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玉佩在很久前便是魅王佩戴着,无意之间却在月秀身上得到,那时候苏雨就已经开始在怀疑了,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一向对她极好的月秀居然会是这种人。他一方面以月秀的身份对自己关切倍加,另一面又派人追杀自己,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精神分裂?
苏雨不善的眼神落入月秀的眼中,他静静的始终没有说话,或许在这一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从隐瞒苏雨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猜到了今日的结局,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刻居然会来的这么快,快得让他完全措手不及。
“先把剑放下……”月秀知道她并不想真的杀了自己,因为她的剑并没有带着煞气。
“月秀,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苏雨只想听他一句话,解释啊,为什么现在连解释都免了?其实,苏雨有些猜不透,本应该很震惊的自己,在得知了这些真相,得知伤害自己的人居然是他后,反而恨不起来了。
“苏儿,我只想你跟我在一起,抛下所有人只有我们,你说好不好?”哪怕到了这一刻,月秀都只有这么一个心愿。
苏雨冷笑了起来,月秀对她的感情是自私的,她缓缓闭上眼睛掩饰住了眸中的伤痛,再次张开眼帘已经是一脸冷意:“以前的月秀已经死了,现在在我面前的不过就是罪大恶极的魅王,等待你的只会是天下人的唾弃,江湖人的追杀。如此,你还有资格跟我谈爱?”
闻言,月秀嘴角噙起一抹淡然的笑容:“你还是在乎我的,否则也不会这么难过。”
他哪只眼睛看到自己在乎他了?只是有一种叫做信任的东西,在被人狠狠的撕裂之后,心微微的抽痛着。分不清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只知道心口泛着凉意,有那么一瞬间真的想一剑下去结束所有的一切,只是,自己究竟还在犹豫什么?
可怜他吗?还是可怜自己那不堪一提的信任?苏雨眼前有些模糊,更是迷茫的看着他的笑脸,为什么这个时候,难过了的只是自己一个人?
月秀缓步靠近,步步紧逼着,而苏雨最终无力的收起了剑,又是挣扎又是痛苦的闭上了眼眸:“云风……他知道吗?”
“我的苏儿那么聪明,只有你知道……”
“月秀,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想得到了又是什么?为什么一方面对我好,一方面又想要杀我?”
月秀带着温柔的笑意,从容的走到苏雨身边,掌心还没有落在她的肩上,便被苏雨无情的打开,冷冷的说:“你……别碰我!”
“别这样对我!”月秀心里很难过。
“滚,你不配站在我面前!”不温不火的扔下一句话。
月秀见她欲走,一把拉住苏雨的手:“你不是想听我解释吗?跟我成亲,成亲之后我一切都告诉你。”
成亲?苏雨缓缓转身挣脱了他的手,掏出手绢擦掉他碰过的地方,嫌弃的往后一扔,眸中透出从未有过的寒意:“就你也配?”
不肯就此罢休的月秀始终纠缠着,苏雨已经被他磨得没有了耐性,剑往月秀的脖子上一横,皮肉上的丝丝鲜红顿时落在了素白的衣袍上。月秀依然不动声色的望着她,无比柔情的说:“今天,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有半句怨言。”只是,他早已经料定了苏雨下不去手,正是抓到了苏雨的软肋,月秀才会这般咄咄相逼。
“你在逼我?”
“不……是你自己在逼自己,苏儿,不过就是让你爱我而已,真的就那么难吗?”月秀声线滑落,语气中似带着哀求。
苏雨似是不愿再多看他一眼,蓦然转身:“以前的事一笔勾销,以后再让我知道你做了什么事,不要怪我剑下无情!”她知道自己此刻不杀月秀是个错误,可是,要她如何下得去手?
月秀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竟是找不到一个将她留下的理由,那张美到极致的脸此时极度的扭曲。
酒楼里,要了一壶烈酒,却始终没有动过一口。酒杯几次送到了唇边,又阁下了,那样的人有什么资格让自己为之买醉?
这家酒楼没什么生意,店小二杵着下巴瞅着店里唯一的客人,见她拿起又放下,反复几次都没有喝到一口酒,心里那叫一个郁闷。
“掌柜,你说那位爷是不是这个不好使?”说着指指自己的脑袋。
女掌柜懒懒的抬起眼皮看了过去,唇角淡淡勾起,取了一壶上好的果子酒缓步走了过去:“姑娘不知为何事心烦?不如,我陪你喝上两杯?”
“姑娘?”店小二擦亮了眼睛。
苏雨缓慢而僵硬的抬起了下巴,看了她足足一分钟,这才抬手接过酒壶:“坐吧!”
