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黄海的海平面在第四纪冰川期之后有过数次起落。最后一次是在一万年前,当时黄海海平面高度比现在低得多,随后经过五千年左右的缓慢上涨,才涨到了近似今天的高度。我想那座沐官岛在很久之前应该还不是岛,是大陆临海一块地势较低的陆地。不过我毕竟不是考古的,那边海底的古村到底是远古先民的,还是近几百年因为海事变突而消失的,我就不知道了。”谢教授说道。
又聊了一会,谢教授一时之间也提供不了再多的线索,大家便跟他告了辞。先去找住的地方,依然按照原计划,明天一早蹬天台山。
第二天一大早,几辆奔驰和一辆商务车早早就停在了门口。陆林等人出酒店时,车上哗啦啦下来一堆人立列两旁,向着门口的赵庆中深深一个鞠躬,声音洪亮的喊了一声“赵总!”。
站在最前面的一个中年男人紧走两步到了赵庆中跟前说有些谄媚的说道:“赵总,你要找的历史系教授给您带来了,就在车上。这位孙教授知识渊博,人也和善……”顺着他的手,赵庆中看到商务车上坐着一个老者,老者也看着他,向他微微点了点头。
“赵总您请!”中年人把人介绍完了,便想请赵庆中上中间那辆奔驰,全然没注意他眉毛已经拧成了一个疙瘩。
“用不着你们。商务车留下,你们都走。”赵庆中淡淡说道。
“好的好的!你们都回去!”中年人讨了个没趣全然没不在意,向一旁的手下人发话。
“你也回去!”赵庆中道。
“啊?赵总,您可是难得来一趟,好歹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而且这边我熟,可以当司机呀……”
“赶紧走赶紧走!”赵庆中挥苍蝇似的不耐烦说道。
“啊……那好吧。”中年人这才带着浓浓的失望离开了,还不忘嘱咐车里的孙教授一句,一定让他好好帮忙。
“赵总威武呀!”罗瑞在一旁说道。
“见笑了,这个是族里在地方培植的势力。我只让他帮忙找个历史学家,没想到这货还顺杆爬自己也来了。”赵庆中道。
“这说明人家有上进心嘛!”陆林道。
“还不是想得到族里更多的支持!这世上,没有白拿的好处,也没有白给的面子!在别人眼中赵氏家大业大,可大有大难呀,手下这样的人太多,总怕他们惹事。我就经常教育他们,出去怎么疯都好,但在家门口一定要低调。”赵庆中道。
片刻功夫人就都走光了,赵庆中带着几个人上了商务车,与孙教授简单寒暄了几句,发现确实是个很和善很好说话的老头,便放心的启程一起去了天台山。他们没有向孙教授透露一点此行的目的,只说寻访天台山上秦汉时期乃至上古的遗迹。
天台者,登天之台也。传说天台山本是一座海外仙山,坐落在巨龟的背上。后天,天地大难,女娲炼五色石补苍天,断鳌足定四极。断的就是背负天台山的这只鳌的足,后来女娲把鳌的四条腿全砍了,天台山在海上游弋不定无处安放,这才被托上岸边安置在了日照。
天台山内有汤谷,有太阳神石、太阳神陵等一些太阳崇拜的遗迹。在不同传说中,这里分别是上古天帝帝俊的祭天处,羲和浴日之所,也是羿射九日后的建国之地。秦始皇、汉武帝都曾在此祭拜过日神。不过等大家到了地方,才发现这传说似乎有点夸大。
相比起马耳他巨石庙那样的规模,这边所谓的太阳崇拜的遗迹实在有点不够看。一块大石头上画了个太阳的形状,便是太阳神石。而所谓的太阳神陵,便是地上用石头摆出来一个圆环,外层再用石头摆出一圈放射状的光芒,不过一个房间的大小。太阳祭坛,几块巨石堆成一个沙发形状同时也是沙发大小的石堆,坐上刻了一块太阳形的标记。一些大石头上还刻着不少甲骨文似的文字和岩画,但陆林总觉得它们有点太新了,在山上风吹雨打五千年,刻纹的石槽边缘还能看到一点点棱角的样子。
而原古的传说大都记载在山海经和屈原九歌里,后羿的故事也和别处大同小异。同行的几个人本来就不擅长于冗繁的故事中发现线索,虽然孙教授讲的很详细很全面,但他们几个完全听不出门道,只觉得头疼。
失望之余陆林问道:“孙教授,您知道巫咸吗?是上古时的大巫。听说后面女巫谷里有个女巫墓,这个女巫和巫咸有什么关系吗?”
