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尔站长,我想你到现在都还没明白状况,这就是一场战争!”与此同时,麦克默多站内,比尔还在跟沃顿争论着。
“这里的人都是科学家,你们没权力征调谁,而且时间太紧了……”比尔在反驳,声音却非常无力。
沃顿面无表情道:“依照战时条例,我们有!听着比尔,我,还有我的士兵们,没人愿意来这个鬼地方!没人愿意被征调,没人愿意牺牲,但现在,情况不同了。就当我们马上要经历一场世界大战,所以,收起你知识分子的那一套吧。”
“天啊……那几个华夏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问题很严重。但真的严重到这种程度了吗……”比尔喃喃道。
“我们一共来了四艘船,现在只到了三艘,你在这里根本想象不到,为了突破风暴圈,我们付出了多少代价!”沃顿眼中闪过一丝沉痛,显然和陆林他们一样,在来路上已经经历了一场暴风的洗礼。“不要再说了,叫你的人立刻马上准备!最迟12小时之后,我们就出发!”
金发少年身边一个瘦瘦高高的人也附和道:“比尔先生,你们是科学家,应该比我们明白,如果南极的冰全部融化,对世界来说会是一场什么样的灾难。”
“可现在不但没有融化反而在变冷……”
“你只要知道,我们现在面临的,可能是一场与之同级别的灾难就可以!所以,无论多重视都不为过,哪怕做好牺牲的准备!它甚至有可能关系到人类的存亡!”高个儿死死盯着比尔的眼睛说道,让他把反驳全都咽回了肚子里。
“好的,我明白了,我这就组织人手,12个小时后出发,前往极点附近的热圈。”比尔失魂落魄地说道,“牺牲”两个字着实把他吓到了。此时,外面又乱了起来,轰鸣声甚至压过了暴风的嘶吼,无数履带压碎冰块的声音碾碎了考察站的平静,一辆辆坦克鱼贯进入了麦克默多基地,大部队来了。人类的武器正式登上了洁白纯净的南极大陆,似乎预示着这里千万年来的平静即将被打破。
与此同时,向日红号。
“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吗?就这么困着?”陆林问道。
方广利摇头道:“听说过‘坚忍号’吗?一艘上世纪早期的南极探险船。它8月出海,到达南极后被浮冰挤着动弹不得。这一被困,就是十个月!”
“然后就脱困了?”项昊一旁问道。
“那是艘三桅木船,十个月后,它被冬季的寒冰挤成碎片之后滑了。”方广利比了一个沉没的手势,没有说“翻”或“沉”之类的字眼。“即使是那些破冰船,一旦被困也只能等待救援。其实咱们所处的冰区厚度不是很大,只是咱们受船型限制无能为力罢了。等待救援吧。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物资,吃的和燃料都不多了,我们得坚持到雪绒号回来。”
“受伤的船员怎么样了?不是都转运过去了吗?”洛雨问道。
“送过去的都是相对严重的,真说起来,通过风圈时,兄弟们哪有一个没挂彩的?你们住在考察站里没感觉到这两天有多冷,船体破损之后漏风漏得厉害。很多轻伤的兄弟二次冻伤,轻伤往重伤发展,还有几个,因为在风口附近值班的时候打了个盹,醒来的时候手指脚趾被冻伤,没办法只能切掉……而且,带的药品在出风圈的救援中已经用的差不多了。”方广利说着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说到底,还是当初为了帮助雪绒号突破风暴圈,向日红号和它的船员们付出了太多的代价。
洛雨掏着背包说道:“我和洛瑶这里还有一些药,一直带着的,先拿过去给队员们用吧。”找到药,连忙就跑去了医务室。
