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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为寻证物再登山

2024-07-19发布 7606字

张公回衙,问及甘主簿,方知冯、孙未尝回来过。及至酉时三刻,才见冯知县独自赶回衙门。

刚跨入衙堂门槛,张公便迎上去问道:“冯大人,那边怎么样了?”

冯岁如用手拭了拭汗,道:“季氏兄弟果然有问题。我们去的时候,先让孙住和几个捕快在他家门前院后隐蔽起来。然后下官又带上一二捕快上门讯问,其时兄弟俩都在家,他们见了我们表现得很意外,而且其兄季源看上去很慌张,虽然极力想保持镇定,但还是难掩其紧张情绪。我问了他们几个简单的问题,还故意说是例行公事以减轻他们的疑心,以免打草惊蛇。之后我便留下孙县丞他们继续监视,我先赶回来复命。”

张公拍手叫好,随即又示意冯岁如坐下慢谈。两人在堂侧的椅子上坐定后,张公又问:“说说看,你都问了些甚问题?他们又是如何回你的?”

冯岁如抿了抿嘴唇,感到口渴难耐,先张望了一番,然后从旁边的茶几上端过半盏陈茶猛灌了两口,感觉好多了以后方才抹抹嘴回道:“是这样大人。我见到季氏兄弟后,直接表明是为了韩桑一案。当时他们就表现出不对劲,尤其是大哥季源,说话总是支支吾吾,让人不知所云,可疑得很。”

“你有问他们案发当日在干什么吗?”

“既然是例行公事的问法,这个问题下官自然不会漏掉。事实上我第一个问题就是这个。不过据兄弟俩所言,他们俩在案发当天并不在家,也没在毛竹山,而是在城里一家常去的酒楼喝酒。”

“你没说过方少清曾看到他们从毛竹山下来的事吗?”

“说过,不过他们坚持认为是方少清认错了人。而且我还提到了那件被认出来的靛蓝色衣服,但季源解释说那件衣服早在之前晾晒衣服时就被人偷走了。”

“听上去倒是毫无破绽——对了,他们说案发当天在城里喝酒,就是指这靖安县城吗?”

冯岁如颔首:“正是,这也是下官急着赶回来的原因之一。”

“你是想去酒肆证实此言?”张公猜测道。

“是的,”冯岁如承认道,“仅凭二人空口白话,恐怕不足为信。”

“他们说在酒肆喝酒,我们就是找到老板证实,所听到的也未必就是真话。”

“大人的意思是他会提前买通别人帮忙圆谎?”

“是不是且先放一边,到时候去了再行判断。你先说说,除此之外你还问了什么?”

“我还问他们是否认识死者韩桑。”

“他们怎么回的?”

“他们倒是承认自己认识韩桑,不过却没提交情深浅。我看他三人年纪悬殊,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交情吧。”

“大错特错,”张公纠正道,“本官已经问过韩璋,虽则季氏兄弟和韩桑交情不深,但其父季庚可算得上是桑之至友。”

“这么说季氏兄弟撒谎了?不过也不排除有上一代亲近,这一代生疏的情况。”

“他们确实撒谎了,本官从韩璋处已经得到证实,就在一二十天前,他们还去韩家借过钱,而且不是一次两次了,只是这次韩桑没遂他的意。”

“照大人这么说,如果季氏兄弟果真是凶手的话,借钱未遂很可能就是其报复的动机?”

“没错,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得先去证实他们所说的不在场证明,如果其证明不能成立,那么也是时候正式逮捕归案了。”

冯岁如听就快破案,心情顿然大悦,忙问:“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去酒肆。”

张公见门外天色虽晚,但因酒肆就在城中不远,且繁华街衢一向灯火通明,又加夏季星明月朗,不碍行动,便下令道:“明日一早还要去毛竹山一趟,就今晚去酒肆吧。”

冯岁如不解:“大人还去毛竹山做甚?莫不是我们漏掉了什么蛛丝马迹?”

张公拄膝起身道:“走吧,我们路上边走边说……”

两人当下起身,路上所言也不过是关于韩璋所提到的烂坟山线索一事。前文已经叙及,在此不加赘述。

冯岁如所言酒肆名曰“醉香楼”,位于靖安城中“牛鼓街”中段。此时肆中食客攘攘,喧哗不已,正是一天中最忙的时候。

张公两人进门,也不见有闲着的小二跑来招呼,这倒合了张公之意。两人穿过堂中酒桌,径直来到柜台。柜台里有个尖嘴猴腮模样的账房正头不抬、手不停地拨弄着算盘。面前的账单被翻得砉砉作响,看上去很是卖力。

张公上前打问一句道:“请问你们掌柜的何在?”

