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看向彼此，而是默契般地沉默着，唯独呼吸声能够证明对方的存在。

晚风不是太冷，还意外地有点微热，他们站在酒店的最高层，下面便是灯火通明的闹市，嘈杂的声音与他们此时平静地相处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不知过了多久，左道陈觉得不好意思，就扭过头看着香茗，而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香茗也和他一样看了过来，两个人便四目相对，一时没有移开。

他发现香茗还穿着他给她买的那身衣裙，正在羞答答地看着他，任是这样，她的目光也没有闪烁，像极了她倔强的性格，只听她娇声道：“你……有心事？”

左道陈苦笑地道：“我看起来给人这种感觉？”

香茗诚恳般地点点头。

左道陈又是苦笑一番，不知道该说什么。

香茗将头别了过去，看着远方的夜景叹道：“真美啊！”

左道陈也看了过去，的确，相比于香茗鱼人族世外桃源的家园，城市少了那缥缈的仙气，却是多了一股人气。这是两者与众不同的地方。

正当他沉迷于城市的夜景之时，就听到香茗的声音响起道：“其实，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左道陈疑惑地盯着香茗的侧脸。

便她继续道：“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恐怕都死了，也无法站在这里欣赏到外面的世界了。”

左道陈低下了头，沉声道：“才不是呢，你的族人，我却是一个都没有救下。”

香茗听到这里，便皱起了眉头，也多了一丝哀伤，但是还是道：“你……心里真的有事呢？这也难怪，谁都有无法避免的苦痛不是吗？”

左道陈摇摇头，就道：“我活的很好，有我爱的人，也有那么多人爱我，只是……我自以为我的身上有着必须要承担的责任，初始我也为此乐而不疲，但是随着我见到的悲剧越来越多，感受到自己的能力越来越渺小，这巨大的理想有时压得我难以喘气，我真的是有点疲惫了。”他说道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都有点颤抖了，而他也没有想到，为什么突然会对香茗坦露出这些话语。

香茗听了之后，并没有任何的情感激动，而是平静地对左道陈道：“这是一件难免的事，但是族长曾经和我说过，当你迷茫的时候，回到你初心使然的地方就好了，在那里，就一定能够找到答案的！”

左道陈看着她真诚的眼睛，此刻比夜景中的任何一盏灯都明亮。

……

第二天早上，左道陈就早早叫醒了方志文，让他收拾好行李，准备出发。

方志文便揉着肉眼道：“到哪里啊？”

左道陈便坚定地道：“找回我初心的地方！”

……

因为香茗没有身份证的关系，所以他们无法顶飞机票和车票，左道陈他们离开了酒店之后，就靠着驾驭着黑木剑离开了海神市。

方志文和香茗都不知道左道陈此番要去到哪里，因为他行驶的方向并不是他们的公司，他们在空中飞了大概有一个小时，就在一处深山老林中停了下来了。

左道陈收回了黑木剑，看着群山盘踞的远方，方志文和香茗发现此时他神情有点激动，身体甚至是出现了颤抖。

放眼望去，都是数不清的高耸山脉，穿云踏雾而立，绵延的山面上都镶嵌着墨绿色的丛林，路边都是乱石也野草的乱意组合，他们的面前是一条古朴缥缈的古道，一直向上延伸着，不知道通向哪里，就算此时是正午，周围的环境却兼并着夜晚的宁静和早晨的舒意，让人的内心世界得到一种莫名的洗涤和感化。

方志文便问道：“左总，这里哪里啊？”

左道陈没有转头，看着远方的眼神有些迷离，迷离中又是多了一丝还念，道：“这时我长大的地方啊！”

香茗便吃了一惊，而方志文更是有些激动，左道陈长大的地方，不就是茅山吗？就是这个地方，培养出了左道陈这个人才，左道陈的高凡道术，就是在这里所掌握的。

方志文不禁立刻肃然起敬，更是对于眼前的茅山心里多了一股神秘之感，这个盛传的修道升仙之地，原来和他想的一样，是那么超凡入圣，缥缈古至，那些蹉跎参天的沈峰，满山蓊郁的山林和看不见顶的天空，无不自成一副雅趣恒生的淡墨山水画。

