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孽 障

货郎抓耳挠腮的熬到了下午，太阳已经变成了红色，落到了屋后头了。又过了一会家家户户的娘们开始准备下午饭了。每家的天井里都飘起了炊烟，老爷们也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了，几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打猎的猎人也从死孩子山下来了。这时候货郎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他紧张的手心都出了汗，手里攥着的一毛钱都湿了，一想到晚上就可以搂着黄氏睡觉，心就扑通扑通的跳。不过想到了狗兄，他就沉静了下来，货郎想：不然等狗兄来了和狗兄喝完酒再去找黄氏，反正现在天还早，还有很多话想给狗兄说呢。想到这里，货郎抬起脚朝着牛肉铺走去。

天暗下来的时候，货郎思念黄氏的心情反而平静了，他反而更想和狗兄好好的畅饮一番。又过了一段时间，这只老野狗再次来到了破落的院落。虽然昨晚人狗两物已经有了很好的沟通，可是老野狗以来货郎还是觉得后背冰凉梆硬的。

野狗进来的时候嘴巴里还叼着一个物件，货郎看了看是一盏长明灯。长明灯是坟墓里灯，不能见光的。看到狗兄给自己送的礼物，货郎呵呵的笑着用喉咙发出的声音感谢了老狗。

随后货郎告诉老野狗：今晚他会去找他的想好，所以不能待太久吃完就走。

老野狗吱吱呜呜的重复了两次货郎才听明白，货郎用喉咙说：等我和她有了孩子，你给我孩子做干爹。

老野狗血红色的眼睛忽然湿润了，它把脑袋抵在了货郎的腿上，货郎则把手放在了老野狗的头上。

借着月光货郎朝着黄氏的家走去。

黄氏是一个漂亮的寡妇，丈夫生前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可是小时候就得病结婚没多久就死了。丈夫家看的紧不让黄氏改嫁，村里的不少后生都惦记着小寡妇。不过小寡妇可看不上这些粗野的庄稼汉，她觉得自己应该是贴在墙上彩报上的那种美人，不能被那些庄稼汉糟蹋。自从看到了货郎，黄氏就爱上了货郎，货郎到那里卖货黄氏就追到哪里买东西。其实黄家人也早就看出苗头来了，只是仗着面子没有动货郎而已。

货郎哪里知道，他还沉静在和心上人相会的喜悦中。今晚货郎没有喝酒，他怕喝醉了耽误了大事。货郎跳进了黄氏的院子，轻轻的敲门。听得里面有一个娇喘的声音问：“是谁？”

货郎抓耳挠腮的回答：“货郎弟弟送货来了。”

门悄悄的打开了，货郎一缩身钻了进去。

货郎抱住黄氏猴急的说：“姐姐，快姐姐。”

黄氏笑吟吟的推开货郎说：“怎么这么晚才来，我都给你备好酒菜了。”

货郎才看到一桌子的美味，他松开黄氏说：“好姐姐，先陪我喝几杯吧。”

黄氏也不吃，她用筷子给货郎夹了一筷子鸡肉娇嗔的说：“怎么这么晚才来？你是不是还有个想好的？”

货郎嘴里嚼着鸡肉说：“好姐姐别责怪我，我之所有来的这么晚是因为我有个狗兄，我要和狗兄说说话再来。”

黄氏吃惊的说：“狗兄，什么狗兄。我听他们说你懂得畜牲说话，难道是真的。”

货郎喝了口酒说：“当然是真的，我都给狗兄说好了，如果咱们有个娃娃，就让娃娃认狗兄当干爹。”

黄氏定定的看着货郎，货郎知道黄氏不相信，就说：“真的，你要不信，我回头把狗兄叫过来你看看，他对我很好。”

黄氏笑了笑说：“我信，只要你真心对我好，我什么都依你。不过你真想和我有个孩子？”黄氏心里真的喜欢这个后生。

货郎放下筷子说：“黄姐姐，你跟我走吧，到我们那里你给我生孩子。”

黄氏的眼睛红了，她拿着货郎的手放在脸上摩挲着说：“你知道吗？村里的那些后生光想着沾我身子，就连黄家的当家的也都想着沾我。”她抬起头看着货郎说：“你放心，我不会给他们的，我愿意给你，只要你想要都是你的。”说完她把货郎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脯上。

货郎说到做到，第二天就把老野狗带到了黄氏的家。看到老野狗黄氏差点晕了过去，黄氏知道这就是传说中吃死孩子肉长大的野狗。黄氏哆哆嗦嗦的把货郎拉倒另一个房间说：“这…..这是什么…..什么狗……你知……知道吗，它们是吃……吃……吃死孩子肉的。？”