那账房眼珠子瞪着算盘动也不动,简直快要掉下去一般,哪有功夫分出心来回话?冯岁如正待上前再问,被张公拉住。随后张公又拖住一小二,小二虽忙,但不比算账的害怕分心出错,便指着楼上道:“二位客官去楼上,符掌柜就在最里一间包房里,正和朋友喝酒呢。”

张公谢过后,和冯岁如朝楼上行去。楼上左右各有三间包房,到了最里间,听得里面传来喧哗声,似乎众人酒兴正浓。冯岁如上前叩响房门,里面传出一句颇不耐烦的“谁呀”,之后便又是胡吹海侃声。冯岁如回头朝张公无奈一笑,然后耐着性子又扣了两声,且声音比第一次大了许多。

这回没人回话,里面也安静了许多,不一会儿房门开了一条缝,一个面庞瘦削但精气神十足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门后。张公也不啰嗦,把腰间象征官阶的玉牌往门缝前一伸。然后就见那人眼珠子一瞪,立马回头对其余客人道:“各位兄弟吃好喝好,符某有事,失陪一下。”

很快,那人出了包房,对走道上的张公二人拱手道:“不知两位大人驾临敝店,有失迎迓,还请勿怪。”说话的语气十分恭敬。

张公小声道:“你就是这家店的老板吧?”

那人点点头,自觉报出姓名道:“小的姓符名青,不知大人来此是用饭还是住店,小的通统包了。”

“那倒不用,”张公道,“来就是问你个事情,问完我们便走。”

“那大人这边请。”说着符青把两位请进另一间空房。

二人落座后,符青准备上茶,被张公拒绝,之后让他也坐了下来。随后符青道:“大人要问什么尽管说,小的有问必答。”

于是张公开门见山道:“五月十四那天,你店里有没有接待过两个男性酒客,一个高且壮,一个矮而瘦。”

这下符青显得有些为难,道:“大人,不瞒您说,小店生意一向不错,这一天来来往往的客人男女老少都有,少则数十,多则数百。且十有八九都是酒客。您要说这高矮胖瘦的,那酒客里都能找出好几个相似的,如何作得了准。小的倒斗胆问一句,那两人是何关系,可曾常来?”

张公侧首看了眼冯岁如,冯连忙代为回道:“兄弟关系,听他们说应该是常客。”

“这就好办了,”符青笑道,“我们店里对老顾客一般都会记下姓名的,为的是以后好予客人优惠。大人只消说出那二人姓名,小的可以回忆回忆,看是否对他们有印象。”

张公道:“一个叫季源,一个叫季远。前者为兄,后者为弟。你想想,对这二人可还有印象?”

符青绞尽脑汁想了想,依然未果,又满脸歉意道:“敢问大人,那兄弟俩大概是何时来的?”

“午时到亥时之间。”张公回道。

“嗨!”符青一巴掌拍在脑门上,“瞧我这记性,难怪没印象。那天小的有点私事,早上来店里吩咐了几句就走了,走的时候应该还不到巳时,直到第二天辰时才回店里。——这样,大人您稍等,我去楼下叫个伙计上来,他们应该知道。”

说着符青便起身出门,回来时身边领了个有些怯生生的小伙计。张公向其道:“你别怕,本官问你个事,你如实回答便可。”

那伙计点点头,没吭声。张公道:“五月十四那天,你们店里的老熟客季氏兄弟可曾来喝过酒?”

伙计偏着脑袋想了半天,终于回话道:“大人……是指季源他们吗?”

“没错,就是他们。”

“他们来过,午时初来的——”

此话一出无异于又给张公的案情侦查泼上一盆冷水,如果伙计没撒谎,这意味着季氏兄弟不存在杀人条件,为了更加肯定,冯岁如在一旁郑重其事道:“小伙计,你可想清楚了,如果是真话也就罢了,若是受人贿赂诓骗我们,本官可决不轻饶!”

那伙计本来就胆怯,听冯岁如如此一唬,立马跪下哭诉道:“大人明察……小的所言句句属实,如有撒谎,任凭大人处置。”

一旁的掌柜也忙替伙计说话道:“大人明鉴,这孩子向来老实,说不来谎,就是借他十个熊心豹胆谅他也不敢欺骗二位大人呀!”

