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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剖尸验伤批仵作

2024-07-19发布 3909字

上回说到张公在打开柜门一瞬间灵光一闪,心有所悟。随后他便在柜里使劲翻找起来,最后将好不容易寻到的一个小药瓶攥在手里,随后又走到门口敲了敲竹墙并来回摇了摇竹门。此时张公脸挂笑容,看上去似已有七八分把握。之后他又走到院子里,这时才注意到院子已经被打扫过,虽然倒在地上的笔架依旧躺在那里,但地面的垃圾已经全部被清理干净。

“糟了!”张公暗叫不好。正在懊恼时,碰巧李美姑又买了一大包东西回来。

张公也没心情客套,二话不说上前便问道:“李美姑,本官让你不要动家里的任何东西,为何不听?”

李美姑被突如其来的人和问题都弄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大……大人,我什么也没动呀。这笔架也还倒在那里,家里的东西也没动过。”

张公气恼地指着地面道:“你为什么要打扫院子?”

李美姑战兢兢回道:“过两天有个道长要来给亡夫做道场,所以想着把院子打整干净一些,好摆醮台。——怎么了大人,是……是有什么不妥吗?”

“咳!”张公重重叹了口气,问,“院子里清理出来的垃圾倒哪儿了?可还找得到?”

“可以可以,”李美姑立马放下手里的东西道,“走,大人,我带您去。就在房后的垃圾篓里放着。”

张公终于转怒为喜,急忙跟去查看。在垃圾篓里翻找片刻后,张公从中找出一根两头都是竹节的竹筒,其上有一个十分清晰的鞋印。张公顿时大喜。

李美姑正欲凑前细看时,张公已将竹筒收起,并与之告别返回了县城。

在县城临时租住的客栈茶房里,约莫等到戌时,范右堂终于从京城赶了回来。

一进门,张公就迫不及待道:“严公有何指示?”

范右堂就着桌上的茶壶猛灌了一口,后摇头道:“没指望了大人。据严尚书说,张简俢他们得了一封信——就是韩启廉让欧无厌去偷的那封——里面写的不仅仅是赤裸裸的反法言论,而且其中还提到了严尚书。这封信本是韩启廉写给严尚书的,不料最后却通过吴允江落到了张简俢手里。现在严尚书是泥菩萨过江,自身尚不定保得全哩。”

“不应该啊,”张公不解道,“以严公的正直秉性,他是不可能畏惧张居正的权威的,如何到这紧要关头却退缩了?”

“大人有所不知,”范右堂解释道,“皇上和太后本来就支持新法改革。在他们眼里,江山社稷大于一切。若是严公出面,势必会在张首辅那里留下偏袒学生的把柄。到时不仅帮不上我们忙,还会使我们陷入纠结党派纵容反法的诬蔑中。”

“看来只能靠我们自己了。我就不信为了所谓的社稷就必须要无辜者枉死!”张公一拍桌子义愤填膺道。

“对了大人,”范右堂道,“我来客栈前路过衙门,听说吴允江明天下午就要公审韩启廉了。”

“好!”张公附掌道,“正好合了本官的心意。明天我们就借他这场堂审让真相水落石出。”

“难不成大人已经……”范右堂话只说到一半便用探询的目光看着张公。

张公展颜一笑,却不回答,只说道:“早点休息吧,明天自然会见分晓。”说完便径自回卧房去了。

范右堂知道张公好卖关子,也不便追问,只是耸耸肩,亦自回房去了。

次日一早,范右堂先张公起床并在客栈大堂等候,等到张公出卧房时,便立马迎上前去道:“大人昨晚说要借堂审公布真相,我们现在是直接去衙门候着还是?”

“本官现在确是知道真相,”张公道,“不过我也还没有足够的证据当堂对质呢。”

“那大人昨晚难不成只是说笑话?”

“不不不,”张公连连摆手,“本官可没心思说笑,不过你不说了他们得下午才开堂吗,我们还有一上午的时间可以利用呢。”

“大人要在短短几个时辰找到证据,未免太——”

“走吧我的范大人,”没等对方说完,张公便语带嗔意道,“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么聒噪了。走,先跟我去个地方。”说罢便率先朝客栈外大跨步走去。范右堂来不及再问,只能快步跟了上去。

张公带头引路,走了好些时候,范右堂看着前方越发熟悉的方向,心下渐渐了然。

他快走两步,走到和张公并肩而行的位置问道:“大人要去义庄?”

张公咧嘴一笑,道:“没错,确切地说是要找管仵作。”

“大人,这人心高气傲,恐怕又有冒犯之举,不如下官——”

“不必了,”没等范右堂话说出口,张公便拒道,“正因此人恃才傲物本官才更得亲自出马。”

话说着,二人已来到义庄门口。此时义庄门还紧闭着,范右堂敲了好几声,才听见有个抻懒腰的声音传出,之后便是有人趿拉着布鞋走来的声音。

一开门,两人便看到管齐俢那张尚睡意未消的脸。时不时地还打上一两个哈欠。他见了张公二人,也不意外,但却有几分不耐烦。

“大人这么早来义庄,又有何事?”他开了门便往院内走,边走便问道。随后从院里搭着的晾衣杆上取下一件皱巴巴的大衣披上。

张、范走进义庄,张公先对管道:“都巳时了,也不早了。本官此次来不为别的,就想再看看你的本事。”

管齐俢穿好衣服,又继续往停尸的殓房走:“卫该的尸体该验的都验了,大人还想知道什么?”

张公跟上前继续道:“我要你剖尸验伤。”

“剖尸验伤?”管齐俢立马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张公。

“没错,你没听错。”张公毅然决然道,“本官要让你效仿前宋惠父之技剖尸验伤。”

这时范右堂在旁道:“大人,这卫该的尸检状况早已验明,何故又要进一步剖尸验伤?莫非之前管仵作所验有误?”

