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天荒的一次,颜亦冰躺在床上睡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夕阳落山。
她反反复复地做着奇怪的梦,跳跃着,就是抓不住那个奔跑地自己。
下了楼,客厅很安静,夕阳的余晖撒了一屋子。四周查看了一番发现父母不在。正在做杏仁酥的苏阿姨探出一个头说:“冰冰醒了啊,快来,阿姨熬了八宝粥。”说着便端了粥,还有新鲜的芋泥糕,配了一叠爽口的酱菜。一边拉了她入座,又拿来了碗碟。
看着苏阿姨忙前忙后的身影,她知道苏阿姨留下来了。一边小口吃着,一边听苏阿姨说着一些事,颜亦冰才知道颜家夫妇已经出去给颜亦冰买东西去了,特意去看过颜亦冰,不过当时她正熟睡着。“他们一起出去的?”
“是啊,挽着手出去的呢。”苏阿姨还是在那里继续做事没有停下手来。
颜亦冰一阵疑惑,按理说两人因为柳烨的事多半也是闹僵了,这倒是奇怪,还一起去超市了。
吃完饭,颜亦冰拿了钥匙挎了包就出去了。苏阿姨追到门口,她只是去找爸妈。其实是她与陆硕说好了,一起去找柳烨,不管柳烨接受不接受,她都认她这个姐姐。打了电话约到陆硕,陆硕在嘉煜外的那个音乐喷泉等她。怕自己的话柳烨不听,颜亦冰便约了张宸带柳烨出门。
远远的张宸便看见颜亦冰站在那片柳树成荫的石门前,眼睛看着前方,丝毫没有看到张宸带着柳烨朝这里走来。她的眸子依然那般清澈,可能冠以了善良,她的眼里没有瓜分父爱这样的说法,她甚至祈求,祈求柳烨能填补她内心亲情的疏远。颜亦冰只是看着前面那个水池,上面的荷花飘逸,荷叶浮起,整个夕阳的余晖度在池塘里。
许是走的久了,整个公园郁郁葱葱,白天的暑气还是或多或少的冒进来。柳烨拖沓着步子,昨晚张铃折腾了一夜,她有些觉得惭愧,母亲受了那么大的磨难。柳烨拽了拽张宸的胳膊,提溜着眼睛看着他:“宸哥!你还要心思逛公园!”她执拗着,就是不肯再挪动一步,“你倒是说说你要带我干嘛?否则我不走了!”
料到这丫头固执,张宸把她往回拽:“别闹!”张宸这样正经的口吻倒是让柳烨意外。很多时候柳烨都觉得自己的这个哥哥温文儒雅,青春期的时候很好奇他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而柳烨又时常把他和商奕作对比。显然,这是两个性格迥然的人。
一路上很多小情侣腻在一起,印证了那句昼伏夜出。柳烨不作声,继续往前走。
要走到石门的时候,柳烨突然就停下了,整双眼睛写着惊奇。那是颜亦冰吗?多少年了,这个年少时候陪伴自己成长的姑娘,那个处处都让着自己的姑娘,此时就站在柳烨对面的柳树下,一身洁白,不变的,依然是那头长发。昨晚她是听见有人叫了颜亦冰的名字,目光追去,只看见一片衣角,放眼望去就只有一辆辆的车堵在十字路口。今天仔仔细细的看,才发现颜亦冰出落的那般亭亭,那般脱俗。柳烨恨恨地捏了捏手:“宸哥!你瞒着我,就是来见她?”语气里有着埋怨,有着疼痛。
“叶子!”张宸回头就看见柳烨那副表情。张宸一宿没有安稳,就是怕颜亦冰出了意外,今天约他出来,自己的溢于言表的激动出卖了他内心的想法。“你冷静点,她只是有些话想对你说。”
“她的家人害的我还不够吗?我这些年家不像家,父母不像父母的过着,她呢?”
“那她又好过了?突然出现自己的好朋友成了自己的姐姐!”张宸动怒,吓的柳烨一愣。
“你吼我干什么!”两个人拉下来脸。这一闹,让颜亦冰注意到了他们。她有些局促的朝这边走来。俩兄妹脸色各异,一个怒,一个惊。
“小烨……”她很小声的问,似乎是在确认眼前这个皮肤稍微有些偏小麦色的女孩子。小学毕业的时候,两人都是干瘪的身材,自小柳烨皮肤偏黑,现在上了高中稍微注重保养肤色倒是显得匀称了些,以前脸上有些肉,现在成了瓜子脸。莫不是张宸站在一块,她几乎不敢确定这就是柳烨,只是柳烨看她的眼神不是很友好。
柳烨又何尝不震惊,面前的女孩美得引人侧目,周围的事物都因为她淡了下去,虽然这个时候颜亦冰的脸上是多么的无害。
“冰冰。”柳烨呢喃着,她不敢大声的喊出来,就是怕自己心里的负面情绪把自己带动的更加的偏激。不断的看着面前的女孩子,心中所想自然是要尽可能的划清界限,毕竟,张铃一心爱着的是颜翊,颜亦冰的父亲,这是破坏掉她家庭的最主要因素。
颜亦冰从包里翻出来颜翊刚刚给她买的八音盒,连透明且精美的包装盒都没有拆开。颜亦冰伸手将八音盒递到了柳烨的面前。“这是爸爸给你的!小烨,不……应该叫姐姐了。”颜亦冰惶恐的伸着手,因为她看到柳烨的眼神是陌生的。
“抛弃了我妈妈这么多年,就一个八音盒就两清了?”柳烨语气并不是真的生气,而是为自己的母亲不值,“我的爸爸只有一个,那就是柳辉!其他人,我一概不认识!”