货郎笑嘻嘻的捏着黄氏的脸说：“放心吧，我都知道，你别害怕狗兄是我的好兄弟，你不信过来我给你看看。”说完就把黄氏拉了出去。黄氏虽然害怕和抵触，但是还是很信任自己爱的男人的，她觉得货郎不会害自己。

在酒桌上黄氏强忍着老狗身上的味道，她听到货郎用喉咙发出了奇怪的声音，紧接着老狗也发出了类似的声音。她好奇的看着老狗又看了看货郎，货郎笑着给黄氏说：“狗兄说了，你很漂亮，他从今往后会保护你的，有什么事情，你就到南边死孩子山上找它就行了。”

听到自己爱的男人这样说，黄氏的心里一下子就感动了，在她这一辈子里还没有谁说过要保护自己。如果说一开始将信将疑，那么现在的黄氏被一人一狗的行为和语言所震撼、感动了。她甚至觉得自己有了靠山，总算不会被被人欺负了。

黄氏拿起鸡腿递给了货郎，然后冲着老狗那里指了指。货郎笑着给黄氏说：“没事，狗哥很通人性，你直接给它就行了，不用害怕。”

黄氏听到后小心翼翼的把鸡腿递给了老狗，老狗感激的冲着黄氏点了点头。黄氏似乎受到了鼓舞，小心的用玉指刮了刮老狗的鼻子，老狗似乎很享受的样子嗅了嗅黄氏的手。

之后的每一天晚上货郎和老狗都会如约而至，黄氏也习惯了老狗的日子，如果哪一天货郎一个人来黄氏也会询问老狗的去向。而老狗每次来也会带一些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老物件，有翡翠烟嘴、大元宝、珠宝之类的，黄氏一开始还很客气的拒绝，后来也就不会客气直接收到瓦罐里然后放到床底下。等赶大集的时候，黄氏会把这些东西拿出来交给后寨村的神汉玻璃花，让他看着买上几个钱。

一开始货郎只是和老狗越好晚上见面说话，可有一天晚上老狗带来了一只小野狗，小野狗的眼睛也是红色的，只是没有老野狗的颜色深。小野狗的脚被玻璃扎了一个口子，货郎小心的用镊子和纱布给小野狗包扎好了伤口，并给小野狗吃了留给老狗的牛肉。再后来小野狗又带来了两只壮年的野狗，通过货郎与他们的对话黄氏知道这两只壮年野狗是小野狗的父母，每一只来的野狗都会给黄氏和货郎带来很多东西。就这样一直到了秋天的某天晚上，这只老狗带着十几只野狗，每只野狗的嘴上都叼着一直巨大的黄鼠狼，这些狗把黄鼠狼放下后就离开了。老狗告诉货郎说：用这些黄鼠狼皮做一个大衣穿。货郎拿着这些黄鼠狼子皮到了大集上花了三块钱给黄氏做了一件皮袄，自己却舍不得添一件过冬的衣服。

在农村牵扯到男女之间的事情是很敏感的，一点风声都会传成龙卷风，黄氏和货郎掩饰的再好也盖不住周围人的眼光。几个月后，当早起的人看到货郎和野狗从黄氏的房屋出来的当天，黄氏和货郎的故事就传遍了整个村子，人们还添油加醋的说了更多的细节，让黄家的人丢尽了颜面。

传闻中甚至还有黄氏和狗、人三物一同行苟且之事，而且这狗甚至已经通了人性，这叫人畜配。黄家彻底崩溃了，当天黄家的族长就带着黄家儿郎堵了货郎暂住的天井。整个村子的人都围在四周看热闹，看这架势货郎的命难保。

货郎面对这黄家的族长和族长身后几十条愤怒的汉子并没有害怕，他志高气傲的样子惹怒了所有人，村里人才不管什么真心相爱，他们只看重人文伦理。

族长气急败坏的说：你做的好事，今天要么打断你的腿给我滚，要么把你打死，看你以后怎么祸乱。

货郎并没有说话，他张开嘴巴连续的发出了狼叫的声音，叫声非常的大，震的看热闹村民的耳朵都疼。这个声音还吓坏了黄家的人，他们听到过货郎和野狗的事情，也听人说过货郎好像懂得虫语。所有人都觉得事有蹊跷，没想到货郎竟然这么神道。

族长见多识广，他指着货郎对身后的汉子说：“给我打，给我照死里打，看他弄什么神道事。”

货郎很快就被打到在地，他用喉咙的声音呜咽着，围观的人谁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而在黄氏的家里，两条壮汉已经把她困了起来，她已经哭成了泪人，她跪着给两条汉子说：“别给打死了，刘半条命吧，以后我给你做牛做马。”说着黄氏就从床上坐了起来给两个壮汉跪下，当汉子把黄氏从地上拉起来的时候，两个黄家汉子才看到她微微隆起来的小腹。

