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遇沈六

黄猛、黄磊和李建明刚刚离开村子就看到前面有两个人影扛着什么走着，其中有个人的走路姿势他们三人是认识的，那就是蒋能。自从蒋勤亮以及王把式在山上莫名其妙的死后，蒋能很少出门，这个时候他出来估计家里也揭不开锅了。

李建明眼尖随后就给黄猛说：“猛子哥，这不是蒋能叔吗？前短时间在山上差点没下来。”

黄磊说：“是他，走路画着圈走。”

黄猛说：“能看清楚他们抗的是什么？”

李建明认真的往前看了看说：“看这个长短和轮廓应该是枪。”

黄猛点了点头说：“要是枪的话应该是上山打物件了，我们叫住他们吧。”

“能叔，能叔。”

蒋能在前面听到了后面有人叫自己就停下了脚步，现在的蒋能变的非常沉默严肃，以前蒋勤亮活着的时候，蒋能在村里号称万人迷，什么小曲小调的什么把戏玩意儿了真可以说得心应手，儿子死后他就变得沉默了，而与王把式上山经历了鬼打墙之后，这个人就便的严肃起来了，仿佛没有了笑点，整个人没有一点生机。

走上前才看清楚另一个人是膀大腰圆的黄彪，黄彪和黄猛他们不在一个生产队，但这个后生也很了得，据说一下腰可以把一头成年公牛按在地上。村里人服黄猛也服黄彪，但黄彪大多数有勇无谋，不似黄猛生猛中透漏着机灵。黄彪也扛着把枪，腰里别着一把刀，另一只手里领着套笼，看样子两个人果然是去山上抓野物。

黄磊笑着说：“能叔，彪哥你们这也是家里揭不开锅了。”

黄彪的嗓音非常沙哑，他从心里有些不服黄猛，尽管如此他不会笨到明目张胆的和黄猛作对，可精明的黄猛一眼就看出来黄彪的心思。

黄彪说：“怎么着，猛子哥带着你们上去抓物件？”

李建明说：“试试吧，山上说不定早就没了。”

蒋能虽然是沉默，但他的样子让让黄猛觉得蒋能想对他说什么，黄猛就问蒋能说：“能叔，最近也不长出来了。”

说完马上后悔了，黄猛想：明明知道前段时间他们老哥仨在山上遇见鬼打墙还这样说。

“家里都挺好吧。”黄猛赶快转移话题。

蒋能点了点头没说话，只是把枪从肩膀上放下来摆弄了两下。黄猛把手里的套笼家在胳膊上，朝蒋能伸出手说：“能叔我给你扛着吧。”

蒋能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他摇摇头说：“不用，我自己可以。”

说完后蒋能抬起头来问黄猛说：“你们去哪里抓物件。”

黄猛说：“去黄坟子岗。”

蒋能“哼”了一声说：“去哪里做什么，什么都抓不到，要去就去死孩子山，这个季节还能抓到点。”

听到蒋能这么说黄猛毫不犹豫的就同意了，他很想和蒋能交流一下，再一个蒋能是一个出色的猎户他说有死孩子山有物件那就肯定有。他扭头问李建明和黄磊说：“我们不去黄坟子岗了，去死孩子山吧。”

之前蒋能和王把式、黄顺在死孩子山上遇到过鬼打墙，这次蒋能居然主动提出去死孩子山。黄磊和李建明想：或许死孩子山真的能抓到物件。毫不犹豫，三个人改变了方向，去死孩子山。

李建明感觉出来什么，就试探的问：“能叔，你说晚上能不能打到地鼠或者其他野物。”

蒋能说：“晚上是打不了的只能用套笼，拿着枪是为了预防的。”

初冬的死孩子山上朦胧了一层白色的雾气，远看整个山的轮廓是非常清晰的，可一旦走进了看伴着雾气整座山就会显得阴暗鬼魅。还好五个人中四条好汉，蒋能的爹尽管年龄最大可他是猎户出身，所以不怕脏东西。

说着话五个人来到了黄坟子岗，这里和死孩子山不同，虽然之前听说这里也曾经有人挖出过一堆堆的人骨，可不像死孩子山那么邪乎，红眼子狗多的时候一抬头就是一群，一抬头就是一群。不过雾气朦胧的黄坟子岗一般人真是不敢来。五个人走到山脚下开始布套笼，边布边往上走，每个地鼠家族都是有自己的轨迹的，每天这些地老鼠就沿着一条条已经走过上千遍上万遍的小径往返着。所以布控套笼，必须要会看这小小径而且还要懂得摆放的方向。套笼一头大一头小，从大的进去后救出不来了，所以大头是一定冲着来的方向的。