“小烨!我知道你恨爸爸,可是,你总要给他机会啊。”颜亦冰低着头,忍着痛。
“别说了。你收起你的礼物吧。你们欠我们的,我会一一讨回来的。”柳烨转身想走。可是,她发现自己的衣角被拽住了,回头看去,颜亦冰固执地拽着她衣服就是不愿意放手。柳烨的眼睛有些湿润,那个时候颜亦冰在台下看着柳烨站在台上,为她呐喊,为她加油打气,甚至给她示范动作;两人一起上下学;两人一起分享着关于商奕的秘密。可是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呢?就因为一个让所有人笑话的身世?
“如果你真的是我的姐姐,我希望你接受我。”声音有些小,整张脸洋溢着淡淡的哀伤。
“对不起。”柳烨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落入了一个软软的怀抱。颜亦冰伸长了手揽住了柳烨,就像当年鼓励她一样的抱着怀里的人。只用了三个字来表达自己的歉意。“你……”柳烨哑口。
“我为爸爸给你道歉,这么多年欠你的。”两个女孩此时的心情各异,一个显得很抱歉,一个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
柳烨心里难受,反而更加的觉得这样的颜亦冰自己哪里都比不上,她推开抱着自己的人,别过头说:“宸哥!假如我是她的姐姐,那你又是我的哥哥,岂不是颜亦冰也要叫你哥哥了?”本是一句无厘头的话,却让一直站在旁边看着两个人无能为力的张宸心里一个警觉,通常柳烨这样正经说话的时候,那暴风雨似乎也就要来了。张宸挨近了柳烨,生怕她做出什么事来。
柳烨呼啦啦从包里的袋子里拿出了一张信笺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正楷字。她打开那纸直接塞到颜亦冰面前,喊:“照这样说的话,一个是我哥哥,一个是我妹妹,我的哥哥喜欢上了我的妹妹,如果哪一天你们在一起了,我岂不是要叫你嫂子?还是叫你妹夫?”柳烨这张脸像极了张铃,虽然不像张铃那般出众,只是现在还未长开,但是这张脸上是那么的爱憎分明。
颜亦冰接住了纸,愕然的看着面前这张信笺纸,上面的字迹不就是一直熟悉的?任凭谁都知道,这是张宸的字迹。他写:正如你所说终于你要走了,因为你本该如此。我最怕的便是这样的事发生,最怕你连背影都不留给我。
张宸整张脸只差石化掉,这是他因为颜亦冰不辞而别时候写的情书,那个时候他便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这个女孩子,只是因为那个“蘑菇”的故事里,他看到了自己。这封情书里面没有提到颜亦冰的名字,可是聪明的柳烨怎么会不知道呢?自从上次逼问过张宸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开始,她便一直在观察张宸,好奇的翻了他的东西,竟然在一本字典里翻到了它。本是想得空嘲笑张宸的,自己家里接踵而至的意外来临也没有时间问张宸。今日张宸看颜亦冰的眼神,连傻子都知道,那里面有着怜惜,这是在他身边做了多年妹妹的柳烨最清楚的地方,只有张宸放在心上的人,才会得此殊荣。
“小烨!不要乱讲!”顺着毛捋自然是温顺,提到了痛楚就会有反应了,张宸极力的辩解也就映衬了这一切,本来只是炸一下颜亦冰的反应,哪知道弄巧成拙,真相果真如此。
退,往后退,这一切都太荒唐了。颜亦冰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两人,而张宸知道自己没有署名,如果自己不承认,应该不会有事。他夺过颜亦冰手里的纸:“不是!我没有喜欢她!叶子,你闹够了没!”
“没有!胆小鬼!连喜欢一个人都不敢承认!”
“不是这样的,弄错了。”颜亦冰四下张望,想确认陆硕到底为何没来,这件事连着之前的无非是以毒攻毒,她只想解释清楚,只想离张家远一点,再远一点。
“你不是想认我这个姐姐吗?如果你想撇清和宸哥的关系,你就从这里跳下去!”柳烨握住了颜亦冰的手,“不然我怎么知道你和你们家是不是诚心的?”这话自然只有两人听得见。
是不是我跳下去,小烨就原谅我了呢?颜亦冰竟然笑了。
“他喜欢的不是我,我是真心想要求得你的原谅,小烨,我们还是好朋友对吗?你会是我的好姐姐的,一定会!”
颜亦冰退到了公园的湖边,水上还有一对鸳鸯,绿荷丛丛。张宸慌了,这女孩想做什么?本来柳烨只是想试试颜亦冰的真心,也是为了看看张宸在情急之下的反应。可是,谁都未曾料到,一个突然飞来的滑板撞向了柳烨,柳烨本能的往前推,一声尖叫,女孩应声而落。整个湖面只有他们站立的那个回廊水最深。一下子,人直直的往下掉!
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