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车内。
早饭吃的很慢,大家谁也不着急。餐车变成了临时酒吧,成了来自不同地方的旅客相互交流的地方。这里外国人居多,有俄罗斯人,也有世界各地来旅行的背包客,还有些是专门为了乘坐这趟列车而来的。广播中来回放着舒缓的苏联老歌,老俄罗斯人钟爱的手风琴声,悠扬的旋律在车厢里回荡着。旅行者们像久违的老朋友一样聊着天,气氛怀旧而温馨。列车在铁轨上飞快的奔驰着,明媚的阳光融化着两旁积雪的平原。
在众人享受着美好的旅途时光的同时,北京的一处四合院里正在气氛紧张的忙碌着。
“你们这群饭桶!让你们盯紧他们,你们就这么盯的!竟然让这么一只杂牌队伍给耍了,咱家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这下好了,所有的准备都白费了!你们知不知道?!一旦出了境,想找他们有多难?!”那个叫四哥的男子大发雷霆道。
“那个,四哥,咱们也不算跟丢了。当时元凌在机场外面发现他们出来,就一路跟上去了,而且已经跟上了火车。”一个手下辩解道。
“我当然知道他跟上去了!可一个人跟上去有什么用?!咱们所有的准备都在莫斯科!在莫斯科!现在要重头来做了!”四哥的火儿还没有消。
“至少咱们没有追丢。”下属小声嘟囔了一句道,看四哥又要骂他,连忙又说道:“那四哥,我们下一步怎么做?早上已经发信让去莫斯科的人回来了。而且刚才元凌传回话来,他好像在车上看到了萧家的那个娘们儿。”
“萧家人也掺乎进来了?”四哥闻言从暴怒回复了冷静。“让元凌继续跟着他们,看他们的目的地是哪里。现在看来,他们此行的多半是冲着西伯利亚去的,那咱们的处理方式就得改改了。”他边分析着眼前的情况边自言自语道:“那边的环境不同于莫斯科,是远东最乱的地方,又是在国外,而且萧家还掺乎进去了……”
他想想道:“让去莫斯科的那20个人赶快回来,从里面挑6个俄语最好,最熟悉环境的。然后派他们马上去咱们外蒙的训练营,调300人出来。每个带50人,分批从外蒙进俄罗斯,到了西伯利亚再汇合!”想到目标可能是西伯利亚之后,他的整体方针都变了。先前派去莫斯科的人只能算是间谍性质,而这次,则是真的要动用赵氏的私人武装了。
“四哥,为什么先前去莫斯科,只派了20人,这次却要300人呢?”旁边一个手下问道。
四哥缓缓说道:“你们不了解那边的情况,我去西伯利亚打过两次猎。那里太辽阔也太乱了,偏离了公路铁路,在荒原上随便放枪都没人管。力量小了别说找人,连自身都难保。何况萧家那娘们儿也去了,她可比咱们地头儿熟。不过出了国境办事儿也方便,300人听着不少,往森林里一撒根本看不出来。那娘们儿要是想跟咱们碰一碰,咱就跟她碰碰试试!行啦,你下去准备吧。”上次去日本,这四哥只带了5个人,只因为东京的环境是不允许乱来的。但此次深入蛮荒则完全不同,不但环境允许,而且也是任务的需要。
“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
只有风儿在轻轻唱
夜色多么好
心儿多爽朗
在这迷人的晚上……”
夕阳下,陆林坐在车窗边轻哼着苏联老歌,为众人填写着入境登记卡,享受着傍晚的宁静。列车此时已经经过了长春、哈尔滨,行驶在了白雪覆盖的黑土地上。一路向北,气温越来越低,内外的温差让车窗上结起了一层白雾。天空中大片大片的云层都被镶嵌了一层金边,时而高飘成鳞,时而低团成簇,时而遮蔽天日,当金黄色的阳光透过云层的缺口形成一道道光束,照亮一片片雪原的时候,那美景宛如来自天堂。
三个女生把自己关在包厢里恶补俄语,项昊、罗瑞、周伟则拉上了临时入伙的萧卓一起打牌。陆林写写停停,时不时望向窗外,似在回忆。“但愿明天也能这么平静吧……”陆林暗暗想着。明天早晨,K19次就要驶入俄罗斯境内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天已经黑了,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雪。众人再次移师餐车,享受国境内最后的一顿晚餐。夜晚总能让人们表现出感性的一面,此时餐车的气氛完全变了。座位几乎坐满,俄罗斯人多了很多,旅客们叼着烟,喝着伏特加,时不是举杯相敬,大声的唱着,笑着,吵闹着,很多人已经醉了。气氛空前的热烈,美国人艾伯特夫妇也在,招呼他们过来坐。