蒋能一边布套笼一边交给四个年轻的后生，别看后生们整天在山上转悠，可抓地鼠抓黄鼠狼子必须要听老猎户的，老猎户说的就是经验，不听你就抓不到。

五个人走着走着就到了玻璃花白天消失的大石头旁了，黄猛抬起头来仔细的观察着大石头，却怎么也看不出哪里有不对的地方。正纳闷呢，只听蒋能叹了口气说：“就这地方，当初就在这地方我和王把式还有顺子哥看见的红眼子狗，结果就遇到鬼打墙了，从这里往东走有一条很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小路通往后山，王把式就是死在哪里的，你们还记得吗？”

听到蒋能这么说，黄猛猛然间就记起了当日的情景，没错在这往东却是有一条隐蔽的小路，可能时间久了又长满了草和树，所以小路就消失看不到了。

黄磊长长的“嗯”了一声说：“没错，没错，是这么回事来，你不说我们都没想起来，中午玻璃花就是在这里没的。”

黄彪沙哑着声音说：“什么玻璃花没了？”

李建明马上解释说：“下午在山顶上我们仨看见玻璃花在这里冒失了一下，就消失不见了。”

蒋能指了指东边说：“肯定从这里走了。”

黄彪从腰间拔出钢刀把杂乱的草和树枝砍掉一部分后，果然出现了一条不容易被发现的小路曲曲拐拐的通往远处，借着月亮的光能看出这条路很长。

五个人就顺着这条路一点点的往前走，本来道路就很隐蔽，再加上夜晚行走不便所以几人走的并不快。一路上没有掏出东洋刀的黄猛，此刻也把刀抽了出来，宝刀出鞘，“吱铃”一声刺的人耳朵都疼，即便在月亮地里那刀身上泛着的锃亮光芒也直晃人眼。

四个人都无比羡慕的看着黄猛手里的东洋刀，黄彪此刻也先露出爱刀的秉性，他贪婪的看着刀说：“猛子哥，我看看，快给我看看。”

刀递到了黄彪手里，黄彪在空气中顺手一个横劈。后寨村所有的壮丁都是练家子，这一个动作就看出黄彪绝对是高手，他在用右手劈的时候左手同时在扶着刀的刀柄处，而右脚会往前迈一小步，这样可以劈出最大的力度。

黄彪兴奋的说：“好刀，好刀啊，真是好刀。”

蒋能制止住黄彪的兴奋说：“瞎咋呼什么你，你没看现在到哪里了，给我好好看看，别咋呼。”

黄彪赶忙把刀递换给黄猛，仔细的打量着，看了会没看出门道就问：“你这老能叔，光吓唬人，到哪里了？”

李建明说：“彪哥，你好好看看，这里就是王把式上吊自杀的地方啊。”

“啊。”

黄彪显然没注意到，他很吃惊，紧接着他说：“我听说王把式死的很蹊跷，一根拇指粗细的小树就把他吊死了。”

李建明深深的叹了口气说：“蹊跷的不是这个，而是所有带过鸭舌帽的人都死了。”

说到这里李建明仿佛还能体会到之前的恐怖，他不禁的头皮发麻，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李建明悠悠的说：“王把式、黄甲利、孔康都是带过帽子的，还有我，除了我其他人都死了。”

或许是听到了李建明的话，也或许是看到了王把式吊死的那半棵树，几个人一同停住了脚。蒋能吐了口痰说：“你小子怎么那么命大，为什么那么命大？”

李建明说：“能叔，你不知道啊，不是我命大而是我捡的命啊，这件事只有猛子哥知道，也就是因为这件事我决定和黄磊一块跟着我哥的。”

蒋能将信将疑的听着没再说话，伴着忽阴忽暗的月亮地，蒋能走到吊死王把式的小树旁。小树虽然只有一半了，却似乎生长了，明显的拇指要粗了。看了看树后，蒋能叹了口气打算离开。却被心细如麻的黄猛看到了在蒋能的脚下有一片新鲜的土壤，而且有一些凌乱的脚印在其中掺杂着。

黄猛说：“蒋能叔，站那里别动。”

然后他从腰间拿出手电筒，顺着黄猛手中的手电射出的光芒，几个人也看到了一个小土堆和一片凌乱的脚印。黄猛走上前去抓了一把土放在眼前仔细的看了看，忽然他想到了什么，抓着这把土他放在黄磊手里说：“磊子、建明你们看看这些土是不是很熟悉？”

