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月光伸手够着布袋,心提到了弦上,再颤颤巍巍地打开……
并没有什么异常。男子松开袋口,手指上已经沾了一手的湿冷。
看清里面的人的时候,呼吸一滞。
他突然惊了一下:“这是!”
浑身哆哆嗦嗦的时候,后颈突然一凉,停了下呼吸。
“这是你的好兄弟啊。你们几个时辰前还谋划着害我媳妇,现在就不记得了?”
抵在后颈的指节,像刀锋利器一样,冰凉刺骨。
“南宫离……你……”
“我什么我?”南宫离唇边弧线淡了,眸子里腾起森森的寒意。“我说了帮你们把人带过来,我可没说要带哪个。”
“这也算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了。”南宫离长指稍微用了些力,男子立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男子这才看清,从布袋被他驮过来的方向,延了一条长长的血迹,此时印着月色,愈发显得骇人。
“南宫……南宫都尉,放小人一马,小人……”
对死亡的恐惧占据了他所有的神经,男子吓得六神无主,哆哆嗦嗦地颤着身子求饶,却语无伦次。
南宫离心里的恶趣味又开始蠢蠢欲动了,就在他想着把这个人扔到河里嚯嚯冻死的时候,上方响起了一道清清澈澈的音嗓。
“南宫离你个呆子,又瞎闹了。”
压在脖颈上的指力不禁稍稍松了开,南宫离抬起头来,树枝上还堆了一些积雪,他媳妇就一身白袍纤尘不染地靠坐在枝桠间,面上带了些笑意,双手往脑后一枕,看向他这边的眸子,潋滟如春水桃花。
仿佛被温暖紧紧包围,直把他的心神,都从这苍茫无际的冰雪里勾了出去。
“媳妇,天气冷着,你快下来……”
这个二愣子。白落浅近乎神情溃散,审视般看向他手中的猎物。
“小、小将军,饶小的一命啊!小的上有老下有小……”
白落浅不予理会,检索了一番斥候查到的消息,她扬高了声音,语气淡淡的。
“罗毅,生于同州,母叱罗氏,也算半个胡人。年少时混迹市井被人所唾弃,借着东陵南枫两国交战发了一笔战难财,后随大将张元楼征战西北。你、想不想捡一条命回去见你母亲?”
她说得很慢,一字一字轻轻顿扬着,在男子听来,却像是缓刑。
这样把他以往的底细都查了出来,仿佛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男子彻底心虚了,又是窘然又是急促又是惊惧,呜呜咽咽的,泣不成声。
“别、别动我娘,小、小的愿追随小将军,肝脑涂地!”
“什么时候轮到你肝脑涂地了!”南宫离一脚把他踹到雪地里,重重地哼了一声,“你只需要帮我们一个小忙。”
这个时候也顾得上发醋劲。白落浅十分鄙视地看了南宫离一眼,却瞧得他满心欢喜。
罗毅抬起眼,有些怔忪。
“小将军和南宫都尉要吩咐什么事?”
白落浅勾起笑,侧首看向南宫离,轻巧地一个翻身,身影便飘落了下来。
营帐内,正是灯暖酒热。张元楼手中正执着一笔狼毫,游走于信笺上,
停滞在最后一笔,耳朵微动,一如往常的谨慎和警惕,他听到了什么不寻常的声响。
“将军,是我。”从营帐外漏进了一道男音。
张元楼微缩了缩眼眸,狼毫止住,封上了信纸,又妥帖地以砚台压平,这才有了点反应。
“进来。”
黑衣人闪身进屋,不等张元楼发问,突然“怦”的一声,双膝叩在地上,响起重重的回音。
“大人,属下罪该万死!”
“什么?”张元楼拉高了声音,突然烦躁起来,“你们办砸了?”
“也、也不算办砸了。”罗毅毕恭毕敬地回答,全然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属下轻眼所见,南宫都尉把小将军的遗骸扔进了冰河之中……”
“遗骸?”张元楼沉默道,“你是说,那个不知好歹的丫头已经死了?”
“属下亲眼所见。”
“确认过了?”
“是属下上前打开布袋,确认内中死尸,是小将军无误。”
“死了……”张元楼突然陷入了沉寂。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罗毅只觉得连贴着地都如坐针毡。要是他起疑心,要是……
倏地,肩膀上落下连续的两个轻拍。
罗毅不解地抬起头,从张元楼浑浊的眼眸里,看到了可以称之为癫狂的东西。
“哈哈哈哈,总算解决了这个丫头!”
“白文渊那个老贼,让我来到这个荒城,霸占朝廷这么多年,今天总算出了口恶气!哈哈哈!”
耳边都是张元楼的狂笑声,震动耳膜。原来张元楼和白文渊还结下了这样的梁子,这恐怕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吧。
罗毅只是张元楼身边的亲信,说白了就是一个杀手,这样的情境下,他也不敢多言。
张元楼抄起桌案上一个虎符,兴冲冲地就要出门。
“那小子有意思,走,找他喝酒!”
这一边是近乎癫狂的笑,这一边却是出乎寻常的平静。
从郊野回来,一路避过了所有人都耳目把他家媳妇藏到住处,南宫离一路上都在暗喜。其实这是颇有金屋藏娇的感觉的。
奈何他媳妇就是个冷美人,自从进了他的住处,洗漱完后,一脸高兴不起来。南宫离按捺不住媳妇对他不冷不热的,偏要往她身边挤。
“浅浅,我们明早便去郡守府。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了?”
偌大的床榻,他靠近一分,白落浅就刻意往旁侧挪一步,直到手臂抵在栏上,退无可退,她皱起了眉,避退着起了身。这里,只有这一张床?
“南宫离……”
看见媳妇起来,他是不能坐着的。
“嗯?”
此刻,白落浅被南宫离高大的身影笼罩,凌乱地腹诽,这个场景还真是尴尬。但抬眸一看,南宫离猜不懂她的神情,仿佛他才是更尴尬的那一个。
这个呆子。白落浅噗嗤一声释笑了,心里的疑虑全无,身子往后一倒,脑袋枕着双手,面色平和。
南宫离随意地靠坐在她身侧,还是不清楚状况。正当他要身子微侧的时候……
“停。”
被子一卷,把床榻隔成了两半。白落浅淡淡地开口,“这边是我的,你睡那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