“其实照华夏的说法,应该叫巫女墓才对,那里倒是个有趣的地方。”孙教授说道,“你们上学的时候学过《上邪》吧?就是那首:‘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相传这首歌就是有汉之前自女巫墓前传唱开来,后来被收入汉乐府里的。”
“故老相传,天台山上有女巫谷,于东海一隅。每逢月落星稀之日,鸡犬不叫之时,四野寂静,谷中便会传出声响。时而人声鼎沸如闹市;时而劳作之声不绝于耳;时而八音之乐悠悠;时而歌舞之声绵绵。乡民莫敢近也。有好事者男,于夜深人静之时往而窥之。遇一年轻女子,披发长裙相貌清丽。随女子拾阶而上,但见古木参天,野花遍地;路人衣着简朴,举止有礼。谷顶有女子芝兰之室,曰:神巫雅居。神巫者,氏族部落首领也。遂生情缘。东方渐白后,女巫恋恋不舍,轻歌一曲‘上邪’之后,便消失不见。男子醒来不见女巫和部落,惟见谷中积石一堆,又见石上诗文,方知是这是女巫之墓。男子回家后日夜思念,最终抵不住相思之苦,一头撞死在女巫墓前,随女巫而去了。只留下一曲上邪传唱世间。”
“呵呵,明明是个爱情故事,我怎么听着这么恐怖呢。不过这女鬼文采也真好,山无陵,江水竭,冬雷震震,夏雨雪,换我都写不出来。”罗瑞讪笑道,“不过不对呀孙教授,世界上好像没有女鬼吧?但上邪这首歌可是真有。你真确定它是这么来的?”
“哈哈哈,小罗还真是激灵。先秦的歌谣,汉乐府官都说不准从哪来,我哪知道?这一首有说是来自东夷,有说来自北狄。女鬼是肯定没有啦,也许是有人为了烘托故事气氛加上去的吧。”谢教授说道,“不过这个关于女巫的传说可是真的,而且确实在汉乐府成书前就已经流传了。有名人作证!”
“哪位名人?”罗瑞问道。
“东晋的仙道大家葛洪,也就是著《抱扑子》那位,曾写过这样一个故事,”孙教授年纪不小了,回忆了一下才说道:“纪年曰:东海外有山曰天台,有登天之梯,有登仙之台,羽人所居。有嵇康者,师黄老,尚玄学,精于笛,妙于琴,善音律,好仙神。是年尝游天台,观东海日出,赏仙山胜景,访太公故地,瞻仙祖遗踪,见安期先生石屋尚在,河上公坐痕犹存……”
“您捡重点的说!这个嵇康就是魏晋时‘竹林七贤’之首的那个嵇康?”赵庆中打断道,他嫌这个铺垫太长了。
大家一路边走边说,此时已经来到了这座女巫谷,女巫墓就在前面不远。
“好吧好吧!”孙教授也不生气,归结一下答道:“就是那个嵇康,他师从黄老之学,精于音律,好求仙。游玩天台山时,听闻了前面那个故事,羡慕之余便起了猎奇之心。他来到女巫墓前,见墓与一石屋相连,是夜便住在了那间石屋里。夜半之时,忽闻谷中琴声幽幽,玄乐绵绵,如同仙音。寻声觅去,至一茅舍。曲终,一清丽女子开门曰,先生光临寒舍,不胜荣幸,请入内稍坐。嵇康便进了屋。虽人鬼殊途,两人竟一见如故,彻夜长谈。或论天地自然生死轮回之法,或证诗词音律琴棋书画之妙。神巫竟一一对答如流,学识竟不逊于竹林七贤之首。谈至兴浓,嵇康便问神女刚才所弹何曲?神巫说此曲无名,情之所至,信手而弹耳。康请教再三,神巫始授之,后来此曲被嵇康命名为《孤馆遇神》。”
“等等孙教授。不是女巫吗?怎么变成神巫了?”陆林敏锐的抓住了神巫二字问道。
“我也不知道,反正葛洪故事里是这么称呼这位女巫的。只是不同时代的后人对她的一个称谓而已,不用在意。”孙教授说完又继续讲起来故事:“后来,神巫又言,见先生爱琴,吾另有一曲相赠。乃天籁之音,曲中丈夫,本不可轻传,但妾深恐仙音遗落于荒野,先生可愿学?康问作者何人?神巫答曰,春秋时齐人广陵子是也,昔与聂政山中习琴,形同骨肉。之后聂政刺杀韩王,于光天化日长街之上,有白虹贯日。广陵子感其勇烈,悲友命绝,故做此曲,名曰《广陵散》!”