冯岁如看伙计这般表现,也不像在说谎,转首看了眼张公,欲征求其意见。

张公心里虽也有几分失望,但也不表露出来,只是平静地叫伙计起身,让他退下。就在伙计谢了恩准备下楼时,张公猛然间又想到什么,立马脱口而出道:“先等一等!”

那伙计立马站住,又迤逦至张公面前,似乎又多添了几分胆怯。张公也不管那许多,急急问道:“季氏兄弟几时走的?来的时候有拿什么东西吗?”

伙计战战兢兢道:“那天他们跟往常不太一样,随便喝了两杯就走了。走得很匆忙,前后不到两盏茶功夫。他们来的时候,大哥肩上挎着一捆麻绳,约有拇指般粗,小的还多嘴问了一句,他们只说是用在辘轳上的井绳,除此之外小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张公心里略一思索,突然一掌拍在桌子上——把符青和伙计都吓了一跳——他笑着对冯岁如道:“冯大人,这下你应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吧?”

冯岁如报以会意一笑:“了然!了然!”

——第二天。韩氏兄弟买了纸札香烛,早早来到衙门候着。因孙住忙于监视季氏兄弟不能同往,张公只叫上冯岁如,又点了六名快手,备齐灯笼等物便去了毛竹山。

到了山上,兄弟俩迫不及待地向张公打听了父亲遇害的地方。等张公带他们找到那根夺命竹干时,两人见上面还残留着斑斑血迹,不免联想起当时的惨状,都不由自主地伤心哽咽。

韩璲心中忿忿,向张公痛斥了凶手之残暴,并请求早日找到凶手。说完便要去烧纸祭奠亡灵,而韩璋也早已泣不成声,一个大男人哭得跟个孩子一般,走到竹干下烧起了冥钱纸札。

张公看了眼冯岁如,不免唏嘘道:“你说得是多大的仇恨,才会使凶手如此残暴不堪,毁掉一个好端端的家庭。”

冯岁如也喟叹不已:“是啊。看他二人昆玉情深,也算得是对孝子。眼见六七十岁正是颐养天年的时候,却遭此不幸,实在令人惋惜。”

“走吧,”张公轻拍了一下他的肩头,“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我们要做的就是早日找出凶手,还韩家一个公道。走,去附近找找,看看那‘烂坟山’到底在哪里?”

冯岁如回了个“是”,又突然觉得不妥,道:“大人不等等韩璲他们吗?他们第一次来,又不识路,万一待会来找我们时走丢了可如何是好。”

张公也觉有理,便留下两个识路的衙役在原地等候韩氏兄弟,其余的则一起去寻找烂坟山。

严格说来,这毛竹山也并非全是竹林,整个毛竹山的范围被高矮不一的地势分成了好几个山头,而长满毛竹的山头便是其中一个,且以此为整片山群命名。就在这竹山头背后,紧紧连接着一座地势更加陡峭的山锋。张公一行六人沿着崎岖的泥石小径往上攀登,至高之地便是那座悬崖峭壁所在的山头。

一开始众人十分留意那些看起来像陈茔旧冢的土山包,但皆查而未果。沿路途中那些被巴茅遮住的一些土穴石坑也被衙役们翻了个遍,却都毫无收获。

其中一衙役不免猜测道:“大人,依卑职看,这山上恐怕根本没有‘烂坟山’这个地方,不过是老一辈的传言罢了。”

另一个又附和道:“卑职也觉如此,就算真有这个地方,恐怕也早就不复存在了,哪里还找寻得到。”

张公也拿不定消息真伪,只说道:“有没有这个地方并不重要,我们此次来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找凶手杀人所用的作案工具。烂坟山只是其中一个可能性较大的地方而已,就算找不到这个烂坟山,我们也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地方。大家继续找,到了山顶再从上面找下来,然后和韩氏兄弟会合。”

听张公这么一说,众人也只能沉住气,慢慢往前寻去。虽说张公信心十足,但一直登至山顶,仍然一无所获。

众人站在之前张公发现的那块巨石上,环顾四周,享受着山风带来的唯一一丝清凉。就在张公茫然无计时,却听见不远处的山坡处传来了嗓音浑厚的歌声。众人举目望去,能依稀看到一个头戴斗笠的男人。冯岁如对张公道:“大人,我们不妨找那个大哥问问路,兴许他知道山里的情况。”

张公也正有此意,立马应允,然后领着众人朝那唱歌男人走去。

到了地方,那男人看到官兵到来,立马停了歌喉,看着众人,面露忧惧道:“官差大人,小民来此采药,无聊哼上几首小曲儿,不知惊扰到各位大人,还请原谅则个。”