几个人终于体会到了方广利所谓的寒冷到底有多冷,即使被安排在远离破口的船舱里,盖着厚厚的被子依然会瑟瑟发抖。食物控制,项昊晚上没有吃饱,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只能睁着眼听着随时都在零下三四十度超低温,将船都冻得咯吱吱直响,以及走廊里时不时就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接下来的两天里,向日红号上一片愁云惨淡。大家几乎每时每刻都在硬熬着刺骨的寒冷,可随着食物越来越少,热量摄入不足,这种煎熬愈发的严重。一些原本身体不好的队员,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了。有人提议去捕猎一些海豹和企鹅,这船人都是战士没有那么多环保的顾忌。可问题是现在就算他们想打猎,海豹和企鹅全都逃亡了,要么就是躲在了大陆腹地,海岸这边连根毛都没剩下!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大家试过很多方法想让向日红号脱困,可随着寒冷冰冻的愈发结实,情况不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糟。很多人站都站不稳,冻得整个人都麻木了,只想趟在床上一动不动。陆林项昊拿了工具和一捆手雷,在离向日红号一段距离的地方,费尽九牛二虎之后在冰上凿了个深一点的坑,然后就把手雷整捆塞了进去。巨大的爆炸声中,终于把冰面炸了个大洞。
之后他们带着几名队员开始钓鱼,黑暗中冷极了,钓到的鱼提出冰面没摘钩就冻结实了。虽然这边的鱼很傻,有吃的就咬钩,但收获并不算多,寒冷的关系浅水附近鱼很少,遇到大风他们还要马上躲回船上,想靠钓鱼解决整船人的吃饭问题,无异于痴人说梦。
第六天,一名队员在睡梦再也没有醒过来……
转眼一周过去了,远远地望着天地间只有一片白茫茫,依然看不到雪绒号的影子。约定好的返航时间已经过去,人体也已经支撑到了极限,萧卓感觉自己整个人从内到外都是冰冷麻木的,连替雪绒号担心的心都没了……
时间回到七天前,麦克默多站。
考察站内依旧灯火通明,连房屋围绕的空地,都被一盏盏装甲车的探灯照得雪亮。气氛与陆林他们来时完全不一样了,所有的嬉闹、颓废的狂欢全都没有了,狂风里都凝结着一片肃杀之气。除了新来的坦克和装甲车,基地里那些和它们体型差不多大甚至更大的履带车、科考车、工程作业车、极地大巴……超过半数都发动了引擎。
被安排一同前往的相关站内人员看着如此兵荒马乱的场景,表情不一,或担忧、或沮丧、或恐惧、或兴奋。是的,真有人在兴奋!安全官山姆说在这待了这么久,终于能发挥自己的作用了,酒鬼加色鬼的格兰特则在为自己身处这好莱坞大片似的救世情节而激动不已。
“站里的人手都安排好了,可以出发了!”比尔向沃顿道,他犹豫了一下继续道:“我最后提醒一遍:现在南极大陆气候难测,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出现极端气象,真的不适合这么多人一起出发,你们不再考虑一下吗?”
“你可以不用跟我们去的,继续在站里。”沃顿摇摇头道。
比尔摇摇头道:“作为地球上最大南极站的负责人,我有义务知道这里到底正在发生什么。而且站内人员被你们带走了一大半,我这个当头儿的,怎么可以躲在大后方?”
沃顿深深看了一眼比尔,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他又扫了一眼一直独自站在远处的AARK13,比尔说他也许能帮上忙,便决定带上他。之后沃顿向身后的队员挥手说道:“全体集结!出发!”言罢大步走了出去。随着他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动了起来,各自登车。打头儿的几辆探路车并排出发,一条灯光组成的长龙,缓缓驶出了麦克默多,驶向了荒莽的南极内陆。
“大家好,”各个车辆的对讲机里突然传来了之前那个瘦高个儿的声音,“我叫赛文,是本次行动的参谋官。这次行动非常危险,请大家注意安全。现在我要说的是……”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由于我们所处的环境恶劣,空间狭小,很容易让人的心理产生一些问题,所以请你们一定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如果你们感觉到你自己,或者你身边的人,出现过度的激动、愤怒、哪怕是快乐等不该出现或者不寻常的情绪反应,请控制好自己,第一时间向小队负责人报告。特别是之前在考察站的工作人员,为了大家的安全,请看管好自己,以及身边的人。另外,本条命令一直有效,直到行动结束!”