“我晕,不是吧!《广陵散》都出来了?!这个可比上邪有名多了,造不了假的!”罗瑞道。
“正史和野史上关于嵇康得《广陵散》的传说一共有三个版本,葛洪这个是最早的,写于嵇康离世后几十年,两人又同是黄老道中之人,相对应该更贴合真相一些。可惜后来直到嵇康为司马昭所害,都一直没把此曲传扬出去。以至他在临刑之前还在哀叹《广陵散》于今绝矣!好啦回到故事里,”孙教授道,“嵇康学琴一直黎明,累极之后便沉沉睡去。等他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还在最初那间石室里,隔壁就是女巫墓。但那两首曲子确是真的学到了,记在了脑子里。嵇康感其神奇,乃叹曰:‘阴阳两界,实一墙之隔耳’。”
故事讲完,几个人也站到了女巫墓跟前。满是神奇传说女巫墓,实际上只是个用石块堆砌而成的蒙古包似的圆形石头屋子,在它侧面还有个更小的屋子,屋内有张石床,低矮得只容人侧身卧进云,也就是传说中嵇康半夜住得那间石室。便是这么一个地方,巫女于此作《上邪》,嵇康于此得《广陵散》,想象和现实的差别有点大,众人呆呆站着不知说什么好。
罗瑞缓解尴尬似的呵呵笑道:“词写得好,歌唱得好,还会弹琴,这位女鬼,啊不,这位女巫,生前一定是个演艺界人士。”
经他一说陆林也不禁看着眼前的荒墓问道:“这墓里埋得到底是谁?有没有传说说过,这个巫女生前到底是什么人呢?”
“不用传说,你们自己来看,”孙教授绕到墓室一旁,指着地上平躺的一块有刻字的石板说道。几个人围过来,上面的字却一个不认识,有些像篆书,但字形更简化,看上去更古老。孙教授指着那些字解读道:“‘女巫魂兮,灵游林兮;守我家兮,老祖尸兮。万年睡兮,帝俊生兮;子炅鸷兮,祖羲和兮。行人安兮,神赐福兮’。不知道这块石板是不是自古留下的,反正意思是说‘我是阴魂未散的女巫,象幽灵在密林中漫步;守卫着昔日的家园,看护着先祖的尸骨。我是沉睡万年的女巫,出生在帝俊的国度;太昊少昊是我的晚辈,羲和女神是我的祖母。好心的路人放慢脚步,你会得到神灵的祝福。”
之后他又总结道:“所以她守护的祖先尸骨,应该指得就是日母羲和或者羲和氏的族人。也许她真的是某个部落里的首领或者祭祀巫者之类的人物吧,东夷的巫文化,本身就是太阳崇拜。你们知道最古老的汉字的‘巫’字是怎么写得吗?”
