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告诉自己不用烦恼,只要离开,自然可以斩断和恒大的孽缘。
闭关第七天,三月终于停笔了。她一共设计了五个系列,水草花、相生伴、执此经年、良缘、秋韵。
每个系列特点不同,水草花和相生伴着重于秀美和精致。针对人群是未婚少女,里面融入了红蓝宝石和翡翠,让花色看起来更生动。而良缘和秋韵都是出嫁时的装扮,华丽夺目,着重于夸张、炫目、分量。执此经年是对已经结婚的女人,有夸张的部分也有含蓄的部分,主要是看人的喜好。
总之,三月绞尽脑汁的将脑海里曾经见过的,或者憧憬向往的,都融入了这几套设计。
她拿着画稿去敲李千寻的门,半晌没反应。等她刚想走的时候,屋里传出了走动的声音。
一个女人突然拉开门,瞪了三月一眼,骄傲的像个孔雀般从她身旁经过。
三月觉得莫名其妙,又轻轻敲了敲门。李千寻沙哑的嗓音传出来:“进来。”
三月没做他想,推开门就进去了。李千寻正坐在书桌前,摆着他的经典造型,可三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仔细回想刚才那女子走出去时,衣装不整,嘴角含春。而李千寻,他脖颈处的盘扣没有系上,而且此刻他的姿势相当僵硬,脸上也有些尴尬。
三月茅塞顿开,她坏了别人的好事。虽然心里难受的要命,可她还是顺从的低下了头,“奴的图纸画完了,想要交给四少爷过目。可贸然去找四少爷,不合礼制,还请三少爷代为转交。”
说完这些,三月弯身将自己设计的图纸恭恭敬敬的放在了李千寻的书桌上。“少爷,咱们什么时候返回去?”
“就这两天,父亲派人来传话,说家里有些事情,最多明天中午就会启程,你”李千寻眉头皱了皱,“刚才……你自己打点下行囊,这里不用操心了。有丰叔。”
“好,那奴就退下了。”三月恭敬的行了跪拜大礼。
“以后不用行跪拜礼,不用以奴自称。”李千寻整理了衣襟,声音有些烦闷。
“主子就是主子,奴就是奴,自古传下的礼法,不可废!”三月低头轻声回话,并不抬头去看李千寻。
李千寻眉头皱在了一起,胸口像憋了一口气舒不上来,却又拿下面的姑娘没办法,只得拿出主子的架势,说道:“我以主子的身份命令你,以后在外面不能行跪拜礼,也不能以奴自居!”
“奴遵命。”三月并不抬头,让人琢磨不出她的表情,只是那紧紧扣在一起的双手出卖了她繁乱的心情。
“刚才,刚才不是你想的那样。”李千寻轻声轻语的,他想要急切的解释,可却不知怎么开口。
眼前的人并不买他的帐,只是稍微停了停自己离开的脚步,“少爷做什么事,自有少爷的理由,奴明白。”
房门嗞的一声打开,阳光明晃晃的照进来,只一瞬间的功夫,又被房门给挡在了外面。空旷的房间里能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一声声都像踩在李千寻的心上。落在房檐上的鸟儿,扑腾着羽毛,拍打着翅膀也飞向了远方。
李千寻长长的舒了口气,他伸手拿过放在桌子上的设计稿纸,整整齐齐的一叠纸,用线绳缝在一起。字写的不好,可一笔一划工工整整,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打开第一页,李千寻习惯性微眯的眼睛慢慢睁大,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最开始她说老四的店铺设计陈旧时,他只是随口应允她去设计,内心深处并没报太大的希望。可这手稿,虽然画功不怎么样,可每一笔勾勒出的线条都令人耳目一新。图画的虽然不好,可设计出的成品,李千寻敢说恐怕整个胥国,都没人能超越!
窗外月光惨淡,映照在窗纸上枝条的影子都没有往日般清亮,带着压抑的沉闷色,还在寒风的肆虐下不停的晃动着。
三月从李千寻处回来,就一直躺在床上。不想动,不想说话,脑子里只是不停的浮现出那女子衣衫凌乱的场景和李千寻尴尬的脸色。
他想要解释?难道要亲口对她说出,他也是男人,也有欲望这样的蠢话吗?唐暖,你是唐暖!一直把自己当做都兴三月去活,可是,你真的能成为她么?生活的轨迹可以重合,可是梦想和希望却永远不能复制!
