正在阅读 > 十里春风不及你

第四章 为谁风露立中宵

2016-03-06发布 2010字

苏钰深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便重又低下头,指着刚翻到的做了标记的某处问他:“本宫常听人说,修筑堤坝是一件麻烦事,也很要紧,若修的不好,至多一两年便又得重修,若修的好,用上几十几百年也不成问题,这册子上写,山区农村的小坝常见的有匀质土坝,芯墙堆石坝等,据说,这种堤坝使用的时间相对较长,却不知,什么是匀质土坝,什么是芯墙推石坝?”

“匀质土坝的功效瑾瑜也不甚知,但芯墙堆石坝瑾瑜曾在《修筑纲要》一书中看过,芯墙堆石坝主体是用石料填筑,配以防渗体建成的坝。它是土石坝的一种。这种坝的优点是可充分利用当地天然材料,能适应不同的地质条件,施工方法比较简便,防洪性能好等。其不足是一般需在坝外设置施工导流和泄洪建筑物。江南此次的水患,来得凶猛,得尽早解决,否则会殃及更多的百姓与农田。依我所见,芯墙堆石坝的优劣明显,却不妨一试,毕竟得趁早堵住洪口,防止洪水再次泛滥。”

苏钰静静地听着,闻言便在心里想了想这法子的可行之处,须臾抬头说道:“你说的有理,但本宫以为在坝外设置施工导流和泄洪建筑物太过于危险,朝中将士顾及自己的安慰,必定不会用心筑之。倘若他们在建筑之时稍有疏忽,那么这新筑的大坝定会如同烂泥,一冲就倒。”

“公主明鉴。”连瑾瑜略微思索,试探的说道,“可以银钱引之,雇流民筑坝。”

“哦?”苏钰挑眉问道,“这是何意,你倒说说看。”

“瑾瑜以为,江南百姓经历连续多日的水患,家底必定无所剩,此时,朝廷若予他们佣金,雇他们修筑堤坝,一来有钱可得,而来这是他们自己的家园,定会尽心尽力。而朝中将士,可在一旁保护百姓的安危,并适时的帮把手,这样一来,修筑堤坝一事定能尽早完成并且事半功倍。”

“那就按你说的办。”苏钰看着他,温和道,“此次水患必得抓紧解决。你这次为本宫出谋划策,本宫说过,若你在此次事件中出了成绩,便上谏女皇,许你一官半职。一言既出,如白染皂,本宫说到做到。再过一月,等筑坝之事提上日程,你我便动身回京。”

连瑾瑜闻言心中一紧,手不自觉地摸向那张被他好好放在袖口里的赌约,面上难掩激动,迟疑地问道:“公主果真能做到放我出府?”

“放你出府?本宫何时说过。”苏钰好笑地问,“本宫从来只说许你官职,可从未说过要放你自由。”

苏钰看着连瑾瑜的脸色霎时间变得铁青,心里突生愧疚。

如今她只有在夜晚才能得到身体的主控权,长公主的魂还在身上,她是有心想放他离开,可长公主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届时他不但出不了府,怕是连自己的存在也会被发现。

连瑾瑜却不知这些,他惨白着脸直言问道:“公主即不想放过我,为何要给我希望?又为何要深夜前来与我讨论筑坝一事?公主是否觉得玩弄别人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还是说我的感受,我的想法在公主眼里只是三岁小孩的玩笑话,一文不值?”

苏钰只看着他,一言不发。

连瑾瑜冲她发泄了一顿自己的情绪,心情渐渐平复,自觉失言。

只因为他觉得这段日子长公主对他的态度不似从前那般,变得温和有礼了许多,因此便有些忘了她是百里苏钰,是魏朝的长公主,是把他囚禁在公主府给他无尽羞辱的那个人。

连瑾瑜啊连瑾瑜,你何时变得得寸进尺了起来,竟不顾身份,说了那样一番话。

连瑾瑜想着,忽而自嘲一笑,淡淡道:“草民失言了,要打要罚公主请便,若公主的要紧事已说完就请回吧。”

苏钰沉默良久,见他快要没了耐心,才开口说话,声音透着不常见的沉稳:“连瑾瑜,你觉得本宫玩弄于你,但是你我有言在先,你以我门僚的身份与我一同前往江南,出了成绩便向女皇举荐你。我说过,这点我会做到。但让你离开,如今还不是时候。我知你不愿待在我身边,因此对此时抱有太大期望,岂知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你现在冷静下来,仔细想想,此事是我的错吗?”

连瑾瑜抿着唇,一言不吭。

苏钰在心里叹了口气,到底还是个十七岁的孩子,就算身有城府,心思沉稳,却还是像每一个年少之人一样,不够冷静豁达。

“你此前说的那番话,我全当没有听过,以后别再提起。天色已晚,你早些安置吧。”

苏钰说着,重又抱着一堆书走出房门,回了自己的住处。

灯光中,连瑾瑜一直站在桌案旁,怔怔得看着苏钰走远,直至她的背影完全隐入黑暗里消失不见,也没有回过神来,神情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回到住处后,苏钰并未立刻歇息,而是走到桌案旁坐下,拿出纸笔仔仔细细的记下今日连瑾瑜所谏之言,并让人叫来公主府所带来的管事,让他连夜着手去处理。

这件事若不即刻办好,到了明日清晨长公主休眠的魂魄醒来,怕是要没了机会。

苏钰揉了揉泛酸的手臂,走到床前,很没形象的一躺而下。

今日发生了许多事。苏钰闭着眼静静地想着,她想起今晚所见连瑾瑜的才华,他指责她时义正言辞的神情,以及他迫切的想要出府的愿望,心里竟生出一丝不知名的惆怅。

这样优秀的一个人,属于朝堂,属于百姓,但不会属于公主府。他如今被困在这里,也许也是对他的一种历练。苏钰想,他的才华和抱负注定了他能在朝堂上走得很远,她该帮他离开这里,尽早的离开这里。

苏钰埋在被子里的脸淡淡一笑,闭着眼把自己塞进被子里,很快便熟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