孙教授一边说一边在空中给几个人画着,“一个‘十’字,然后在四条出头的竖线上各画一个两边出头横杠。这就是甲骨文里最早的‘巫’字。看着很像是佛教的正卍字和纳粹反卍字吧?它们从含义上讲都有代表光明的意思,有学者推测字形符号都是脱胎于太阳放射出光线的形状。巫文化最早起源于太阳崇拜,很多巫术器物上也有太阳形式的符号。所以这个女巫应该出身于一个太阳崇拜,崇尚巫文化的部落。”
“那天台山上太阳崇拜之外,有没有关于巫咸,或者巫文化的相关记载?”陆林问道。
“小陆你是第二遍问这个问题了,看来是很在意这个呀。传说里射日的大羿便是一名大巫,不过巫的时代太过久远,关于他们的记载基本也只限于《山海经》之类的古书上,本地并没有什么传说留下。不过你也不要太失望,因为我觉得天台山此地,肯定和巫文化有莫大的渊源。”
“您怎么知道?”罗瑞问道。
“在远古巫术算是一门实用学科,集医术、数术、法术、占卜、降神等一系列学科的大成。到了春秋战国,开始出现了以巫法为基础,炼丹、求仙、施展医术的方士和术士。后来到了秦汉,终于出现了从巫文化一脉传承下来,集方术为一体的方仙道,再后来到了汉末,方仙道中又衍化出了捉鬼画符和施法治病的张道陵天师道和黄巾军太平道,形成了道教的雏形。”孙教授说道,“而天台山这里,是方仙道的发源地!前面提到师从黄老之学的嵇康游天台山,便是为了寻访河上公、安期生的遗迹,而这两位,可以算是方仙道的开派祖师。”
“就是说,您说那两位继承了很多巫文化的东西,于此地创立了方仙道?”罗瑞在一旁总结道。
“继承了巫文化的内容是肯定的,这么说也不太准确,毕竟于春秋时期就已经出现求仙的方士了,只能说这两位是集大成者,并将求神仙和长生理论发扬光大。河上公,安期生都是道家传说里后来位列仙班的人物。但具体我就不大清楚了,毕竟我研究的历史不是道家。”孙教授说道。
“这个方仙道既然是道教的前身,水静和她师父多少应该知道些吧?”项昊在一旁道。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可以打电话问问水静!小丫头回了武当之后也没动静了,我还有点想她。”罗瑞说着就掏出手机,找到水静的号码拔了过去。
“什么?!你们跑到天台山去了?!”几句寒暄之后,罗瑞说明了打电话的意图,那边传来水静惊奇的声音。
“是呀,跟我们说说这个安期生、河上公的事呗?”罗瑞问道。
“好的好的!天台山嘛,于我道家来讲确实是个圣地。不只河上真人和北极真人曾在此悟道授徒,还有三国时的大方士于吉,和葛天师,也都是于天台山悟道的!”水静说道。
“咱能把真人、天师这样的职位去掉,说点我们正常人听得懂的话吗?”罗瑞牙疼的问道。
“好的好的!”水静连连道歉,开始将教中名字翻译成罗瑞等人能听得懂的话。“传说河上公是先秦之人,黄老哲学、道家思想的集大成者。他曾为太上的《道德经》作著,其著成书最早、流传最广、影响也最大,但是其姓名没人知道,只得称其为河上公。传说他最早便出现在天台山,并在此悟道成功,并教了一个徒弟名为安期生。二人将黄老哲学与燕齐之地的神仙学说相结合,开创了方仙道,旨在求仙、问道。而后来的道教,便是在基于这两点的思想基础上诞生的。后来安期生也于天台山悟得太丹之道,三元之法,羽化登仙。后来被奉为上清八真之一,号北极真人。”
“后来到了汉末,方士于吉于天台山得传神书百七十卷,号《太平青领经》。后来他又把这套《太平经》传授给了天师张角,张角据此开创了太平道,发动了黄巾之乱。再后为葛玄葛天师天台得道,阁皂成真,也是于天台山上悟道,号太极仙翁,位列道家四大天师。”水静说道。
“此如说这里还真是一个悟道的好地方。你说会不会是他们在这里得到了传承,比如巫族的传承,才悟道的呢?”陆林问道,“不过话说回来,到底什么叫作悟道呀?”