货郎的脸上已经被血染红，他捂着自己的肋骨换成了另一种声音，声音从呜咽到连续不断的呼喊。正打着起劲的时候，在寡妇黄氏家的其中一个汉子气喘吁吁的跑到族长跟前说：“老叔，给你说坏事了，坏事了。”

年长的族长看着汉子说：“不是让你看着你四嫂吗？你跑出来做什么，万一你四嫂寻死怎么办？”

就听黄家的一个汉子喊道：“死也要死到外头，不能在黄家死，丢不起那个人。”

跑来的汉子气喘吁吁的说：“老叔，听我说，四嫂怀孕了。”

声音一出，所有人都停住了动作看着说话的汉子。再看族长，族长听到消息后，气的胡子都在抖动。他跺着脚双手拍着腿说：“造孽啊，造孽啊。我黄家怎么出了这么丢人的事啊。造孽啊，造孽啊，咱黄家可怎么有脸再从村里活啊。”说完他坐在地上一把鼻子一把泪的说：“老四啊你死的早啊，你屋里头的给你留了野种了，你要是听到了你就睁眼吧。”

族长的话让动手打人的黄家汉子更恼怒了，他们再一次对躺在地上身子卷曲成一团的货郎动了手。这一次比上次动手更狠了，货郎已经从咽喉处的声音变成了嚎叫，他实在是忍不住了。慢慢的嚎叫声变成了呻吟声，再后来呻吟声也没了，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在货郎奄奄一息的时候，村口出现了一群奔跑的野狗，每只野狗的眼睛都是血红色的。最先看到的是下地干活的地不平，地不平扔下手里的锄头一瘸一拐的朝着大家的聚集地跑去。边跑地不平边不要命的喊：“不得了了，野狗来救人了，野狗来救人了。”跑着跑着一下子跌倒了，就两只手拼命的往前做划船的样子，几个村民看到后把他拉了起来。

杀猪一般的喊叫声很快吸引了围观的人群，当村民看到一群野狗狂奔而来的时候，并没有吓跑反而迅速的拿起身边砖头或者锄头打算与野狗一战。野狗们嘴里流着哈喇子，口腔里喘着臭气呼哧呼哧奔跑着。用血红色的眼睛狠狠的盯着构成威胁的村民，呲牙咧嘴的疯了一样的朝着货郎的天井冲。在天井里的村民背对着围成一个圈护着货郎，抗争着野狗的突袭，其中一小点的野狗动作很快，它快速的从一个村民的两腿之间穿过，来到货郎的身边。货郎用最后的力气把那本老书扔到小野狗的身边，点了点头，喉咙咕噜咕咕的发出一些声音后就死了。小野狗没有回头，叼着那本人皮书头也不回的跑了。老油头眼疾手快拿起砖头想把小野狗打死，砖头砸在了小野狗的脑袋上，黑血顺着小野狗的眼睛流了下来。小野狗扭过头狠狠的看了老油头一眼后，迅速的跑远了。这一眼，让老油头吓的差点坐在地上。

不一会所有的村民都被吸引而来，每个村民的手里都拿着物件，有的村民甚至找到了鸟铳。可是勇敢和野狗作对的村民却忽略了黄氏，当所有的人都在于野狗争斗时，却有一只老狗和两只壮年狗来到了黄氏的家里。

打斗持续了一阵后，野狗们忽然像接到了命令一样，集体的跑出了天井，留下了被咬伤的一些村民和一些野狗的尸体。

不一会一个后生气喘吁吁的跑来，他指着黄氏家的方向说：“快，快点，红眼子野狗把…..把黄氏救走了，快。”

当黄家族长带着气喘吁吁的人来到黄氏的家时却发现，黄氏已经被野狗救走了，只有地上一个被野狗咬伤的汉子嗷嗷的叫着。

族长一跺脚说：“哎呀！那么的不要脸啊，快，快去请大爷爷，让大爷爷出面。”

后来听村里人都说：野狗把黄氏救走后，大爷爷就命整个村子的人出动去找黄氏，一直找到死孩子山里，可结果连个人脚印都看不到，甚至连一只狗都没有。村民把家狗牵出来，想让家狗嗅着味道去寻找，可奇怪的是每只家狗拼命的往后退。后来村民回忆了一下，野狗来的时候整个村子的都狗安静之际，每只狗都哆哆嗦嗦的趴在窝里大气都不敢出。

故事到这里算是一个结尾，可是也是一个开始，对后寨村来说一个悲剧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