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国,公元前518年,凛轩府。
秋风飒爽,屋内熏香袅袅升起,男子手撑额间,脑后上的黑丝如同瀑布柔顺滑入颈间,叉分在后背,轻蹙眉峰,眼里暗光琉璃婉转,好似里面盛满细小白莹剔透亮珠。
面前的男人一身夜行衣,单膝跪在他面前,头上绑着黑色头巾。脚上的长靴粘着一些黄泥,还未干尽,细细看去就能发现还夹杂着点点红斑。
“那萧太我已经处理,明日定太子之位,他定不会上朝发言。”那声音沉稳平静,常年来的暗杀任务他早就麻木,不管是3岁幼童,还是80老妇,还是当今皇上宠臣萧太,他都没有半点感情。
只是觉得一代宠臣,皇上极其看中他的意见,他说明天赈灾,明天便开国库,他说明日增税,百姓纷纷造反。
如今却死无全尸,藏于荒山野岭。
坐在床榻边的男子,缓缓抬眉,慵懒至极的声线悠扬响起,“去吧。”
话音刚落,房间气流极速流动,只见一身黑影一闪而过,瞬间恢复原样,就连开门那一瞬间都没能看清,只知白光一闪,即刻光线恢复灰淡。
屏风后面之人,终于动了声响,推着木质轮椅慢慢出来,手指用力微微泛青,身着白色素衣,用浅青线织上去的青龙不太明显,腿上盖着一席御寒的貂皮。
那张妖娆苍白,带着病态含烟之美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皇兄,大皇兄真的不会当上太子了吗?”
他说得婉转,眼里闪着急切的光芒,于他病态之样,半分不符。
男子眼色驺然蒙上一层寒光,轻掀薄唇,“是的,越国的太子只会是你,墨零。”
说到他的名字后,视线移动落在他身上却温柔的溺出水,“早些回去,明天我还要上朝,我也要休息了。”
“我听你的,皇兄。”男子轻轻击掌,声音在空中慢慢稀释。
一女子低眉顺眼,弓着身子小碎步跑进来。
“马车已经备好。”
说着就推着轮椅离开,轮椅转动在地板上得出呀吱呀吱的响声。
等他们走后,男子面色凝重,好似才一会功夫,心里暗涌的东西纷纷涌上来,拿起一支毛笔,执手开始在宣纸上写字,动作流畅一气呵完,末了多看了几眼,才心神不定的折叠起来卷入信箋,信箋的底部有着淡淡的决字。
大拇指和食指指间放在唇边,一声清脆醒人的哨声响起,只见片刻一只羽翼丰满,漆黑一片的羽毛泛着光泽,那双眼睛似有灵气般烔烔有神,它停在他的肩上,扑了扑宽大有力的双翅。
他把黑色的信箋塞入它的爪间,远远看去,并不能察觉有着信箋。
耸动双肩,那雄鹰展翅飞走,英姿飒爽。
次日清晨,越国殿内。
文武百官到齐,其中四名皇子站在最前方,个个英俊潇洒,衣装整洁华丽,一眼看去还是能看到这四人样貌俊俏,特别鼻翼高挺,五官明眉皓齿,有些四五相似。
坐在最上前之人,已到中年,一身明黄龙袍,他轻倚在龙椅之上,举手投足透着丝丝霸气,相比右侧满身首饰,满头凤钗细眉急蹙的女人来说,他的表情简直是风轻云淡,事不关已的模样。
“朕有五个皇子,个个能文能武,能替朕压制边关,亦能帮朕处理朝务,朕对这五个孩儿甚是满意,却不知如何选其中之一定为储君,很是烦恼,故今日请爱卿在早朝之时先帮朕定下太子位,朕已老矣,不想再管这繁琐的政务。”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漫不经心。
“吾皇万岁,万万岁。”群臣匍匐在地,沉声高呼,声音悠长回旋在这金碧辉煌的大殿之内。
皇上眉间似有一丝嘲弄的味道,这万万岁他听了不下万遍,可前些日子还是被诊断出时日不多,居高临下垂眸扫过众臣子,长长的睫毛在他的眼睑之下投出一片阴隐,忽然眼里光芒伏起,“萧爱卿呢?”
从整齐的排列中,移步上前的是一位白髯飘逸,满脸皱褶的老人,先是福了福身子,慢慢说道“萧太是个聪明人,他不想得罪这五位皇子其中一位,特让老臣帮他给皇上带句话,他今日身体不适,就不上朝了。”
那老臣和萧太走得很近,两人感情甚好,众所周知。
皇上忽地放声大笑,爽朗的笑声好似要传到远在家里的萧太耳里才好,“那老头还给朕玩这个心眼,罢了,明日定让他与朕杀上五局。”
一时之间又恢复平静,殿里的气氛极为严峻,谁都不敢贸然开口。
“好了,萧爱卿不在,朕还有众爱卿,谁来说说推荐哪位爱子为好?”