“这个……”水静一时有些尴尬,“按照教中说法,就是长生成仙的意思。换成比较通俗的说法,上面几位都是道家鼎鼎大名的人物,当他们成名之后回朔他们过往的经历时,‘得道之地’便是他们的起点!至于是不是学了巫法才得的道……陆大哥你可能没明白这其中悟道的意思,真人们体悟的是黄老之道,巫法便是有,也只是‘法’和‘术’,不足为‘道’。”水静说到这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嘛……法术还是有用的。仙师们能在后来闯出偌大的名头,多半还是靠人前显圣。特别是安期真人,纵横齐鲁燕赵,于东海之滨布医施药,点石成金,正是通过这些术法和医术才让世人承认了他仙家的地位。也认同了他‘凡人可以通过修炼,服丹而长生不老的方仙道思想’。嗯……再有就是传说他们活得时间都比较长。”
“啊?活得多长?”罗瑞问道。
“河上公是春秋时人,但据说在汉初,面对千疮百孔的汉家江山,汉文帝还曾于天台山寻访河上公,并向他请教了黄老之道的治国方略。从此才从战乱不休的楚汉废墟上,开启了兴汉的文景之治!”水静说道,“安期生是河上公的徒弟,也是唯一一个出现在正史《史记》中的成仙之人,司马迁曾说他是战国名将乐毅的老师。之后他还见过秦始皇,秦始皇于天台山与之攀谈3天3夜,之后汉武帝时期还有人见过他,说他游于东海之上,食巨枣,大如瓜。”
“动不动就是好几百年啊……”陆林喃喃说道,其中有多少的可信度他不知道,但有一点他听明白了,脚下的天台山,是这四个于后世位列仙班的道家巨擘传说的起点。要说他们的奇迹与这天台山没点关联,他自己都不信。
他猛得想到一种可能,深深看了一眼眼前的女巫墓,便对电话那头的水静说道:“那行,我们先了解这些吧,有不明白的再联系你。静静,在山上好好学习啊!”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们和巫有没有关系,要不我再问问师父,你们去天台山到底是想干嘛呀……?”水静问道。
“没事,回头有眉目了再跟你说。先这样吧,挂了啊!”陆林说完就挂了电话。
他扭头看向身后几个人问道:“从女巫的故事到这几位神仙,你们有什么想法没有?”
大家似乎都心有所感,但碍于孙教授在场,谁都没有多说。一圈转下来已经快到中午,赵庆中道:“那今天上午先这样,咱们下山吧。下午就不用麻烦您了孙教授,一会我送您回去,我们去别地再转转。”
“不用不用,我自己打车就好,你忙你的。”孙教授道。
大家一路沉默下了山,孙教授不顾赵庆中的挽留,自己打了辆车就要走。“对了孙教授,我还有一个问题。”陆林问道,“山上那些太阳神陵之类的看着都有点太新了的感觉,呵呵,毕竟应该是五六千年前的东西了。是不是为了搞旅游开发重新建造的,真正的天台山拜日遗址,早就没有了?或者根本没有找到?”
孙教授站在车门口笑眯眯的看着陆林,半晌才道:“开发旅游是国家政策,修葺一下总是在所难免的。不过你说这个还真是不好说……”他一脸“你懂的”的表情上了出租车,扬长而去。
直到出租车都看不到了,大家也没弄明白他最后那个表情是什么意思。到底是不是新修的呢?
“那个女巫墓有问题!肯定有问题!”项昊说道。
“那还用你说嘛!女巫墓前的那首诗,是说她在这里是守护祖先的遗骨。祖先是谁?远古时太阳崇拜的巫族!但你们想过没有?也许她要守护的也许并不是简单的遗骨?”罗瑞学着洛雨的样子分析道,“先祖之尸,可以是指遗骨,可以是指先祖的陵墓,也可以指整个部落的遗迹!这女巫是一个守陵人!”
陆林点头道:“没错!而且你们看关于女巫墓的那两个故事,不管是那个殉情的哥们,还是后来的嵇康,都是半夜于女巫墓旁进入了一个特别的空间。殉情那哥们就不说他了,光顾着谈恋爱了。嵇康可是奔着寻访河上公和安期生的遗迹才来游览天台山的,没想到还真让他找到了猛料,先秦古谱《广陵散》!你说他这猛料,会不会就是从女巫先祖的陵墓中找来的?我之前听洛雨说过,歌舞音律,本来就是上古时大巫行巫事的一种方式,所以大巫一般全都精神音律,便如造了巫神鼓的巫咸一般!”