听到广播的队员们面面相觑,与罗宾坐在同车里的大卫嘀咕道:“他的话什么意思?担心士兵们出现严重的精神问题吗?这也太快了!才刚刚到呀!”
罗宾终于被强制要求换下了他那身兔女郎的衣服,穿着正常衣服裹着羽绒服,还有些不乐意。听到大卫的问话道:“应该不会这么简单。”他想了想又道:“hi,大卫,你说心里话,你觉得我最近一段时间精神正常吗?坦白讲我觉得你精神不正常,过去你不是那么懦弱的人,怎么这次听了末日论,就让自己懦弱的像只兔子?”
大卫反驳道:“谁像兔子?!你才像兔子好吗?!整天穿成兔女郎到处晃悠,虽然我一直知道你很娘,但之前也没有像最近这么过分吧!”
两人说完齐齐愣住了,难道自己在这段时间里真的出现了精神问题而不自知?!之前站里有人不对劲,大家不是没发现,但一般都认为是极地越冬的幽闭环境所导致的,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么简单。可这些刚刚到达南极的人,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比尔与沃顿、赛文、金发少年等几个指挥官坐同一辆车里,听完赛文的广播,他久久不语,半晌才问道:“赛文,你说是的真的吗?你的意思是,所有考察站的人全都……”
“不不,别误会比尔,我只是有些担心后面的路,情况应该没那么严重。不过告诉你的人不要掉以轻心,战争已经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开始了。”赛文道,
这时沃顿也出言问道:“你所谓的精神异常到底是什么意思?有人会疯掉吗?平白无故地疯掉?”
赛文酝酿了一下语言道:“沃顿队长,还记得我们刚到麦克默多时发生的那件事吗?站里的气象专家侵犯那名华人女性那件事。”
沃顿闻言坐直的身子,“你是说,那不是气象专家的本意?”
赛文摇手道:“不,恰恰相反,我想那就是他的本意!他的欲望!欲望一直存在,但通过这件事和从考察站里了解到的情况,让我担心的是,最近这段日子里,所有人的欲望都被放大了!我所说的不只是情欲,还包括愤怒、懒惰、傲慢、懦弱……”
比尔联想到站里队员最近的举动,他也只当这是越冬症,此时听了赛文的话脸色都变了:“上帝啊!你是在说七宗罪吗?!”
赛文看了一眼旁边低着头的金发少年,又道:“没有那么严重。只是在某种程度上,把人的情绪放大了。拿维克多来说,也许他只是心里微微有那么点想法,但情绪最终膨胀到让他有勇气去实施。目前为止为何会这样,我们尚不清楚,也没有对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人心是非常奇怪的东西,值得我们警惕起来。”
同车的几个人点点头,比尔追问道:“这是一种自然现象吗?!”他想起了考察站发现的大蝙蝠尸体。沃顿闻言也把头又转了过来,他也想知道答案。
赛文看着沃顿道:“我之前跟你说过我们可能的对手,相对而言,这次行动最大的危险,反而不是气候!”车内一时陷入沉默,比尔似乎早就想到了答案,重重地靠在靠背上闭上了眼睛。
行了一段时间之后,太阳在地平线上冒出了半个小小的脑袋,天地之间的夜幕似被硬划开了一条线,一道光从缝隙射了进来,将这片黑暗笼罩的天地涂上了颜色,但那光也仅仅是一道缝隙。车队穿过附近的山谷和高地,进入了辽阔的南极冰原,天空和冰面都被映成了蓝色和紫色,辽阔得无边无际,说不出的漂亮。
上了平原后,不知何时开始风变得极大,数十吨重的坦克车似乎都被吹得在晃动。太阳还保持着它初升时的高度,把天空映得满眼的紫。队员们似乎被这神奇的景色迷住了,天与地几乎没有分界,大陆如同一块看不见尽头的深紫色宝石。看着看着,似乎连阳光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