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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窃案明时头绪乱

2024-07-19发布 7418字

从苗八哥家一出来,张梦鲤便带着毕安找到了一家香料店。

毕安跟在后面,不解道:“大人,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张梦鲤头也不回道:“吕大人说左知县在昨天一大早就在这间香料店调查失窃案,我想这事兴许和熊纪龄他们有关。”

“大人怀疑他二人当晚行窃来了?”

“不一定,问了才知道。”说罢张梦鲤便迈进店门,毕安紧随其后跟了进去。

香料店老板此时正坐在柜台里一筹莫展,丝毫没有察觉有人进来。直到张梦鲤在柜台上敲了敲,对方才恍然回神。见是两名官差,赶紧出来跪拜道:“大人一定要为小人作主啊。小的辛辛苦苦好几年,好不容易经营起一家店铺,刚刚有点起色却在一夜之间全没了!我们一家老小全指望它养家糊口啊!”这时毕安和张梦鲤同时朝傍墙放置的十个货柜看去,果然空空如也,半点不剩。

张梦鲤亲自躬身扶起店老板,安慰道:“店家莫急,本官正是为此事而来。”

老板叩头,再三谢过后才肯起身。张梦鲤问道:“还请店家详细说说当时的情况。”

老板强忍悲伤,从柜台里抬出两根杌凳,自己则就倚在柜台边讲诉道——边说还一边哽咽着:“小的姓方名锁。原籍江西。嘉靖四十年,正值张琏和萧雪峰领导的起义战火蔓延至江西,其时贱内身怀六甲,为避兵燹之祸,不得已全家老小皆迁往此地。经过好几年的苦心经营,才有了这么一家生意不错的香料店。可就在昨天夜里,小店大门被撬,所有香料全被盗了,连小的用来晒制香料的篾席也给一并偷了去——这可是要了小的全家人的命啊!”说罢又捶胸顿足、痛心疾首起来。

“你先别急,”张梦鲤又出言抚慰道,“既然是才发生不久的事,东西应该还没有出手。只要找到窃贼,相信还能追回失窃货物。你先跟我们说说,如何失窃的?失窃多少?当晚你有没有察觉?”

老板长出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道:“前晚小的家里临时有事,所以并没有住在店里,只是回家的时候将其锁上罢了。另外,由于这几天雇的伙计因患痢疾在家休养,店里暂时只有小的一个人,所以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小的就赶来店里了,结果发现门锁被撬,方知遭窃。所失货物经小的粗略统计,有八角四十多斤、肉蔻二十多斤、枸杞十斤、小茴香三十多斤、桂皮七十多斤、刚进来货还未开封的黄芪和当归各五十斤、……总之一共被盗香料三十余种,共计四百多斤。其中还有好几种贵重料品都是从几千里地进回来的,价值不菲啊大人。这可是小的一家人维持生计的盼头啊!”

“别着急,”张梦鲤又安慰道,“会找回来的。你再想想,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东西失窃吗?”

“别的……”老板俯下头想了想,很快又激动道,“大人我想起来了,除此之外还有两袋我们自己留着吃的大米也被偷了,加起来一共丢失了六百斤左右的东西。”

“这就怪了。”张梦鲤顿时感到十分纳闷。

毕安在一旁问道:“大人,有什么不对吗?”

张梦鲤没有回答毕安的问题,而是吩咐他道:“毕捕头,你去把几家打听打听,问一下方老板失窃当晚有没有人听见大街上有马车经过的声响。”毕安道了声“是”便起身离去。

老板在一旁听了张公的安排,也问道:“大人是怀疑窃贼是驾着马车有备而来的?”

“是啊,”张梦鲤承认道,“目前只能这么考虑。你想想看,总共六百斤的东西,单靠人力恐怕不能行。”

“大人说的是,看来这奸贼是早就盯上小的这香料店了。”

“你不必太担心,前面那家客栈在同一天晚上出了人命案子,如今杞县已经对进出城者严密搜查,想必窃贼没这么容易将你的货物脱手。”

老板听了,脸露庆幸神色,连连道:“那就好,那就好。真是谢天谢地……谢天谢地了。”

随后,张梦鲤起身,来到那一排排空荡荡的货架面前,仔细找寻着蛛丝马迹。货架是呈阶梯型放置,外低内高,便于顾客挑选。在每排货架间走了一遍后,张梦鲤重新回到位置上坐下。

老板忙问道:“大人有何收获没?”