“还有河上公和安期生!”经陆林这么一提,赵庆中也想起来了,“这几位神仙都是在天台山悟的道,他们悟到了什么道咱们不清楚。可那个小道姑说得没错,想让别人把他们当成个神仙,光靠感悟和说教可不够。还得会一些常人所做不到的事,也就是法术!我记得三国里提到于吉的时候,首先讲到的是他在江东治病救人的经历,他的徒弟张角,也就是太平道黄巾军的创始人,最早也是靠为贫苦百姓治病来发展信徒的。”
“看看这几位神仙所展示的神技。法术、医术,这不正是远古巫者所掌握的技能吗?还有那个最重要的,也是传说中上古神巫所掌握的能力……”赵庆中目光灼灼的看着几个人,一字一句的说道:“炼药长生!”
陆林不禁想起洛雨曾给自己讲过的传说:东海仙山上六位神巫,掌握着不死仙药。便说道:“会不会他们的传承和悟道经历,也是来自女巫谷?”
“神巫遗迹多半是有的,但不一定就在女巫谷里,那座女巫墓,多半是个入口!你们还记得嵇康第二天在石屋内醒来,说过什么话吗?他赞叹曰:‘阴阳两界,实一墙之隔耳’!阳界,自然指得是石屋中的现世,阴界又指得哪里?肯定不是狭小的女巫墓室,而是他去到的那个巫族遗址!所以入口肯定在女巫墓里,而且下面空间一定不会小!说得夸张一点,这个遗址甚至可能不在这天台山里!别忘了咱们就是来天台山找东海大壑!既然丝山有山泉能连通入海直达青岛,谁敢保证这天台山之下,就没有一条类似这样的裂谷,能通到某个特别的地方?”罗瑞想得越来越远,“哈哈哈,怎么样?!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谁说离了那几个女人咱就找不到线索了!”
“哈哈哈!那还用说!咱平时是让着她们!”项昊道,凭借自己几个人的分析发现了线索,让他难免有些得意。
“在不在山上的放后面,先把这女巫墓搞明白再说。对了,殉情那位和嵇康都是晚上入谷的,咱们也晚上去!就这么定了!回去准备,晚上再上山!这次也让萧卓那娘们看看,到底还是咱们快!”赵庆中拍板道。
“哥几个可以的!之前我还没谱,现在突然对咱们这个团队有点信心了!那就回去,饱餐一顿之后出发!”陆林笑道。
转眼到了傍晚,经过一下午的修整,他们收拾好装备再次上了天台山。女巫谷附近还有几个游人,陆林干脆让大家坐下来等天黑。这次情况还和八公山不同,上次是坍塌现场,这次是相对松散的风景区。在没必要惊动当地官方的情况下,赵庆中还是选择了低调。装备带的也不多,远没有上次那样大张旗鼓。
赵庆中找人跟这边打了个招呼,说是有群游客想留在山上宿营,这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没当回事。夏日的晚霞中,太阳很快就下了山。女巫谷中彻底安静了下来,寂静幽深的山谷里人声不见,只剩下了阵阵虫鸣。眼前这座数千年的巫女墓,在月光中朦胧起来,似被染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当年嵇康便这在墓前一样的清幽月光下孤馆遇神,往事越千年,人世换了几换,当年的巫女之灵,是否早已魂飞魄散了呢?
“我说,咱现在干嘛?等着女巫从墓里出来找咱们?她要是看咱人多,吓着了不来呢?”罗瑞问道,夜风呜咽,古墓之前,这话说得让人没由来的一阵心虚。
“她不出来,那咱们就进去找她!”赵庆中语气强硬的说道,似乎是铁了心要把这女巫之魂给揪出来?“不等了,与平,开始吧,看看这女巫墓里到底有什么秘密!”
