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猴子望着奔驰车消失在夜色中,大为惋惜,“这港佬怎么跟铁公鸡一样,上回很大方的啊。”
我白了他一眼,“你小子别惦记那虎符了,好不容易把他打发,你知道现在的买卖文物,其中有一半是公安假扮买家吗?”
“难道说他们是条子?”猴子倒吸了一口气,“不会吧,不可能,我的十万都到手了。”
“我倒不是说条子。”我想了一下,自己这个推断似乎也不对,但总感觉这两个人怪怪的,不像正常的生意人。“反正我那些东西,你以后谁也不能说。要害我坐牢了,我就把你供出来,说是你盗墓盗的。”
猴子垂头丧气,又想起了什么,“不会是你的虎符有什么问题吧。”
我笑了,“你终于开窍了。”
“我就知道,你是不是动了手脚?”猴子恍然大悟。我现在还不想告诉他,我来是想让他帮忙查IP,找臭臭的。
我把事情大概说了一下。他倒是很爽快,“没问题,到你家去。”
果然是好兄弟。他掉头就走,我还纳闷呢,他从饭店的前台拖出一个箱子。
“什么意思?”
“我被房东赶出来了,我要回来了,惊不惊喜?”
“太惊怂了。”
猴子是跟我合租时认识的,刚来深圳那会,我在一幢农民房前跟一个五十多岁,穿着十块钱地摊货,却坐拥三幢房,身家半亿的房东谈判,想让她便宜我三百块钱租个单间给我,毕竟一个月二千的房租,对刚在深圳找到工作的我来说,有点超出预算了。
本以为凭我单纯的长相,应该能够打动内心善良的房东,但没想到叫了半天的阿姨,人家一分钱不肯少。
“大姐,你这二房一厅多少钱?”
一个精瘦的人从旁边凑过来问房东。一开口,我就知道我错在哪了。
“三千,哎呀,看你是个本份人,我算你二千八好了。”房东说道。
我也是本份人啊。阿姨,不是,大姐,你再仔细看看我。
很快,他租下房东的二房一厅。速度之快,让我瞠目结舌。把押金一付,他对我招手,“走吧。”
“什么?”
“跟我合租啊。”他推了推鼻子下滑下来的眼镜,奇怪的看着我。
我的表情比他更怪,“我为什么要跟你合租?”
“你要租房是不是?”
“是啊。”
“你只想出一千五是不是?”
“是啊。”
“正好,我二房一厅,多了一个房间,算你一千五好了。”
我就此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就是一百斤时的许三缘。
就此,我们开始了合租生涯,后面,我们搬到了有电梯的花园房,房价涨到了四千五。我出二千五,他出二千。理由是,这房子房东原本要租五千五,是他砍掉到了四千五。
我不知道他用的什么刀,房东这种三刀下去不见血的生物都能被他削下肉来。
住了一年,他找了一个女朋友,夜里总不太宁静,我还没抗议,他自己搬了出去,说每天给我喂狗狼太残忍。
再到后来,女朋友嫌他没房没车甩了他,他也没搬回来,一喝酒就说女朋友会回心转意,自己正在努力攒钱,离首付只差一点点了,可没想到,房价上涨的速度是他攒钱速度的数倍,开始只差一点点,到后面,就只有一点点。直到今年年初女朋友送来了结婚请柬。对方嫁给了深圳名企的一个中层。不算土豪,但在市内有个二居室。
“去他妈的爱情!有房了不起啊!”他醉倒在夜宵摊的小桌上,旁边摆着十余个空酒瓶,四周无数的房间亮起灯来,没有一盏是属于他的。
当然也没有一盏是属于我的。
“别,我刚找个女朋友,你搬回来不合适。”我说道,对方已经叫好车了。
“别磨叽了,有女人能跟你?还是赶紧回去吧,找到你的臭臭,说不定她就是你的女朋友。”
我想也是,别耽误正事了。就没再挤兑他。
到了住的附近,好像前面有什么事,堵住了,我想着也不远,就直接下来。好在,他就一个行李。
这小子也够皮的,来深圳这么多年,竟然一个行李就打包完了。
下车的地方离我住的地方,隔了一条小街,到了晚上,街边全是夜宵摊。
猴子一边走一边看,“灵运,咱找个地方喝点?”
“刚吃完,你又喝?刚才没吃饱?我发觉你这个人有点欠啊,放着海鲜大餐不吃,跑来吃大排档?”
“怪我啊,我不是想帮你把那个破铜卖出去嘛,你拿那个东西有什么用?用它换了钱,买个房不好?你到深圳这么多年,连个房都没有,搞得我想找地方住,还得平摊房租钱?对了,你到底动了什么手脚?”猴子一边抱怨,一边看着大排档流口水。烤肉、口味虾、烤鱼的香味扑鼻而来。
这吃饭讲的是气氛,刚才跟那奸商吃饭,菜是硬,但实在没心情,老想着跟无良的资本家斗智斗勇,说实话我也没吃饱,但眼下还不是吃饭的时候,得先把臭臭找到。
“回去吃方便面!”我说道,走在前面。不再管他。
走了两步,背后传来一个脆脆的、似曾熟悉的声音,“老板,小龙虾来四斤,要辣,变态辣!”
