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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逝者如烟

2016-10-08发布 5473字

突袭的人正是“忍者三人组”中硕果仅存的加藤阳也,原本一直倒在地下的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石井真的后面,在陆项二人准备进攻的一刻突然发动了对石井的逆袭。滚滚雷声中他对石井真大声喊道:“我是昭和60年后出生的人!你离开日本的时候我可能还没有出生!但你知道吗?现在的日本已经不是你那个时候的日本了!!!它不是天皇一个人的!它是属于日本人民的!见鬼的组织!见鬼的任务!我绝不会成为你这样的人!更不允许你把这鬼东西带回去!!!”

刚才石井真杀妻女的一幕彻底把加藤阳也震撼了,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这个激进的年轻人根深蒂固的信仰开始动摇了。这魔鬼一样的残忍,真的就是自己所追求的武士道精神吗?在这条路上走下去,自己会不会也变成石井这样的人?自己所在的,到底是一个多么可怕的组织呀?!他扪心自问着。想到亲手杀掉亲人,他就是一阵不寒而栗。天雷响起时,彻底的把他震醒了,末日般的场景,让他开始相信乐雨的话,眼前这个东西,只会给日本带来灾难和战争。

“还愣着干什么?!来呀!”加藤向着呆住的陆林和项昊叫道。这意想不到的援军,让他们看到了战胜石井的希望,陆林和项昊陡然振奋了起来,奋起余勇加快了脚步。

加藤并没能制住石井真多久,雷鸣的连天巨响中,一场搏命的乱战再次开始,每个人都拼尽了全力!四个人都不是庸手,招招都瞄准着对方的要害,刚才数轮的战斗,已经让他们的伤势都沉重不堪,陆林和项昊伤得最重,如果不是靠意识支撑着,怕是现在已经站不起来了。这一轮战斗,反而不如先前的激烈,却惨烈无比。斗到最后,陆项二人又被打下了台阶,项昊的一条胳膊断了,陆林也伤了根肋骨,两个人彻底动不了了;加藤原本就受了伤的喉结软骨终于被石井一拳打碎,在地上急促的喘息着;而石井真则被定汉剑穿胸而过,终于轰然倒地,胸口血流如柱。

大厅内再没有一个站着的人,只余下越来越急促的雷声轰鸣在众人头顶。石井真被打倒了,灾星却还没有被阻止!

“让我来!”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周欣终于鼓起勇气跑了出来,整个大厅里唯一一个没有受伤的人就是她。看到石井真已经不再是威胁,她捏手捏脚的从两个日本人身边绕了过去,准备去拔那个灰球。

周伟看在眼里却急了,刚才灾星没有启动,石井真拿着才没事,可现在这满天的雷鸣都是它造成的,如此的威势,又岂是说拔就拔得下来的。“欣欣!别碰那个!!!”血脉亲情的力量支撑着周伟猛的站起了身,他也不是石井真,只是一个普通人,山外是否发生了浩劫他可以不管,但他却不能让唯一的亲人涉险。

趁着周欣被他叫住发愣的功夫,周伟不知哪来的力气,几个箭步冲上了台阶,把妹妹远远的推了开去。之后站在灰球的面前深深的吸了两口气,仿佛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之后,终于将两只手向着灰球的两只触角伸了过去。

周伟的手伸到灰球的近处却停住了,隔着10公分,他就已经感到了球体表面的那股灼热。好在他心思活络,猛然把手收了回来,开始脱身上罩着的连体服。雷声轰鸣的压迫中,他的动作有些慌乱,费了好大劲才算把连体服脱了下来。周伟把它团成一个长条当成了隔热垫,分别把两头垫在手中,去拔那灾星的两个触角。