黄磊接过来，李建明也赶快捧了一把土自习的看着，一会后两个人同时说：“玻璃花的肩膀上看到过。”

黄彪莫名其妙的说：“怎么回事，这土又怎么了？”

蒋能瞧不起的看着黄彪说：“这都不明白，这些土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在这里，说明有人在山上开地或者挖洞，这些土明显不是山上表层上的土。”

黄猛说：“前段时间我们去玻璃花家，玻璃花第一次从里屋出来在肩膀头上落着块土，进去后再出来肩膀头上的土就没有了。”

黄彪满不在乎的说：“庄稼人肩膀头子上有块土怎么了，这不是很正常，我满身都是呢。”

玻璃花曾经帮黄彪的孩子起过名字没收钱，所以黄彪很替玻璃花说话。看到黄彪没听明白黄猛又说：“有土没问题，问题是这土根本不是地里的土，而且你见过玻璃花下地干活吗？再有，就算是当天玻璃花干活了，可碰上点土当不了什么，为什么出来进去的又把土擦干净不让人看。”

黄彪听到这里才明白，刚要说什么却听蒋能说：“我听说前段时间你们几个人也撞了贵撞墙，去了个什么洞还找了把盒子枪，结果出来一看是木头叉子对不对。”

黄猛几人遇到鬼碰墙的事情全村都知道，所以他没必要隐瞒什么，就简单的说：“是啊，当时可能被脏东西迷糊住了。”

黄彪也说：“我也听说了，好像全村人都听说过了。”

黄猛点了点头说：“我越来越觉得座山有问题。”

一说这话几个人纷纷点头表示认同，说到对外，整个后寨村是同仇敌忾。毕竟村里的不太平以及波及到了更多人家，可黄猛之所以守着黄彪和蒋能说目的就是为了要放出风声。因为一直以来全村人都被什么东西牵着鼻子走，没有一次是主动的，这次他打算打草惊蛇。

显然灵透的李建明马上明白了黄猛的意思，他赶忙拉了拉旁边的黄磊好让黄磊随同自己一同配合黄猛。黑暗中并没有人看到李建明的意思，而黄磊也不明白为何李建明做这样的动作。

黄磊一时不明白李建明的意思也就不说话了，他安静的听李建明说。黄磊没出声李建明就知道黄磊肯定没明白自己是什么意思，于是李建明说：“这座山肯定有问题，要不然莫名其妙的出了那么多蹊跷的事。”

黄磊稍微明白了点于是迎合着说：“是啊，是啊，下一步打算怎么弄呢。”

黄猛笑了笑说：“还能怎么弄，顺着这条线查一查呗。”

三个人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黄彪的嘴巴很大，尤其是在小妮子面前那嘴巴马上就成垃圾筐，什么东西都能往外倒。黄猛想：没几天这阵风肯定会吹到玻璃花家，如果趁机先请玻璃花吃饭的时候套出点什么问题，那最先沉不住气的肯定是玻璃花。

继续说着五个人就分散开布线套，线套和套笼不一样，线套更残忍，一根细细的铁丝做成圈的样子摆放在动物出没的地方，有物件触碰消息铁丝就会马上收紧，物件越挣扎越紧一只到把物件勒死。

几个人忙完后也聚到了山顶，在死孩子山的山顶是可以看到整个村庄的，但是此刻雾气弥漫的越发厉害，几个人的视线根本无法看到山下，几个人休息了一下就打算下山了。

睡到第二日中午黄猛就起床了，他着急要去山上找物件，他害怕自己下的套子和笼子被黄彪得了去。而李建明和黄磊也是这样的心思，所以黄猛刚起床到天井里李建明和黄磊就已经在天井里拿着口袋等着了。

三个人来到死孩子山的跟前看着死孩子山，看着远处的黄坟子岗李建明说：“昨晚我们打算去黄坟子岗结果没去，要不我们今晚再去。”

黄猛说：“看看能不能套到物件，套到了就在家喝酒，我得马上和玻璃花聊一聊，万一黄彪给透漏了玻璃花肯定就有预防了，到那时候一些他想说或者无意说的就有警惕了。”

黄磊恍然大悟的说：“哦，我知道你昨晚为什么守着外人说那些话了，原来是为了让人听到再传出去啊。”

三人不在说话仔细的寻找套子和套笼，忽然黄磊站住了脚说：“猛子哥、建明你们过来看。”