大家都暗付片刻,一年轻点的少将出列,看了一眼大皇子,一脸正气的说“皇上,从自以来长幼之分传承下来很多年,既然五位皇子实力相当,那么就按长幼之分来看,太子之位微臣看来还是太皇子比较合适。”
大皇子当选太子之位,早已在朝中流传多久,少将说完,一大片群臣表示赞同。
可正当皇上打算再问一句,又是那位之前开口的老臣,打断了他们的声援,“我看未必,大皇子实力是很强,去年亲自镇压边关,成绩傲人众所周知,可是张少将,你也是大皇子提拔上来的人,不怕别人说闲话么?”最后一句分明加重了口气。
五人之中,站在最左侧的皇子,袖子里的拳头紧了紧,面上毫无波澜,心里很是纳闷,这老臣和萧太相交特甚好,萧太可是很支持自己的,本以为太子之位非自己不可,就算萧太不在,那他作为萧太的挚友,应该也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啊,可是他这是什么意思?
那名少将不屑的瞄了他一眼,向朝上之前抱拳接着说“皇上,在下是个老实人,不懂什么政务之事,只有一身功夫,可是我眼睛明亮,我跟着大皇子,了解他的为人秉性,为了我们越国江山社稷才出口推荐。”
少将一席话毕,后面的人大都小声附合着,“是啊,大皇子为人忠厚,身为长子各各方面也是出类拔萃……”
“大家稍安匆燥,请再听老夫一言”他转身面对大家,轻叹一口气,好似一番憋在心间环绕多时“可是这么说来,剩下的四位皇子哪位不是出类拔萃?”
此话一出,大家就静了下来,谁也不敢多言,不敢这么直接得罪剩下几位皇子。
皇上有些乏了,出口催道“你有何人选,把理由说出来,不要再卖关子,朕乏了要去休息了。”
“是。”他向皇上鞠了鞠躬。
也不再绕着圈子,直言道,“我们不如听听几位皇子的意见。”说着挥挥手,一名宫女低头匆匆走过来,手里端着几张宣纸,几支毛笔。
众人也不出声,看他什么法子,“我们选来选去,最后不管是谁当上太子,定有人不服,不如让他们自己选,出来的结果不管是谁都怨不得别人。”
“好主意。”皇上张嘴打个哈欠,老实说他对几个儿子并不特别宠爱哪个,自己的父爱控制很是平衡,再者几个儿子个个很出色,所以他并没什么宠爱之人,不管谁上位对他来说都无区别。这么简单明了的解决法子,最好不过。
“麻烦四人写上自己推荐的人,然后由老臣选出人数多的那个。”
四位皇子此时顾不得什么谦让之礼,毕竟是太子之位,个个刷刷的写上自己的名字,交给了老臣,并不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只见他接过四人的纸张,看了一眼,又从怀里拿出一张一模一样的宣纸,上面有着黑色的墨迹。“大家不要吃惊,这张是老臣今早进朝之前,让五皇子写的。”
接着他把五张宣纸平铺到地面,和大家预料一样,个个都是写着自己的名字,五皇子也是。毕竟是皇位,孔融让梨那种事怎么可能发生。
然后突然几人惊呼一声,众人脸上皆是诧异之色,皇上在上面看得不真切,问道“结果如何?”
“可知皇上刚刚之话算不算数?”老臣斗胆问句。
皇上有些愠怒,压抑着声音“怎么?难道朕会在群臣面前言而无信?”
“那好,结果是五皇子当选。”
原来平铺五张宣纸中,四皇子写的也是五皇子之名,所以来说,只有五皇子有两票,众人皆是哗然,万万没想到太子之位会是五皇子。
皇上也是十分惊讶,站起身上看向那几张宣纸,不似刚刚轻松,眉头隆起。
身侧的女人倒是喜出望外,轻呼着“是零儿?”
“皇上,可是五皇子,从未上过早朝,身体也不是……”一位臣子口无遮拦,礼仪都忘了急急上谏。
皇后眼里一抹狠光一闪,看得那位臣子后脊发凉,连忙闭嘴。
大家都知道,四皇子和五皇子都是皇后亲生,可是两位皇子自娘胎出来就身体不好,而前几秒先出世的四皇子,虽然体弱也不至于残疾,而五皇子却是出生以来就是双腿无力。
皇后却偏偏对小子宠爱有加,可是皇后今天也没有想到会是五皇子当选,她再怎么想,最多也是想一下四皇子的可能性。
皇后迫切的看着皇上,希望他能尽快宣布。
皇上面露难色,有些失落的看了大皇子一眼,大皇子满头冷汗,心中急死却不也多言,还是盼着父皇能帮着说几句。
“我明白大家的意思,都是看不起我五弟双腿有疾,大家放心,从今往后,我墨青决便是墨寒的双腿。”他终于开口,神色冷峻,如天神细细勾勒的脸部轮廓格外分明,眼里星曜一片,开口凿凿。
皇上有些头疼,心说老四啊老四,你要是想当皇帝你就把这些计谋用在自己身上呗,怎么偏偏喜欢给老五做嫁衣?
看到皇后一脸紧迫,和老四眼里一片坚定,好似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发生,四皇子不急不燥,只等皇上开口,突然他有吏以来在自己儿子眼里感受到压迫感,那感觉很不妙,却又顾及颜面,稍稍有些气急败坏他龙袖一挥,大喝一声“朕说到做到,太子之位就由五皇子来做。”
殿里一片哗然,各各心有不甘,却隐隐不敢多言。
大多臣子听到四皇子这么说心里也落了底,在这一片群臣之中若是投票,怕是四皇子的票数应该仅次于大皇子,既然四皇子会全力帮助五皇子,那又担心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