刚一接触,他就感到一股炙热从触点上传来,隔着叠了数层的连体服都会觉得烫手,甚至能感觉到手里厚厚的垫子正在慢慢的变薄。“该死!烧透了!!”周伟暗骂一声,再也不敢耽误,使劲攥住两支触角上下晃动。此时支撑着灰球两端的支架在轻微颤抖着,这给周伟增加了难度。他好不容易才对准了上下的机簧,一推一拔间突然发出一声惨叫,终于把灰球拔了下来。

灰球刚一从支架中脱离,周伟就猛的松开了手,把它甩了出去。原来在取下灰球的时候,连体服折成的护手垫就已经被高温彻底烧透了,周伟的两只手紧紧抓在了灰球的两根灼热触角上。十指连心,一股钻心的巨痛从手上蔓延过来,这才疼得他刚拔下灰球就松开了手。

周伟疼得又叫喊起来,再看两手,有不少地方被烫脱了一层皮,起了血泡,还有一些被烧化了的织物粘在手上。

“哥!”被推开的周欣跑了过来,看着周伟的两只手,心疼的又哭了起来,如果不是哥哥推开了自己,那么现在受伤的就是该是她了。“哥你别动!”周欣边说边在身上摸索着,她还是有一点急救常识的,那些熔化掉的织物如果不及时清理,等冷却之后可能就会彻底跟皮肉连在一起。

其他人却没有兄妹二人的心情,都紧张的注视着翻滚到了一边去的灰球,生怕它会爆炸,同时还注意着石门后环境的变化。

好在灰球滚到一边就再没了动静,人畜无害似的静静躺在那里。石门后传来的雷声也开始变得稀疏起来,动静也越来越小,似乎是少了灾星的支持,现在只是在发泄着剩余的能量。等到雷声彻底隐去,众人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原本支撑起身体的那点力气也没了,都四仰八叉的躺在了地上。

项昊不知想起了什么,又挣扎的爬起身,艰难的走上了台阶。他走到加藤阳也跟前,检查他的伤势。此时的加藤呼吸已经弱不可闻了,喉结被打碎,他拼命的想呼吸空气,却只有阵阵窒息的感觉,他已经支持不住了。看着项昊走到身前,加藤眼中闪过一丝欣喜,这个很像自己大师兄的人,并没有忘记自己。

看着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加藤,项昊心中突然掠过一丝悲伤,他对这个日本青年的感情非常复杂。去武当的路上,加藤的狂妄言论就激怒了他,当时就在心里给加藤盖上了“小鬼子”的标签。武当山上两个人一路都在较劲,到后来的相互救援,到对战忍者三人组时两人的以死相搏,再到刚才加藤的舍命相助,项昊自己都说不清是把这个年轻人当成了敌人还是朋友。

眼下看加藤阳也已经不行了,项昊心中一阵难过,他抓着加藤的肩膀,轻轻的说道:“兄弟,刚才谢谢了。”

听了项昊的话,加藤眼中流露出欣慰的感情,他努力的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喉咙中发出一阵呜呜的沙哑响声,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开始急促的喘息起来,看样子马上就要不行了。加藤的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是不想让它闭上,他还年轻,对这个世界还充满了不舍。最终,他吐出了最后一口气,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一条鲜活的年轻生命就此逝去。

“唉……”项昊叹了口气,松开了加藤的肩膀。这时他突然感觉周围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举目四望,项昊陡然惊叫道:“石井呢?!”地面上只剩下一大滩血和染满了血的定汉剑!陆林听到喊声一惊,也踉跄的站了起来。却发现一条像被墩布拖出来的粗大血迹,从刚才石井倒下的地方一直延伸到台阶之下。

刚才谁都没有留意这边的情形,石井真不知什么时候拔出了插在胸口的定汉剑,然后匍匐着一点一点的爬下了台阶。他的伤早就足以致命了,却一直支撑到现在,已经爬出了好远的一段,还在地上艰难的爬动着。陆林看了一眼他爬行的方向,并没有去阻止,只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那是石井真妻女倒下的方向。