看着一帮群魔乱舞的老外,众人一时有点不适应。萧卓笑着说道:“不用太紧张,咱们现在过的是俄罗斯时间,你们得习惯老毛子的生活方式。没有含蓄没有中庸,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说着她也倒了杯酒,转身对着热闹的人群举起杯,用俄语高声叫了句:“为了相遇,干杯!”说罢一饮而尽。
“乌拉!!!”美女的敬酒得到了人们热烈的回应,虽然他们之中很多并不是俄罗斯人。
“如果你想了解美国,就去拿本书。如果你想了解俄罗斯,就去拿把铲子。科学家、传教士、诗人……他们都被埋在这里。”一个俄罗斯人用俄味的英语和艾伯特神侃着。
“我怎么觉得他在说中国。”周欣小声对洛雨说道。
“这伏特加比国内喝的烈多了!来劲!”项昊干了一杯后对陆林说道。亢奋是一种容易传染的情绪,众人很快就融入了周围的气氛里。外界的黑暗中时常有雪花砸到车窗上,却迅速被餐车内的融融暖意融化了。大家全然没有注意到,在人群的深处,有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在注视着他们。
一直闹到十点才回了包厢,几个男人都有点多了,在女生们极力的要求下才回房休息,她们实在受不了车厢里的那股膻味了。十一点多的时候,陆林被包厢外走道上突然传来的一阵吵闹声惊醒。依稀能听到,有个旅客在跟乘务员和乘警大声争吵着,大意是他的护照丢了,要求乘警赶快给他找。又过了一会,声音渐渐平息了下来,有个人在供应热水的锅炉夹缝里拾到了他的护照,还了回来。
赵元凌余怒未消的回了包厢,刚才他从餐车出来,猛的发现身上的护照不见了,找乘警和乘务员讲了半天也没个结果。“妈的!之前真是白喂他们了!”赵元凌暗骂道。为了方便行事,上车后他贿赂了乘务员,把买到同一包厢的旅客都调配了到别处,自己占了一个包厢。刚才护照不见了,他找乘务员求助,可她们完全不管。好在有个穿着高领皮风衣戴着帽子和墨镜的中国人捡到了他的护照,否则明天出不了关,他的麻烦就大了。
那人真怪,大晚上还带着墨镜。赵元凌又想起了还他护照的那个人,好像自始至终都没有能看清他的面貌。想着他喝了口水,便翻身躺倒在卧铺上,全然不记得离开前他根本没往杯子里倒过水。大多数人都睡了,车厢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夹杂着雪花的北风声和车轮碰撞铁轨的声音在不停的响着。
几分钟后,桌上的手机响了,赵元凌想起身拿手机,却惊恐的发现身体竟然动不了了!这时包厢的门被拉开,一个穿着高领皮风衣戴着帽子和墨镜的人走了进来。赵元凌惊恐的看着来人,似乎有些明白了。那人并没有理他,径直拿起了桌上的手机,按下了通话键。
“嗯,是我。”皮风衣举着手机说道。让赵元凌震惊的一幕发生了,这人的声音竟然和自己一模一样!他想喊,可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皮风衣继续讲着电话:“放心吧,一切正常,明早出境……嗯……嗯……三百人是吗?……好的……确定了他们的落脚点再联系……嗯……您放心吧,再见。”
挂了电话,皮风衣这才回头看动弹不得的赵元凌。当他翻下了遮着脸的高领,摘下了帽子和墨镜,赵元凌的脸刷一下就白得没了一丝血色,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事。对面站着的那个人,竟然是自己!毫无反抗能力的赵元凌倒在床上,站着的那个自己看着他的眼睛,缓缓的俯下了身,咧开嘴笑了,那笑容在他眼前越来越近,嘴角仿佛滴出血来……
第二天清晨,在K19经过过的一座铁路桥下,桥墩旁的冰河里,警方发现了一具全身赤裸,脸皮和指纹都被剥掉的男性尸体。尸体似乎经过了特殊处理,发现时就已经开始腐烂,死者的身份和死亡时间无从判断,但死亡原因一目了然,心脏位置有缝针的痕迹,打开胸腔后发现心脏处的几根主要静动脉都被剪断,胸腔内积满了回流的血液,却一滴也没有流到外面。
凌晨,粗心的乘务员在唤醒全车厢的人准备边检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少了一个人,也没有注意到给过她钱的那位旅客,身边多了一个上车时未曾出现过的超大号旅行箱,以及他包厢里那股淡淡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