两个人凑着脑袋看去，见黄磊下的套笼旁边有零星的脚印，脚印很奇怪一步大一步小的延伸着往山上走去。黄猛迅速的在脑袋里回想全村人走路的样子，最终锁定地不平，这绝对是地不平的脚印，要不然怎么会一步大一步小呢。可又一想：这也说明不了任何问题，要是地不平趁几人下山后先上山上来偷套住的物件呢？又或者说有人故意模仿地不平的脚印山上做什么事呢，想到这里黄猛说：“往前走看看再说。”

一直收了几十个笼子，都走到山中间都没发现被套住的物件，就在三个人灰心丧气的时候，在下一个的套笼里发出了“吱吱”的叫声。三人明白肯定是套到物件了，赶忙赶过去就看到一只肥硕的地鼠在笼子里窜来窜去，看到三人后吓的萎缩到笼子的角落里。黄磊把地鼠塞进布袋里已经乐的合不拢嘴了，看着布袋里上蹿下跳的地鼠他说：“今晚玻璃花有口福了。”

继续往前就在玻璃花消失的地方又抓到一只，这样顺着一只走到山顶居然抓到了三只肥硕的地鼠，收获不小让黄猛的心稍微轻松了一些。可就在三人就要下山时却无意中看到了沈六，三人赶忙隐藏起来并锅着腰缓慢的朝沈六走去，沈六正坐在一个很小的坟头上自言自语的说着什么。距离太远听不清，黄猛决定再往前走一点。

“你死了就死了吧，也去那边看看我闫大爷，孩子听说现在挺好，我会暗中的帮衬他的。”

黄猛找到了合适的位置总算听到了沈六说的话，紧接着沈六说：“我那三个哥哥得罪了你，你别记恨他们，我也知道肯定是老三杀的你，可现在他也找不到，而且我们沈家也死了两条汉子，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吧。”

听到这里黄猛知道了，他是在给阎王婆子上坟呢。黄猛看到沈六点燃了一刀纸。烧成灰的纸顺着风的方向飞去，很快黄猛三人就闻到了一股烧纸钱的味道。

沈六在沈家四兄弟里算是最善良最朴实的，黄猛知道他说的肯定是实话。沈六继续说：“你那孩子啊现在已经不红眼了，现在已经长的很胖乎了，也会说话了，就是说话不太清晰有时候还会咬人。”

沈六往火里又放了一摞纸钱说：“你看你孩子也长好了，以后就别给我托梦了，那些钱呢我隔三差五的就会给孩子送过去。我们家老三走了就走了吧，等他回来我让他给你好好的磕几个头，你饶了他吧。”

黄猛三人正听着忽然在身后传来了树枝剧烈晃动的声音，这声音立刻惊扰了上坟的沈六，沈六回头正看到黄猛三人蹲在地上，受到惊吓的沈六从地上爬起来就要走。

机灵的黄猛对李建明和黄磊说：“你俩快去看看身后是什么玩意，我去拉住六哥。”

三人分头行动，身后响动暂且不提，先说黄猛拦住了沈六。

黄猛拉着沈六的手说：“六哥你说的都是真的吗？能不能告诉我大哥二哥三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沈六显然有些气愤，他甩开黄猛的手急躁的说：“什么事，什么事，什么事都没有。”

黄猛看到平时性格温和的神六反应居然那么剧烈便明白了，他不急不躁的看着沈六的眼睛认真的说：“六哥，平时我们说话少，一个在村南头一个在村中间住，平常忙起来也碰不到，前几天大哥二哥走了我去送了送，就觉得六哥啊你太操心了。”

说完，他不在看沈六而是随便找了地方坐了下来，见沈六还站着就把脑袋扭到阎王婆子的坟头上说：“这人啊也确实可怜，一辈子受罪老了老了死的可真惨。”说完他重重的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沈六早就压抑不住自己的感情了，从沈三沈四的死再到老三也就是沈五的离开，沈六经历了太多，他老早就想给人说一说这事，可家丑不可外扬，他有点犹豫。

黄猛早就看到了沈六的心事，就说：“六哥有些事自己是承担不了的，你知道的六哥，说不定你告诉我一些事我就能救一个人，咱们村不能再私人了，就这几年的时间咱村走了多少人，六哥你掰开手指头自己算算。”

沈六听到黄猛说出了这话也就下了决心，他打算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诉黄猛。沈六一屁股坐在了黄猛的旁边，深深的吸了口气又呼了出来，黄猛看到沈六做的动作就明白了，他打算告诉自己一些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