我猛地停住脚步,缓缓转过头,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一个女孩背对着我坐在一个龙虾摊的小方桌前,摆出了大战三千弱虾的气势。旁边坐着两个男生,束手束脚。
我的心扑通跳,轻轻移动脚步,朝那个小摊走去,走过三步之后,悄悄往后看了一眼,内心一阵失落。
“小龙虾!”猴子眼前一亮,“这个好,我就爱吃这个,还是你了解我。老板,给我们也来三斤。也要变态辣!再上五瓶青岛纯生,要冰的。”猴子一屁股坐下,看我站着不动,一声吼:“我请客,我现在有钱了!”猴子一拍腰包。
“那老板再来个拍黄瓜,肉串也来十个。”我坐了下来。
酒足肉饱之后,我把手机递给猴子,“查一下她上网的IP什么的,反正看能不能找到她的地址。”
猴子正要接手机,手机丁咚一声,我心里一跳,臭臭又给我发信息了。我连忙收回来,一看不是,只是一个加好友的。我点开对方的头像。
“行啊,湘女多情,美女盯上你了。”猴子凑了过来,笑道。
申请加我好友的正是那位来自长沙的美女助理唐小七,刚才她要了我的电话,本想拒绝的,但我顶天立地数十载,还没有拒绝美女的先例。只好勉强通过了。
“谢先生,你拿给我们的虎符是假的吧,放心,我现在不是代表我的老板,就是作为老乡有点好奇,你为什么不把真的拿出来的呢?”
“假的?”猴子脑袋伸过来,脱口而出。
“是啊。”我答道,在微信里输入:开玩笑吧,我祖上传下来的怎么可能是假的。你们不想买,也不必说是假的吧。
对方发来一个笑脸。
“如果我没猜错,你有一枚真的虎枚,而且还是青铜红皮虎符。那枚假的应该跟真的在一起把玩过,所以上面可以闻到一丝远古的血腥味。”
我内心骇然,她猜中了。
那枚虎符确实是假的,我上网查虎符的价格时,搞得心惊肉跳的,动不动就是说值上千万,还有捡到以后交给国家,国家发了奖励的消息。
我这个东西想上交还说不清楚,这里面的事情太复杂。卖的话,却有倒卖国家文物之嫌,又害怕别人知道了。我想到在西安旅游时,在小摊上看到很多仿制的虎符,就上网淘了一个,还挑了一个比较贵的下单,买来一看,果然有个七八分像。当然,仔细看还是有点区别的,比如真虎符有血色的红锈,闻一下,会有一些血腥味。当年做出来时,表皮用兽血浸染过。称为红皮虎符。我把买来的那枚假的,跟真的曾经装在一个袋子里,可能真沾了一点古董气吧。
我拿给张锦江的就是那枚假货。他要真买了,那就交学费。但姜还是老的辣,他没上当。不过,他的情商还是很高,虽然是假的,但没有说破,还是客客气气的,大概是看在猴子那块玉上面。
但算起来,最厉害的还不是张锦江,张锦江只看出了假,而这个叫唐小七的竟然看出我有一枚真的。
微信里又传来她的信息。
“好了,既然你不想卖,想必有自己的考虑,我相信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再见。”
我松了一口气,打了一个再见回去,心里隐隐觉得这一句不是客套话,真有再见的那一天。
唐小七好打发,大不了不理她,但猴子一下火了。
“一套房啊,说没就没了,你说你败不败家?穷小子摆土豪的谱,好不容易碰到买主了,你拿个假的出来。完了,看到银子变成水,我的心脏病要发了,市中心的三居室没了。”
“你打一辈子光棍吧。我跟你说,你没有房,深圳哪个女孩会嫁给你?”他说着,痛心疾首,鄙视半天才把我的手机接过去。看了一下,突然冒出一句。
“灵运,你这个臭臭好像碰上麻烦了,说不定很危险。”
“什么意思?”我心里咯噔一下,本来我就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一说,我心里更发毛了。
“你看啊,对方信息只有两条,但都很诡异,第一条‘这里不方便,我被发现了’,感觉有人在监视她。”猴子分析道。
“是不是有别的原因?比如她在蹭别人的WIFI,然后被发现了?”我分析道,但感觉有点牵强。
“那好,你再看第二条。SB,咳,这个评价有点直接。她一向这样说话吗?”
“你才一向这样说话!”我回忆道,“她是个很可爱的小女孩,就算长大了,三岁看大五岁看老,应该不会满口粗话。”
“那好,这说明,她可能打错了。”猴子神秘兮兮说道。“我给你分析一下,她可能是在一个小巷子里,或者被关了起来,找到一个机会拿到了手机,然后给你发消息。后面这句肯定不是原意,而是匆忙之下,悄悄的没有看屏幕发的,所以打错了字。她原本想发的不是SB,而是别的意思!”
“别的意思?”我一对雾水,“难道是NB?”
“你还NB呢?我话都说到这了,你还没猜出来?你智商欠费多久了?你想啊,她被人发现了,然后可能有人要害她,她会发什么以S开头的?”
“SOS!”我脱口而出,“不会吧。你别瞎骗。我这是正经事。”
“谁吓你啊。你自己试一下!”
我试着把手机拿到背后,在输入区输入SOS,拿到眼前一看,打出来一个“的”字。
“你再试一下!”
“试个毛啊。”我嘴上说着,还是重新试了一下,拿上来一看,心里不禁发毛。我盲录的SOS,果然因为凑在一起,后面的OS被识别成了B。
“我没说错吧。”猴子得意。
“那你赶紧查啊!”我几乎是吼的。有点后悔没早点让猴子查。如果臭臭真有危险,这都过去快一天了,现在会不会迟了。
我说:“要不报警吧。”
“警察?你就别给警察叔叔添乱了。你这个事情没头没脑的,又没什么证据,警察会给你查?你放心,我也能查出来!”
猴子打开了自己的电脑。
“那你快查!”
“这个月房租能免了吧。”猴子停了一下。
“免,免你一年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