“不可能,”不等张公回范,管齐俢却率先对质疑自己的言论反驳起来,“管某验尸无数,从未失手,如何能错?”

张公见对方实在傲慢,自己又急着解决问题,于是心下生急,一把抓起对方大衣领口,直直地盯着对方眼睛,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告诉你管仵作,本官同样破案无数,也曾和你一样自命不凡。但我失误过一次,由于本官过度自信导致错审误判,差点枉害人命,把无辜百姓送上了断头台!今天——本官是看重你确有其才,所以不与你计较。但不代表在人命关天之际本官也能像吴知县一样惯着你。——实不相瞒,就你这态度,换作是锦衣卫那帮人,你早就和卫该一样躺在停尸台上多时了!”

说完,张公一把将手撒开,管齐俢也被上级突如其来的愤怒弄来愣住了,等到反应过来便径直朝卫该的停尸台踉跄行去。

范右堂对张公道:“大人要剖尸,可需知会李美姑一声。”

“那倒不必,”张公道,“本官不过是在伤口处动动刀子,到时候让管仵作把伤口缝合一下便是。”

张公走到停尸台,已准备好各类刀具等候在旁的管齐俢问道:“大人想要验什么?”

张公命令道:“在胸口的伤口处呈十字形切割开,看看伤口下方的脏器受损情况。我要知道死者确切的致死原因。”

管齐俢点了点头,便操起锋利的刀具在尸体上切割起来。此时的伤口里已没有血液,割开后露出的皮肉呈暗褐色,还有一些凝固的黑色血痂。

管齐俢一纵一横切了两条数寸长的伤口。之后又一手掩鼻,一手将“十”字形形成的四个角的皮肉翻开,然后伸手小心翼翼地掏取着伤口下的心脏……

在此等待期间,张公独自走到尸体脚部,仔细打量着死者的鞋底,接着又袖出一个长条木盒,里面装的正是那根从卫家找到的竹筒。他将竹筒上的鞋印和卫该的鞋印作了仔细的对比,最终结果一致。

等到管齐俢取出心脏招呼自己时张公又收好木盒走过去。

三人围着放在置物架上的心脏仔细检查了一番,最后张公指着心脏道:“死者脏器完好无损,并未有刺穿伤和其他钝器震伤的情况。看来死者是死于失血过多无疑了。”

范右堂在旁道:“死者身上唯一出血处就在胸口,即便只是失血过多致死,那也同样是因为竹管插入体内所致。大人如此细究死因可是另有用处?”

“没错,”张公道,“虽然都是竹管入体所致,但结果却千差万别,错谬至极。”

“大人,”管齐俢在旁道,“虽然证明死者是血脉枯竭而死,但这亦在管某验状之内。只是之前因未剖尸验伤,所以多加了脏器破裂致死的死因,这也不算误验,大人何以又有‘千差万别、错谬至极’之说。”

张公道:“验人死伤,最忌模棱两可。虽验状上两者兼具,但因不能验定其一,审断上则大相径庭——轻则延误审断良机,使凶手遁逃法外;重则错判误断,枉害无辜性命。你说,只因这验状不工,死因不详,导致死者不得瞑目,生者不得心安,嫌者不得清白,审者不得明察。你说这还不是错谬至极是什么?”

“唉……唉……唉!”

“管仵作何以三声连叹。”张公见管齐俢连连喟叹,遂问道。

管齐俢此时泪眼迷离,满脸愧色道:“大人一席话,算是让管某人一朝梦醒啊!一直以为自己验尸必准,大人今日这番话,倒使我不得不反思,背地里究竟有多少痛苦暗骂之声,有多少敢怒而不敢言之冤民枉士。可怜我还一直以验尸之技自恃,想来真是可笑,可悲,更可叹啊!”

张公道:“如今官府一向喜欢便宜行事,审凶查案更是草率,巴不得早日了事,而后高枕安卧。而你武断傲慢之作风正中此等官吏下怀,恨不得你一张验状就把人命案子给解决了。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吴知县对你的傲慢一再包容有加的缘故。”

“真是害煞人也。”管齐俢说着突然跪行大礼,拱手道,“今日多谢大人及时点醒卑职,日后万不敢再将验尸当儿戏对待。日后行验尸之事卑职定再三复验,以详细尸格上呈供审。”

张公见其言辞恳切,连忙将其扶起,亦抚慰一番道:“你有此心,过而知改。本官亦足感欣慰。”

这时范右堂看了眼义庄院里的耀眼阳光,提醒张公道:“大人,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早一步去为好,万一迟了就麻烦了。”

“对对对,”张公想到此事,立马又吩咐管齐俢道,“把脏器用干净白布包起来,本官要拿它上堂作证。”

“那尸体的伤口?”管齐俢指着被刀划过的尸体试问道。

张公想了想,拿定主意道:“先用布盖上,待本案结案后将脏器放回胸腔再缝合伤口。死者为大,把尸首收拾干净再交给家属。”

“看大人神色匆忙,是要急着参预午正时分的公审?”

“什么,午正开堂?!”张公大惊,同时看向范右堂道,“现在几时?”

管齐俢走到一边看了眼安置于殓房的漏刻,回道:“现在已是午初二刻,还有一炷香的时间。”

“这样,”张公立马下令道,“我和范大人先去堂上听吴知县怎么个审法。管仵作,你在此稍等片刻,然后拿着死者脏器到堂外候着,到时候本官若有叫你进堂时你便进来。”

管齐俢点头应承,之后张公便和范右堂匆匆往县衙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