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热的发闷,空气黏腻的像黏在牙齿上的太妃糖。阳光照在高大的玻璃建筑上反射的光刺得人不敢看。
像是春季刚入夏时有雷雨的征兆。尹昕心率不安得想。房间内即使开了冷气,因为她一直在忙着做事又心里有些烦躁,所以仍然感觉热。她放下厚厚的账本走过去调温度。冷气的开关嵌在墙内,外面装了个木板盖子,掀开盖子将红色的按钮拨到最下面天花板上的冷气出口顿时发出‘嘶嘶’的声响像是皮球泄气的声音。
中央空调的系统未免有些老化了,就像这里的一切都有些老化了。有裂缝的开始掉漆的墙壁,茶色的玻璃窗,木色写字台的一角也像是被磨得圆润了,白的有些发黄的地砖。这些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东西,悄然间这样陈旧了。
想想是有好些年了呀,这栋写字楼是她七八岁时迁入,到如今自己也二十有余了。虽然觉得往事就在昨天,也不知不觉十几年了,好像什么都变了一样。都说雨过还留声,这时间却如潺潺的流水经过,什么都没有留下。
这间办公室是尹昕儿时的游乐园一样,那时候的自己喜爱和父亲玩捉迷藏,好像每次自己藏在桌子底下父亲都不会找到,然后她就自己出来对着父亲一阵好笑,父亲也会抱着她宠溺的笑。她还会调皮的在父亲的文件夹上画上标记,那些记号也都还在。
她将头靠在椅背上,想着,打量着周围熟悉的一切。
急促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她突然有些害怕,最近的噩耗一个接着一个,自己好像再承受不起多余。她哆嗦的接起电话,想着事情再坏也不会再坏到哪里去了吧。
秘书李太太有些沙哑的声音:“尹小姐,蔡经理的电话,接么?”
“接进来吧。”
也是一阵疲惫不堪的声音传来:“昕儿,对不起,这件事情、事情根本没有出路。”
她的心脏仿佛一下子坠落到了地上,希望,为什么连最后一点希望都被灭了。背心里的冷汗又冒了出来,快速跳动的心脏仿佛一瞬间要跳了出来。
“我尽力了,昕儿,他们不肯帮我们,要的就是尹家倾家荡产,跌落到无底深渊里去,求他们给我们个苟延残喘的机会都不给。”
尹昕的手心里捏出了一把湿漉漉的汗,嘴巴像是不停控制的哆嗦出了几个字:“他们,他们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们。”
“他们要看我们清盘。”
早就该料到结果会如此不是么?
蔡经理的语气里透出悲哀和疲乏:“我也是跟了董事长十几年了,眼看着董事长的事业就要如此沉沦下去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蔡伯伯,这不怪你。”她的声音也是乏到了极致,脸色苍白,静静的坐在椅子上不想再多想一个字。
“我们都已经尽力了。”
背心里的汗冷了,冷的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将整个身体蜷起来,想要获取一丝温暖。
斜阳一寸寸的透过窗户照进屋子里来,虽然腿脚有些麻了,他却一丝不想动弹,呆呆的望向窗外,看着余晖。
有一有一缕阳光怯怯的照到她的手上,照到那枚刺眼的戒指上,钻石反射着璀璨的光芒。她早该把戒指退下来扔进垃圾桶的,这戒指像是对她的一个讽刺,是她相信情比志坚,她以为戴上了戒指两个人就会长相厮守,任什么都不能将两个人分开。
呵,真是可笑啊,她的未婚夫,从小的青梅竹马就这样在她父亲出事的下一秒就发来简讯,不是安慰,不是帮助,而是解除婚约。你说人蠢不蠢,明知道人心变幻莫测,却终究想让些物质形式的东西来捆绑住人心,真的愚蠢的可笑。
她用力的褪下戒指,站起来打开窗子,远远地将戒指掷了出去。那一闪一闪的光也一点一点坠落下去,最后到什么都看不见了,也什么都听不见。
这里是十楼,底下人头攒动是最繁华的商业街,可是尹昕却觉得底下一片寂静,像是一片安静的海,无底亦无声。
开了窗子,风就冲着她袭来,包裹着她,让她透不过气来。
窗棂上有小小的钉子尖头冒出来,上面一簇淡蓝色的线绒,在风下摇啊摇,尹昕伸手去捏,认出这毛衣是她织给父亲的。父亲收到后乐的像个孩子,连连赞漂亮,秋冬季节父亲有时候穿了也会舍不得换掉。半个月前,虽然温度回暖,父亲还是特意穿了这件淡蓝色的毛衣,抱着一张全家福,从这窗子纵身跃了下去。
父亲以为自己死了,即使家业没了,那些人应该就会放过他最宝贝的女儿,他可以保住家人。
突然刮起了猛风,尹昕急忙缩回了身体。
收了思绪,她觉得她不能,坚决不能,放弃父亲珍爱的家业。父亲在满是泪痕的遗书上,虽然字迹都被泪水漾开了,却清清楚楚的写着:“昕儿,我最疼爱的女儿,对不起,我深深地感到抱歉,我要走了,希望以后你可以过得好,不要太挂念我……”
他觉得父亲是如此的自私,就这样走了,留下她一个人,一个人,让她怎么好过,并且父亲的死并没有那些想要将他们赶尽杀绝的人有任何一点收手,相反的,他们步步紧逼要致她于死地。
她还记得自己当初抱着父亲冰冷的身体,那冰冷直穿自己的内心,那时候,自己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喊着:“爸爸!你叫我一个人怎么办,我一个人怎么应付的来,爸爸,你为什么要留我一个人……”
她双目呆滞的看着父亲,任由嘴里不经大脑的喊着,她恐惧的,绝望的嚎啕大哭,直到最后沙哑的嗓子发不出声音,眼泪好像也要干涸一样。
她知道,这天过后,他必须坚强的去顶过面前的大风大浪,即使再委屈也不能再任性的哭闹撒娇。那个疼她爱她给她抵挡风雨的父亲已经不在了,她必须要挑起面前这副大任来。
所有的她的退路就是前进,即使最后伤的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