左道陈说要回到他初心滋生的地方，现在看来，茅山便是唯一符合这一点的地方了。

只是左道陈却是迟迟没有行动，而是站在山梯的下面，没有迈开一步，不知道在想什么。

方志文感觉想到了什么，便尴尬地对左道陈道：“左总，既然来到老家了，你怎么不早说目的地是老家啊，我们好歹可以去买点问候品给你的师父师兄弟什么的，现在我们两手空空，还真的是不好意思上去呢。”

香茗瞪了他一眼，左道陈此刻所展现的样子根本就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其实左道陈为什么没有迟迟都没有上去，他心里被谁都有清楚，他已经不再是茅山的弟子，说的直接点便是根本毫无资格再上茅山的，在加上他根本都不知道该面对着他的师父，那个如同他父子一般的男人。

只是！

他心中现在已经失去了他心中的热忱，心中的任何一个出口都被迷惑所堵住了，他现在也无法确定在茅山中能够找到他想要的答案，但是这是唯一一个他有把握的地方，而且回顾往昔，他经历了无数的悲欢离合，现在他无论是身体还是内心，都无比的困顿，他没有回到他姐姐的身边，也没有回到林美腴的身边，而是就想着回到茅山，只有在这里，才能让他心里焕发出最为纯粹的惬意。

左道陈不动，方志文和香茗也只好在原地里站着，也不知道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多久，方志文就看到了远方有蓝光隐现，突然听到一阵凌冽的风声，转瞬之间眼前就多了三条白色的身影。

他们全都穿着清一色的道袍，脚底下都踩着一把桃花涧，个个都俊逸非凡，人中之龙。

方志文被他们吓了一跳，不禁后退了一步。

左道陈自然发现了他们，脸色一变，看清了那三个人的容貌之后，脸上出现了喜悦之色。

“道平，道兴，道历师兄？！”

那三个人听到有人有人叫着他们的名字，全都为之一愣，全都注视着叫出他们名字的男人，脸上也像左道陈一样流露了惊喜之色，同声唤道：“小师弟？”

左道陈微笑地点了点头，就走进了他们，四个人像孩子一样抱在一团，嘘寒问暖了一番。

方志文和香茗都被他们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合着原来他们认识？

三个道士看着自己的小师弟，许久不见，今日一逢，自然是喜上眉梢，今天轮到他们在茅山的周围巡山，御剑飞行都山脚的时候就听到人的嘈杂声，心恐有什么不善之人，便飞了过来想要一探究竟，谁知道竟然是碰到了自己的小师弟。

他们心中的激动啊，完完全全就完全在脸上展现出来了，自从小师弟离开之后，他们的心中就倍感伤怀，虽然左道陈在他们当中入门最晚，但从小到大，就属小师弟的天资最高，就这一点，就备受他们师父的喜爱。而且左道陈自大小时候就十分的懂事，从来就不让他们操心，也帮了他们许多的忙，在道术的修为上也常常和他们交流心得，从没有保留，就这一点就得到了他们的尊重。

今天再看左道陈，发现他较之之前变得更壮更高了，之前身上还有着孩子般的稚气，身上散发出一股男子般的气概和魅力，看来他们的小师弟在外面是经历了一些历练啊！

方志文见他们都认识，原来是同门师兄弟，便拉着香茗走进了他们，左道陈便笑着给他的三位师兄介绍了方志文和香茗，而更是将他在这些年城市中的经历都简述了一遍，几个师兄都为他们小师弟能在城市中有自己的一片天而感到欣慰，加上得问这些年小师弟并不曾忘了师父的谆谆教诲，长年累月行驶着自身的职责，降妖除魔。

彼此寒暄了许久，三位师兄都热诚地道：“道陈，你怎么在这里站那么久啊？走，我们上茅山后好好再叙！”

“这……”左道陈陷入了由于犹豫，其实他比谁都想要回到茅山，只是他是一个被驱逐的人，实在是不好意思再次踏入茅山的净地。

几位师兄也是明眼之人，早就猜到了自己的师弟在顾忌什么，对于他们而言，小师弟的离开，不是他们所想要的，他们根本不相信自己的小师弟是那种觊觎女色的人，只是师命难违，只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小师弟单薄的身影萧瑟地离开了茅山。

小师弟的离开，无论是他们，还是他们的师父，都为此不知难过了多久，对于一个常年在茅山中生活的人，出了茅山还能去到哪里？并且左道陈刚开始还什么都什么都不会，对于他的担忧必定是少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