“这是我家相公亲手酿制的果子酒,在花树下也埋了三五年了,还没有尝过味道怎么样,你试试看!”女掌柜为她满上一杯。
果子酒……想到楚云风,也想到了调皮的小千伶,不知道换了一个陌生的环境,清清那孩子能不能适应得过来。
浅浅的酌了一口,苏雨细细回味了酒香,唇角弯起了一个浅笑的弧度,赞赏道:“大姐这果子酒果然是上等品,酒香醇厚浓郁,入喉清凉清甜……”
“姑娘喜欢就好,这壶酒就算大姐请你喝的!来,干了这一杯!”两个素不相识的女人,几杯酒下肚之后,开始东扯西拉的唠叨了起来。
“小姐,咱们换一家吧,你看这里都没有人,一看就知道生意不好。”小丫鬟四处扫了一眼,满眼嫌弃之色。
那紫衣的少女重画瞟了苏雨二人一眼,大步走了过去一屁股坐了下来,鼻翼间袭来的酒香让她微微一笑:“这是什么酒,小二,给本姑娘也来一壶一模一样的。”
小二为难的扫了眼自家不说话的老板娘,赔着笑脸:“这位客官,实在抱歉,这酒小店概不出售,客官不如来点别的?”
“少废话,我家小姐想要什么,你照给便是了,再敢啰嗦小心要你狗命!”那看上去比主人还刁蛮的丫鬟,趾高气昂的说着。
“哎哟,这这……姑娘这不是为难小的吗?”
重画不悦的扫了眼自己丫鬟:“没有就没有了,谁让你大呼小叫的?我们现在是出来逃婚的,要低调,低调你知道吗?就是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是郡主,否则就完了!”
“知道了,郡主!”小丫鬟的气焰顿时灭了下去。
一旁的苏雨微微侧眸,便看到傻呼呼盯着自己看的少女,不对,应该说盯着自己的酒杯看。这丫头难道就是西夏郡主重画?看上去十四五岁的样子,当下对她友好的一笑:“喜欢的话,不如一起拼桌?”
重画自然是求之不得,当下也不顾及自己的身份,笑眯眯的仰头一笑:“谢谢白衣哥哥!”
女掌柜挑挑眉毛看向苏雨,哥哥?
苏雨送了她一记白眼,眼神的意思是:本公子就是英俊潇洒、俊美非凡怎么了?
不由的,心情好了许多,苏雨缓缓呼出了一口气,转头看向陪自己说了半天话的大姐:“我叫苏雨,你叫什么?”
女掌柜莞尔一笑:“都是江湖之人,名字有那么重要吗?他日若再有机会前来,我还送你一壶果子酒。”
这样女人如今已经很少见了,苏雨拱手一礼:“如此,苏雨就告辞了!”
“不送!”话毕,女掌柜已经转身,来去冲冲,这一分离也许再无相聚之日。江湖,有时候便是这样,心里话也只能留给那些匆匆而走的过客。
临走时,苏雨扫了眼醉醺醺的郡主重画,无奈的摇头笑笑。在很多年前,她也是这般单纯的,一杯酒就能醉上三天三夜,如今却是喝多少都没有一点醉意。莞尔之间多了几分憔悴之色,她如一缕孤魂,找不到下一步的落脚点,寻不到一个心灵可停留的寄托。
“苏儿……”从她离开到现在,月秀都不远不近的跟着,几次想要出现在她的面前,却不知道自己的出现该说些什么才好。
苏雨淡淡扫了他一眼,面容上不怒不火,冷冷清清淡淡的没有任何情绪,瞳孔中模模糊糊的有些看不清他的样子,不确定的启唇:“月秀?”
“是我……”
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了许多,冷声一笑:“你来做什么?”
若是他不来,难道苏雨就打算在夜里一直这样飘荡着吗?月秀蹲在了苏雨的面前,捉住她的手拽在手心,无比疼惜的说:“你这是在惩罚我吗?”
“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雨水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衣裳早已经被打湿。
月秀固执的没有松手,他知道在自己决定对苏雨隐藏身份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拥有她的资格,何为天道?何为天命?这些月秀都不知道,他只坚信人定胜天,若是坚持了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事,包括感情。
今后的几年几十年甚至几百年,月秀都会用时间慢慢耗下去,他不信苏雨不会爱上自己。打定了主意,月秀小小施了一个咒,拦腰抱起昏睡过去的苏雨:“苏儿,我也不想这样,是你逼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