张公道:“你误会了,我们在此山是为调查一件案子,适才听你哼着当地小曲,又在此地采药,想你应对这附近山头情况都了如指掌,便前来请教一二。”

那采药人见大人并无怪罪之意,心下释然,遂倍加有礼道:“大人客气了,小民确实是本地人,常年在这片山上采药,对此地颇颇熟悉,大人有什么不清楚的尽管问便是了。”

张公大喜,和冯岁如对视一笑,又转头问道:“本官想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一个叫‘烂坟山’的地方,据说好像是一座坍塌了的旧坟丘。”

“哦,你们找烂坟山啊,”采药人说着指向一条可以通往山下的羊肠小道,“你们从这条小路下山,快到山腰时记得往左手边看,有一个顶上长了不少巴茅的破坟窟就是你们要找的烂坟山。”

张公当即谢过,就要带领众人出发,采药人又叮嘱道:“大人,这条道长年没人走动,到处都是荆棘林,你们下山时注意安全。”

张公和冯岁如再次谢过,便继续出发。一路上正如采药人所说,到处都是荆棘,行走艰难。众人都或多或少受了皮肉之苦。等到了山腰时,终于有衙役发现了巴茅草遮蔽下的烂坟山。

正如其名,烂坟山就是一座墓门坍塌了的坟丘,里面露出穴坑。很大,应该是个合葬墓。张公拿出一根火折子吹燃,点着事先备好的灯笼,亲打头阵,朝墓穴钻去。

墓穴内很黑暗,但还算干燥。穴中朽掉的棺木、蚀化的尸骨以及一些死在洞中的禽兽散发出的腐烂味道,各种气息交织在一起,实在令人作呕,就连见惯了各种恶心场面的张公也不觉有些反胃。

众人捂鼻在洞里找了良久,却什么也没见着。张公冯岁如感到不解,而众衙役则更多的是感到失望。毕竟千辛万苦捱到此地,却又一无所获,难免令人沮丧。尽管如此,众人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出洞后,有个别衙役开始埋怨起提出烂坟山线索的人来,仿佛自己受了捉弄一般。冯岁如对自己手下道:“这个地方是死者的儿子告诉大人的,他也只是猜测凶手有可能选择这个地方销毁作案工具,对于我们而言,凡是可能存疑的地方,都不能置之不理。也不能因为没有收获就责怪提供消息的人,毕竟他们也只是提出建议,希望我们能早点破案而已。”

张公也道:“冯大人说得对,查案最重要的就是耐心,冤案往往都是因为缺乏耐性草率行事造成的。”

那几个衙役本来就是小声发发牢骚而已,不料被上司听见,也没有什么责备之意,自然不敢再窃窃私语,胡乱抱怨。

随后冯岁如又征求张公意见,指着小路前方说道:“大人,前方恐越发难行,荆棘更盛,倒不如原路返回山顶,择寻常大道下山,方为上策。”

张公看了眼前方荆棘越发浓密的道路,也无他计,只好返回,从大路下山。

张公一行回到山顶,找了条樵民常走的大路下山,沿着这条路往下走,途中正好经过案发现场所在的竹林。

然而,就在众人走到距离竹林还有一二里远的山坡地方时,走在最后的衙役突然大喊道:“大人,快看!”

众人被他吸引,都回头去看,张公更是走到他面前,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在一片茂盛繁密的葎草叶中,竟然露出一截成人拇指般粗细的绳头。

当下张公下令,一衙役奉命去取。那衙役拽住绳头一扯,竟没到头,又拨开葎草叶看,发现竟足足一大捆。

张公大喜,令人收好绳索,下山与其余人等会合。到了案发现场,见韩璋在不远处的一棵樟树下坐着,韩璲和那两名衙役在旁守着。

张公领着众人上前,问道:“这是怎么了?”

韩璲回道:“我们烧了纸钱正准备去找你们,结果舍弟因为走的太急,不小心崴了脚,我们只好扶他到树下休息,等你们回来。”

韩璋也惭愧不已道:“都怪我不好,给大人添麻烦了,刚才我见对面那棵树下有截粗树枝,我稍微拄着点就能走了。”

冯岁如在旁听了,忙叫人去取树枝给韩璋作拐。张公却摆手道:“不必费事了,拄着也下不了山,还是衙役们轮流背着下山吧。”

“大人,这可使不得,”韩璋连忙拒绝道,“不敢劳烦各位差爷,我拄着树枝就能行。”

张公见对方执意不肯,也只好答应,让人取过树枝,搀扶着准备下山。

就在众人扶韩璋从树前起身的那一刻,张公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对面那棵高大的樟树,又看看居中穿过尸体的竹干,突然茅塞顿开,激动得大呼道:“原来如此!我知道凶手是如何杀的人了!”

