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丞相柳恢的棋子落在地图上一点,目光也全部聚焦在虚构绘成的山河图上,因为笑意,形同干枯的脸上泛起了一圈皱纹,整张脸狰狞可怕。
“很好。”来人跪在地上,把呼吸控制得小心翼翼,柳恢依旧自言自语,“忠义侯?帝京岂是他白文渊想来便来的地方?”
“啧啧,既然都走了,我就要他们去得回不得。”
“父亲。”书房外响起的声音也是小心翼翼的,带着明显的畏惧和探究。
黑衣人心里明白,一个闪身,就消失在了内室。柳恢卷起了地图,“是钦儿吗?”
“是的,父亲。”
“你进来。”
来人人是丞相嫡长子,柳钦。柳钦犹豫再三,还是提出了心里的疑问,“孩儿听父亲说忠义侯……”
柳恢正在写着书信,猛地抬头,如鹰一般的眼睛盯着他,柳钦再也说不出话。
“今日去见过晋王了?”
“回父亲,晋王殿下一切安好。”柳钦恭敬的回答,心里闪过的疑虑也被他自己吞了回去。
“明天你再派人过去一趟,”柳恢把墨迹已经干了的纸折进信封,“把这个带给晋王。”
“是,父亲。”
柳钦脸上写满疑惑,不多问便走了,柳恢难得的,手掌摩挲着山河图,浑浊的眼里有了笑意,脸上神情却完全没有起伏。
白沫儿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也有无家可归只能由别人接济的时候。
吸了一肚子湖水醒过来,没等白沫儿理顺思绪,玉牙娇小的身影已经扑到她怀里,接着是一阵呜呜咽咽,泪水啪嗒啪嗒地洇在她衣衫上,吞没了白沫儿想问的所有话。
然后是夏玄拓假惺惺地说收留她,她本来觉着忠义侯府肯定不能回,正愁无处可去,以为夏玄拓热心肠,结果在驿馆留了三四天,得到的指令是,她哪儿也不许去。
实在是欺人太甚!
桌上堆满了奇珍异馐,但白沫儿从小娇纵惯了,面对着一大桌菜肴,肚子里窝了一腹的火,才没有食欲呢。
“小姐,你好歹吃一些吧!”玉牙在外面喊的口干舌燥,白沫儿把门一反锁,再也不用看他们的脸色,一个人清净多了。
这一刻,她觉得美滋滋。
“小姐……”玉牙在外面抽泣,直抽得她的心也一阵抓心挠肺的疼。玉牙为了她也逃出了侯府,她终究是唯一一个与她相依为命的人了。
白沫儿心里乱糟糟的,鬼使神差的开了门。
玉牙脸上显露出意外的惊喜,正要进院子的两个小侍女看到这个景象,立刻欣喜若狂:“快去禀报二皇子,二皇子妃愿意吃东西了!”
脑子里一片眩晕,白沫儿恨不能快步掌她们两个巴掌
:“等等!把夏玄拓叫过来。”
玉牙登时捂住她的嘴:“小姐,且不说二皇子救了你,就是平日里,你怎能直唤二皇子名姓呢!”
白沫儿缓了缓神,便又记起在湖心水中那个怀抱来。
但她还是冷哼一声,“我想怎么叫就怎么叫,谁也管不着。”
“沫儿,你喜欢的,我也喜欢。”一道声音从身后传过来,白沫儿已经有了决定,今天要么成事,要么就干脆一点,和他翻脸好了。
“夏玄拓,我要进宫见皇后。”白沫儿也不娇蛮跋扈,倒说的无比认真。
夏玄拓身形一顿,就要抚上她乌发的手就这么停在两人之间,又狼狈地收了回去。
“你讨厌我,是因为你有喜欢的男子?”
“我不讨厌你,”要解释多少遍这傻子才会知道,白沫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认真地说,“但我确实有喜欢的男子。喜欢了很多年。”
夏玄拓欲言又止,眼神再次黯淡了下去。
“白二小姐,皇后娘娘有请。”宫外传来一声宣召。
“可好些了?”
白沫儿清减的身影立在殿中,皇后只略略抬了抬眸。
眼神里写满了鄙弃。白沫儿心里点恼火,生生地忍住了。
“回禀娘娘,虽然落了水,沫儿无恙。”
“说是无恙,终究受了风寒,只怕以后落下什么病根子。”皇后指若柔夷,一下一下徐徐敲着扶榻。
“是,沫儿会多加留心,最近春寒,皇后娘娘也要保重凤体呢。”
白沫儿并不懂察言观色,但在人前装讨人喜,她从小便信手拈来。
但皇后却并不领情,自幼被庶女欺负的她,实在对白沫儿提不起好感。
“南枫二皇子求情,你才能进来这里。说吧,你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的?”皇后冷冷问道。
“还请皇后娘娘收回成命,沫儿如今……并不适合远嫁。”
“哦?”皇后抬起了眸子,“是不适合嫁,还是不想嫁?只怕是你心里,藏了不该惦记的人吧!”
白沫儿震惊地站在那里,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皇后冷笑了一声,美得魅惑的脸上神情莫测,“你同本宫说说,如何不能嫁?”
白沫儿强作镇定,“其一,父亲远征西境,不知归期,做女儿的,婚姻大事父母做主,担心着父亲,怎么能擅做主张呢?”
“哦?”皇后摆了摆手,表示有兴趣听下去。
“其二,”白沫儿咬了咬唇,“沫儿就是一个庶女,配不上二皇子的。”
这一点皇后也颇为认同,上一次宫宴见到南枫国二皇子,便觉得他气质沉稳,温润却坚忍,超脱常人。她也很是奇怪,身为南枫国二皇子,怎么就看上了这个不出色的丫头。
“其三,”白沫儿心里委屈,眼里已经有了泪意,“这事娘亲也不能做主。”
皇后思量了片刻,这丫头倒算是聪明伶俐,就是有时候欠管教。
“依你之见,该当如何?”皇后半躺在坐榻上,神色慵懒而敷衍,白沫儿清楚,说的是听她的意见,但转眼,表示这已经是皇后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
两国之间的联姻被她一闹,现在快要人尽皆知,事情的发展还是很恶劣的。
白沫儿心内半是喜悦,半是惆怅,“这件事……不如先放一放,几个月后由爹爹做主,沫儿不会有多半分怨言。”
拿忠义侯来压,好伶俐的丫头。皇后腹诽,面上却一丝神情也不显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