咚咚咚,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三月烦闷的翻了个身,不想理会。
“三丫头,我是丰叔,明天一早我们要启程回去了,四少爷说要给少爷践行,少爷让你一起过去。”丰叔说话的声音没有平日里的严肃,仿佛多了一丝敬重的成分。
“丰叔,我身体不太舒服,更何况,我是什么身份您也知道。那是主子们的席,我去恐怕不太合适。”三月虽然不情愿,可仍旧披了衣服下地,给李丰开了门。他算是半个主子,得罪了他,在李宅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三丫头,少爷说这顿饭,主要是要答谢你的。你一定得去!”李丰说的十分诚恳,三月也知道她是非参加不可了。
“好,丰叔,我去参加。”三月又羞涩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一副十分不好意思的模样,“您看我把自己弄的太乱了,且容我换个衣服,再梳洗一下。”
“还有半个时辰才开席,让她们给你梳洗打扮一下吧。”李丰又拿出了习惯命令的语气。一挥手,跟在他身后的两个小姑娘就走上前来,手里还捧着几个包袱。
这小姑娘也很有李丰的架势,直接无视三月,推门就进来了。一个去放包袱,另外一个伸手就来解三月的衣服。
三月不知她的意图,冷不防被人袭击,上来就是一个小擒拿手,把她的手扭在身后,动弹不得。
“你干什么?”放好包袱的女孩看自己的同伴被制住,扑上来想解救。三月想都没想,身子向后一错,又伸手在扑空的女孩背上一退,这招借力使力用的好,女孩“咚”的一声撞在了门上。
“你怎么这样?丰叔让我们来给你梳妆打扮,你不从就算了,你还打人!”女孩哭号着站起来,一边哭一边说。
三月这才明白自己打错了人,赶紧松手,“姑娘们,对不起,真对不起,我这是条件反射,有人在我不防备的时候伸手过来,我习惯性的就会出手阻挡,不是故意的。”她走过去想扶一把,可两个姑娘像是怕了她,一个劲的往后退,看她的眼神就像是一只随时会扑上来的大狼狗。
俩姑娘,一个比较胆小,一直往另外一个身后躲。挡在前面的姑娘,胆子大,说起话来声音脆脆的。圆圆的脸蛋上还有个酒窝,十分机灵的模样。
“既然你是无心的,就算了,四少爷交代的任务我们还是要完成。请姑娘宽衣吧,换上四少爷准备的衣服。”圆脸姑娘从包袱里掏出一套水蓝色及地长裙,袖口用嫩黄色的丝线绣了几朵精致的小荷,同色系的束腰,下摆暗纹钩边,腰部往下还嵌着浅蓝色真丝裙摆,看起来盈盈欲仙。既不庸俗华丽,又显精致大方,最重要的一点,右边的袖子比左边的长些,还缝制出一个真丝指环,可以用手指勾住,避免露出手背上的奴隶疤痕。这分明是三少爷准备的,借由四少爷的名送了过来,三月心里涌出一抹淡淡的苦涩。
四少爷的府邸今夜格外喜庆,墙角屋檐都亮着红色的灯笼,十步一挂。弯弯转转的回廊,远远看过去,像是蜿蜒的红色长龙。
三月踏着小碎步走在热闹的回廊上,四周穿梭着忙碌的奴仆,她头皮现在还火辣辣的疼着。刚才那两个姑娘明着不敢还手,给她盘发髻的时候是下了狠手,不知拽掉了她多少头发。
今夜风不大,可房檐上仍有雪雾落下,落在脖颈里带来丝丝缕缕的凉意。丝竹管弦乐从房里传出,明亮的窗纸上映出狂欢的人影,女人娇嗔、男人拼酒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三月的手在门前迟疑了一下,还未等动作,从后面伸出一只大手,嚯的一下把门推开了。
一股热浪直击面门,让三月脑子懵了一下。是李千寻!他一身白色华服,腰束白色带,配流云百福玉佩,虽只看到侧脸,可仍旧能想象他皱着眉头清冷的模样。
“三哥来了!还有三月姑娘,快进来,别在门口傻站着啊!”李千黎从屋里迎出来。
“进去吧。”李千寻压低声音。她也听话,低眉顺眼的跟在他身后。
房间很大,不知生了多少炭火,又用了什么手法,整个房间暖似夏天,却又不让人觉得干燥。
长长的桌子上堆满了各色各样的美味佳肴,穿着单薄的姑娘在房间中央旋转、舞动。
各色的薄纱从高高的房梁上直悬下来,几块屏风遮挡住了乐工。
房间的一侧,巨大的精美烛台上燃着几十根蜡烛,把房间照的如同白昼,又透过薄纱营造出不同色彩的叠加。
三月刚进门,就有侍女从旁等着伺候。难怪冬天穿这样薄的衣服,原来是专门为这样的环境打造的。
房间里的男人们都噤声了,眼神上下打量三月。她一身水蓝色长裙,身段美好。她发上插着七宝玲珑簪,侧脸坠下长长的流苏。耳洞中穿过细长的银线,银线下方缀着两颗硕大的珍珠。巴掌大的脸庞上五官精致,尤其一双大大的黑眼睛,闪着灵动的色彩。她就像那花中的仙子,月中的嫦娥,沉稳中带着几丝皎洁,端庄又富有灵气。
还是李千黎最先反应过来,大声说道:“别看了,都别看了,那是我三哥的人,也是我今天专门要设宴款待的。快,三月姑娘,快落座。”
李千寻眉头微皱,却也没说什么,他用手示意她坐自己身边。周围人都用一副非常明了的眼神,看着他俩的小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