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高照,夜色阑珊。
金碧辉煌的大和饭店,宛如浪速广场的一颗明珠,而饭店内部,则是高朋满座,杯槲交错。
叶云生陪着山田顾问走进大门。
灯红酒绿间,珠光与霓虹同色,群魔与歌舞齐飞,好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主持人宣布开机仪式开始,剪彩后香槟四溢、彩条纷飞,而陶兰香则是众星捧月款款来袭。一片敬酒祝辞后,陶兰香穿梭在人群中好不欢快。
而叶云生的眼睛却一刻也不停歇,他扫视着每一个角落,频频向大班询问,俨然一副安保负责人的风范。
酒过三巡,舞步正酣,西北角包厢下的台子上坐着几个人,大班说他们是税务系统的,其中一个方红脸、一身米色西装的人叫刘德丰。
叶云生正盯着刘德丰方向正思索着,忽觉远处有味道袭来,凌波微步,罗袜生香。
“叶先生能来我真高兴。”
叶云生急忙请陶兰香入座,并倒了一杯白兰地。“陶小姐的宴会很成功!”
“唉,太累了,走了好几圈,腰都酸了,照顾不周啊,叶先生!怎么没看到杜处长?”
“杜处长今天去宪兵队开会,他特意让我转告对您的良好的祝愿。”
“当时我都吓蒙了,那天真的感谢你直接送我回家,否则我就会出大丑了,您的细心让我难忘。”
“举手之劳,陶小姐不必挂心。”
“你看过我的电影吗?”
“每部都看,我是您的忠实观众。”
“哦?那么我的片子您最喜欢哪部?”
“都喜欢,但最喜欢的还是《晚香玉》。”
“哦,你也喜欢《晚香玉》?!”陶兰香有些吃惊。
“是的,您在剧中的表演真实细腻,一笑一颦,举手投足都很出彩。尽管满洲映画的片子剧情都是杜撰浮夸,只有您的表演注重细节。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说过:无论情节怎么荒诞,但剧中的细节越真实,剧情反而就会越显真实。人们身边日常生活真实的细节,让我们忘记了虚幻的场景,代入感会很强。我记得,有一个镜头是在海边凉亭上,你扇脸颊蚊子的情节,简直太绝了,而当时你脸上并没有蚊子,您把一个似有似无的蚊子的哑戏加进去,反映了剧情主人公充满希望而又烦躁的心情,这是大师级的表演。”
“哎呀,叶先生,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居然这么懂戏剧,海边那场戏是我自己加上去的,也是我最满意的一场戏,叶先生,你真是我的知音啊!”陶兰香有些小兴奋,情不自禁地抓住叶云生的手。
叶云生有些措手不及,陶兰香柔软无骨的纤手在叶云生心里荡了一下。
“叶先生你也看过《演员的自我修养》?”
“是啊。”
“我手里那本书翻译的很生涩,有些地方还看不懂,术语也不太准确。”
“巧了,陶小姐,我手里刚拿到一本新译本,是郑君里导演翻译的。郑导演是上海滩当红的大导演,他的专业技能很强,翻译的语句更加贴切国文的特点,下次我给陶小姐带来。”
“太好了,叶先生。”
“听陶小姐口音像似辽宁官话,莫非陶小姐是辽阳人?”
“我娘家是北烟台人,出生在九州左贺,听您的口音也很熟悉,莫非……”
“是啊,我老家就在北烟台,想不到我们还是半个老乡。”
“我们真的有缘,叶先生家还有人在老家吗?”
“没了,父母做生意失败后双双去世。”叶云生说完,面带一丝淡淡的哀愁。
“叶先生,我也是,父母都不在了,现在只是认了一个养父,哎,同是天涯沦落人。”
叶云生的哀愁同时也感染了陶兰香。
在这一刻的交集中,他们交浅言深仿佛又近了一层。
“姐姐,请允许我这样称呼您,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您此刻就像我的姐姐。”叶云生有些动情道。
“我也有这样的感觉,和你交谈有一种说不出的亲近感,叶先生不嫌弃我,我就做你姐姐如何?”陶兰香和蔼地说。
“好啊,我以后就是你的干弟弟,你以后就是我的干姐姐。”叶云生高兴道。
就这样,两人互相谈了自己的家事。叶云生感到陶兰香虽然出生在日本,但她从小在东北的娘家长大,她的日籍父亲因为同情中国人,被日本人逮捕抑郁而死,而陶兰香也十分热爱养她的这片黑土地。
酒宴继续进行,叶云生偷眼看着远处的刘德丰。突然,他看到了另一端的几个日本人,其中一个人就是奉天海关总署的署长的柳生治归。
柳生治归,日本北海道人,原姓氏是佐佐木,后来娶了东京柳生家族的名媛,入赘贵族豪门,但一直被日系众贵族看不起。这是老董记录上的重点人物,老董还详细地分析过这个人。
叶云生对陶兰香说道:“那边是不是柳生治归先生?他是我在东京最崇拜的学长,姐姐可否代为引见?”
“没问题。”陶兰香拉着叶云生的手走向西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