临死之际,那个谦恭礼貌的石井真似乎又回来了,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只是想回到妻子和女儿的身旁。悔恨的泪水不停的流着,支撑着他爬完了最后的一段距离。抓住妻子和女儿冰冷的手,石井真的心中一阵安详,那是与家人重聚的踏实感觉。他抓着妻子和女儿的手轻声的说着:“本以为要交接了任务才能团聚,我还真怕追不上你们,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又能在一起了。”那颗一直生活在双重身份阴影中的心终于得到了解脱,他面带微笑的闭上了眼睛。像一个疲惫的旅人,终于在旅程的终点,回到了自己的家园……

陆林和项昊支撑着坐到了台阶上,看着一地的死尸,心中唏嘘不已。两大势力全灭,他们成了大厅里唯一活下来的人。

“我说瑞子!你趴的文明点好不好?!赶紧的!换个姿势!”休息了一会,周欣对大家的伤势做了简单的处理,众人的精神和体力都恢复了一些,项昊又开始奚落罗瑞了。

“你这才叫坐着说话不腰疼呢!我能动早动了。刚才石井打了我两拳!跟被卡车撞了一样。”罗瑞不服气的回嘴,包子守在他身边。

“其实石井真也蛮可怜了,为了他们那个不知道什么组织的鬼任务,把一家子全都搭进去了。我觉得他本质上应该是个好人,要不是路上他一直拦着,没准我早就没命了。”周欣守在哥哥身旁说道。在她做人质的这一路上,石井真是最照顾她的一个人。眼下逝者已矣,她不由的心软起来,“他们过他们的,我们过我们的,不是很好吗?我觉得石井真也算是一个受害者了。”

乐雨叹息道:“在国与国的搏弈里,我们和他们都只不过是一群被灌输了统治者意志的傀儡。两国离得这么近,碰撞是不可避免的,不同的只在于统治者是出于怎样的目的。你们知道唐朝时日本的遣唐使制度吧?其实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一制度在国内只有书面记载。直到2004年,西安发现了一位唐代日本留学生的墓碑,这才算找到了遣唐使制度实物证据。墓志铭上说这个留学生‘国号日本,才称天纵。衔命远邦,驰骋上国’。他在年青的时候就渡海来到中国学习文化,因为成绩优异被留在了唐朝做官,在中国生活了一辈子,最终埋骨在了大唐的长安。他的名字,叫做井真成……”

千年前的井真成,眼前倒下的石井真,他们都是被上位者指派,抱着不同的目的来到了中国这片土地,也最终都埋骨在了这里。这跨越时空的巧合,让众人心中一阵感慨。陆林轻轻的叹了一声道:“如果没有这档子事,石井真大概也会在北京生活到终老吧……”

他忽然又想起了另一件事,便问乐雨道:“我说乐教授,那个赵庆华到底是什么人?你们认识?”

乐雨此时也坐了起来,听陆林问便答道:“我不认识他,至于他是什么人……怎么说呢。你们记得吧?在武当山的时候,咱们发现了卢象升的石碑,项昊给石碑磕了个头之后,赵庆华也磕了一个。你们还记得他当时说得什么吗?”

“那谁记得住呀。”项昊叫苦道。陆林苦苦的回忆着,“他说‘祖师爷保佑,保佑我家业兴旺…………’等等,祖师爷?!”他瞪大眼睛问道。有太多的古人被今人供奉成了祖师爷,当时大家谁都没有在意一个民工的祷辞,以为他就是随口说说,但现在联系到赵庆华不一般的身份,陆林突然发现了不妥。

乐雨答道:“嗯,我先前也不知道他的身份,直到刚才他再次出现,结合那句‘祖师爷’,我才终于确定了!你们还记不记得?当时我曾经说过,卢象升曾经上书崇祯,想组建一只1500人的‘特种部队’,专门用于奇袭和偷营,只是不知后来建成了没有。现在看来,他建成了!”

“等等,这也太混乱了,那可是明朝的事儿!”罗瑞在旁边听得头大了。难道赵庆华还是从明朝穿越过来的不成?