众人都不解,愣愣地看着张公,也包括冯岁如在内。张公见大家都不明白,也来不及解释,径道:“大家在附近再找找,竹干那里并非真正的案发现场。”

冯岁如惊道:“大人的意思是死者不是被竹干穿刺身体而死的?”

张公点头:“没错。他是在别处被杀后再运到这里的。”一边的韩氏兄弟也不知张公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只是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冯岁如又问:“既是他处移尺此处,大人有何依据没有?”

张公指着绳索道:“这就是依据。大家分头去找,这里到处是山路,移尸难度大,第一现场应该不会太远。”

命令一下,除了留下一个衙役和韩璲照顾韩璋,其余诸人皆分头行动起来,以发现尸体的位置向四周扩散搜寻。

搜查进行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有衙役慌忙来报:“大人,卑职在那边的矮坡下发现了一大滩血迹。”张公闻报,忙召集冯岁如等人一起向矮坡行去。

到了衙役所说地方,只见在被拨开的干燥的竹叶下显出一滩殷红的血迹,占地三尺见方,血已经凝成痂状,浸过血的地方呈现出几分暗红的颜色。

张公面露自信微笑,言道:“正如本官所言,这里才是韩桑被杀的第一现场。”

冯岁如看着血迹,不解道:“下官倒还有一点不明,既然韩桑在这里死的,为何周仵作没在他身上看到其他伤口,就连钝击伤也没有?”

“因为伤口本来就只有一个。”张公不假思索道。

“也就是说凶手是用刀捅死者腹部致其死亡的?”

“没错,因为凶手将尸体穿在了竹干上,刀造成的伤口形状被粗壮的竹干扩大,所以仵作查验不出来。”

冯岁如若有所思点点头,又蹲下身仔细检查着血迹,手里还捡了根细竹枝不停拨弄着周围的竹叶。突然,他指着一片殷红的泥地道:“大人快看,这里有字。”

张公闻声蹲下,衙役们也跟着弯腰凑看。在冯岁如刚拨开竹叶露出来的地面上,有一个不大不小、用棍子划写出来的字。

众人经过辨认,虽然有些模糊潦草,但还是不难看出其笔画所示是个“季”字。

随后众人相继起身,冯岁如看着张公,欲言又止道:“大人,这……”

张公长出一口气,道:“走,我们先回去。明天,或许就是真相大白之日了……”

下午,张公又派人去了城里几家器具店,为明天的真相揭露做足了准备。

到了第二天,张公没有选择在公堂审讯,而是叫孙住对季氏兄弟实施了抓捕,并将两人押往了毛竹山。

在最初发现尸体的地方,与凶案有关的一干人等皆已到齐,揭露真相的时刻即将来临。

众人或前或后站成数排,正对着站在那根竹干前面的张公。附近村庄有听闻按察使在山上断案的,也都丢下手里农活跑来凑热闹,其中也不乏早闻张公神断之名跑来一睹其断案风采的。没多久,周围就围满了看热闹的老百姓,一时喧嚣不已。冯岁如见状,只好派人去维持秩序,命众人保持安静。值得一提的是,人群中的死者家属管荟香及韩氏兄弟,前者老泪纵横,后者愤懑不平,因张公担心对方情绪失控,特意派了衙役立于三人左右,随时控制其过激行动。

“带季源季远上前一步!”随着张公一声令下,两名衙役各押一个把兄弟俩推到张公面前跪下。

“大人,我们是冤枉的,凭什么抓我们,我们没有杀人。”

“都说你张梦鲤断案如神,我呸,我看就是冤枉无辜的昏官糊涂官罢了。”

两兄弟显然不服气,季源不停喊冤,季远则沉不住气,一来就开始嘲讽咒骂。

冯岁如看不过去,喝斥二人道:“你们简直大胆!再嚷嚷休怪本官动刑!”

一听动刑,兄弟俩立马老实了许多,冯岁如又道:“张大人既然抓你们来,自然有他的道理,是不是凶手,且先听大人断了再说。”

此时,季氏兄弟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周围百姓也都屏气凝神等着张公开始破解疑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