赵与平其实还是很怕的,荒郊野外,女巫古墓,而且是座历史上“著名”的闹鬼的墓穴,由不得他不怕。但没办法,墓室太小,只容一人进入,他只得在女巫墓前象征性的拜了两拜,之后就拿着一个探测器,硬着头皮进了圆形的墓室里。
这是个简易探测浅表地下空间反射的器材,一行人还不会那么没品,一来就把女巫墓挖开,只是想探测一下地下是否有空洞存在。大家满怀希望的等在墓室外,赵与平没过一会就出来,告诉大家下面浅表这一段基本上是实心的,耗子洞那么大的空间可能有,再大的就没有了。
这一消息无疑是个晴天霹雳,把刚刚几个人建立起的那点信心全瓦解了。“难道我们的判断全错了?不应该呀……”罗瑞失落地说道。
“可是故事明明都是从女巫墓里开始的,入口不在这里还能在哪里?”赵庆中皱眉道。
陆林盯着侧面那间嵇康曾下榻过的石屋,似乎想到了什么,喃喃道:“‘阴阳两界,实一墙之隔耳’!可墙这边的墓室明明就没什么通道。难道不是这面墙?那会是哪里?……昊子,帮我把这石床板搬开!”说罢他就走进了石室。
项昊勉强钻了进去,石板看着不厚,但搬起来却像在地上生了根似的,躺在一堆碎石上纹丝不动。两人用力过猛,陆林撤劲时项昊还没撤,于是石板被推得向前一伸。不想这下不要紧,下面似乎触动了什么机簧,石板自动就向陆林的方向又挪了两尺。床下传来铁板响动的声音,石床下被推开露出来的那一块地方,竟然出现了一个漆黑的洞穴,洞穴内有斜向下方延伸的石阶,一路延伸到黑暗里。
没想到刚刚才大失所望,转眼就柳暗花明,众人不由得狂喜!赵庆中道:“难怪只有嵇康和殉情那位,这两个夜宿石室内的人才遇到了巫女,那琴声和喧哗声估计就是从这床下面传出来的,才在半夜被这二人听得真切!真!下去!”
“哎,等等!我跟洛雨她们说一声。”陆林道。先前一直没有给洛雨打电话,一来是碍于面子,想自力更生不再求助于女生队;二来是怕自己这边推断错了,找不到入口让人家笑话。如今真的靠着几人的判断,从传说中找到了女巫墓下的入口,自然少不得要炫耀一下。
洛雨那边太阳神庙估计还没找到线索,自己这边已经破解了古巫之迷,眼看就能找到太阳遗族的线索了。次次都被女生队比下去,如今总算比她们快了一次!上次洛瑶留了卫星电话号码,这回赵庆中已经把卫星电话带在了身边,但陆林懒得去借。想想现在大洋彼岸应该是下午四五点钟,不存在干扰信号,他就直接用自己手机拔了过去。
这次倒是没提示不在服务区,但长时间的嘟嘟声中一直没人接听,最后电话直接转到了语音信箱。大概是正在忙没听到吧,陆林想着。此时赵庆中已经想先下洞了,没时间让他再打电话,便借着语音信箱,用最快的速度,将登天台之后他们是怎么听到的哪些传说,又怎么从这些传说中分析出地下有秘密,最后又怎么找到的入口,事无巨细的都说了一遍。炫耀完了,陆林这才心满意足的挂了电话,几个人都已经收拾停当只等他了。带好装备,陆林第一个走下了台阶。
顺着人工垒砌的洞口向下面走了不远,周围的岩壁变得不规则起来。头灯的光芒中,大家发现下面是处天然裂谷,石阶顺着裂隙的走向蜿蜒曲折一路向下。走了百阶,路一点点变得宽了,灯光中大家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这道地下裂谷中,竟然长有植物!
他们下过那么洞,真没见过有多少地下有植物存活的,连青苔都少见得很。而此间,竟然花木繁茂,不但有野草,野花,竟然还有古树!而且不同于先前那座石化森林,这里所有植物都是活的,满眼一副生机勃勃之态,置身于此简直如同走在曲径通幽的山间石径上!
几个人一时都被震惊的忘了说话,如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似的,傻呵呵笑着东张西望往前走,看哪儿都是新奇。心中不约而同有一种明悟,但大家谁都没说出来。当年那多情公子和嵇康,也许便是顺着这条路寻着琴声下到了这里,发现如此奇景,才没有因为深入地下而感到害怕,一路寻觅找到了巫女。
“这不科学呀……”罗瑞喃喃道,“这边离谷底少说也有个一二十米了吧?怎么会跟花园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