“别急,听我慢慢说。这背后牵涉到了非常古老和复杂的一些事,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咱们还是先从赵庆华的身份说起。明末卢象升组建了他的特种部队,但最后他还是因为失去兵权战败身死,这只特种部队在满清入关后就销声匿迹了。现在看来,他们没有解散,而是被收编了,成为了一个大势力的私人武装力量。这个大势力至今仍然存在,这只私人武装力量也因此而延续了下来。赵庆华就是他们其中一员,而且好像地位不低的样子。”乐雨一点点的说道,她似乎不愿透漏太多。

“什么大势力?就是你刚才说得赵家?”陆林步步紧逼的问。

乐雨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回答道:“没错,赵家!一个扎根在华北地区的大势力,他们的历史比那只特种部队还要古老得多。明末,卢象升组建的‘天雄军’可以说是当时的‘天下三大强军’之一。而他募兵的兵源就是河北的邢台、邯郸一带,这里正是赵家的势力范围。不知是在天雄军组建之初,赵家就已经打入这只部队的内部,还是在卢象升死后,利用地缘关系收编了这只本地军队的精华。其实之前我也不知道这些,只知道赵氏是在元末的战乱中丧失了自己原本的武装力量。终明一代,他们都在不断的寻找一支战斗力强、又可以信任的劲旅。要知道,这种地方势力大到一定程度,如果没有自己的武装力量保护,那就等于是待宰的羔羊。之前我只听说过,直到清初他们才又秘密组建了自己的地下武装力量。并没有想到天雄军身上。直到赵庆华身份暴漏,联想到他那声‘祖师爷’,我这才想通。这只部队战斗力强,又建成于赵氏的地盘,再混以赵氏子弟……血脉相连,没有比这个更好的选择!”

“这个‘赵’,不会是‘燕赵’的那个赵吧?!”罗瑞在一旁惊问。

“也是,也不是。”乐雨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那这个赵家到底是好是坏呀?”不待罗瑞再问,项昊抢着说道。

乐雨笑了笑,“天下事哪有非黑即白的?什么组织都是既有它的好处,又有它的坏处。它的好坏,我真不好说。不过这次的灾星没有落到他们手里,绝对是件好事。”她巧妙的转移了话题,似是不想多说。

“是呀,”陆林赞同道。“不过这地方已经暴露了,难保不会还有人来,咱们还是把它带走吧。也不知道地面上怎么样了,好在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不然刚才那灾星如果真的发动起来,附近可就都要遭殃了。”

“都结束了吗?怕就怕一切才刚刚开始……”乐雨皱着眉有些担心的自言自语道。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我想起些其它的事。”乐雨沉默了,好像在想什么事情。

陆林可不想放弃追问,又接着问道:“那赵庆华的事先不提,乐大小姐,你是不是也该跟我们说说自己了呀?大家都同生共死了,你就别装了。那个姓赵的怎么说认识你大人?看来你也不简单吧?”

终究还是没能躲过追问,乐雨暗暗叹气。陆林说得没错,大家已经同生共死了,而且都牵涉进了这件事里,她只好答道:“好吧,我会告诉你们的,不过这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楚的事,你们身上的伤也需要及时治疗。我们还是先出去,到时我再给大家细说。”

乐雨整理了一下自己蓬乱的头发又说道:“你们听过一个笑话吗?前任美国总统克林顿下台后,为了偿还自己的债务,他满世界的收费做广告。国内一个历史悠久的酒品牌,曾经邀请过他。在发布会上,克林顿的演讲稿里有这样一句话:‘这个品牌的历史是美国建国历史的6倍’。念到这里的时候,他摇着头笑了。似乎在笑这个已经老到步履艰难,被一层层祖宗的枷锁套在身上的古老国家,还在倚老卖老。呵呵,可他不知道的是,我们这个已经有五千多岁的古老国家,从来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