张梦鲤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说道:“对方动作很利索,而且这几百斤的东西,应该不止一个人。”

“大人说的是,”老板道,“这么多东西别说一个人了,就是两三个人也不一定一次性带得走。除非他们有马车。”

“嗯,等毕捕头回来听听他怎么说吧。”

又侯了约莫两盏茶的功夫,毕安回来了。没等张公发问他便主动禀道:“大人,附近几家卑职都打听过了,当晚没人听到有马车路过的声音。”

“这……”老板一听,立马愣了,问张公道,“大人,这又是如何回事。没马车他们怎么可能运得走,总不可能一次性来十多个人吧?若真是那样未免又太招摇了?”

“不会,”张梦鲤把手一伸,“据本官来看,他们应该不会超过两个人,而且是一次性运走的。”

“这怎么可能呢?”老板显然不肯相信这个说法,反驳道,“如果没有运输车,就两个人要想把这六百斤的东西运走,没个三四趟恐怕下不来吧?”

此时的毕安也是一脸困惑,附和道:“卑职也认为店家所说有理,不知大人何以这么说?”

“理由很简单,”张梦鲤解释道,“自从狱鼎门事件以来,开封府各州县夜禁规定更为严格,且巡夜时间越发紧密。偷盗时若是出动的窃贼太多,目标和动静都太大,与其这样那还不如直接用马车来拉呢。而且还有一点,若真是大型团伙作案,那么盗窃对象恐怕就不只是一家香料店这么简单了。至于为什么说是一次性完成盗窃,是因为盗窃过程拖延太长,极容易败露罪行,而且在这特殊时期,更会和犯夜罪一起并罪重罚,我想窃贼不会明知如此还铤而走险的。所以说,窃贼至多两到三人,而且不论被盗货物多少,一定是一次性运走,绝不可能再返盗第二次的。”

“哦,我好像明白了。听大人的意思似乎是在怀疑熊——”

“行了,”毕安还没说完,张梦鲤就故意打断了他,然后朝老板道,“店家,你跟我们走一趟,运气好说不定今天就能找回失物。”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老板欣喜若狂道。

毕安以为张公在店里发现了什么,便问道:“看大人如此胸有成竹,莫非刚才在店里找到了证据?”

张梦鲤“呵呵”两声,起身道:“窃贼作案干净利落,想必平日里便是手脚麻利之人,店里就算有证据恐怕也被他们带走销毁了。不过有一样证据,他们虽然带走了,但一定来不及销毁。”

“哦,”毕安愈发好奇了,追问道,“不知大人所指证据是为何物?”

张梦鲤笑而不答,只说道:“你俩跟我走吧,去了就知道了。”说罢便自顾自地负手向门外走去……

到了集市,已是散市时分,街上人群稀零,商贾游人陆续散去。张梦鲤、毕安还有香料店老板方锁一起找了好一会儿才在一条往客栈去的街口找到熊纪龄和庞虎。当然,还有在他俩身边负责监视的常丙琨以及另外三名捕快。

众人见知府到来,一齐见了礼。张梦鲤先是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熊纪龄和庞虎,然后又把常丙琨单独叫到一旁,和他耳语了几句,只见常丙琨唯唯称是,然后又带着那三名捕快一起离开了。

这时熊纪龄问道:“不知大人此番来找我们又有何指教?”

张梦鲤把方锁拉到前面来,对二人道:“你们可认识这位兄弟?”

熊纪龄和庞虎仔细看了几眼,最后熊道:“认识谈不上,不过好像在哪家店铺见过他。”

庞虎听了,也立马补充道:“我想起来了,我们应该是在一家香料店见过他,”说着朝向熊纪龄,“熊哥,你忘了,他是那家店的老板。”

“哦……”熊纪龄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你瞧我这脑袋,记性真差。对,没错,大人,这位兄弟应该是香料店的老板吧。”

“没错,”张梦鲤不动声色道,“很巧的是,他的香料店正好和云来客栈在同一条街上。”

熊纪龄脸色一沉,道:“大人此话何意?莫非大人怀疑我们偷了他的东西。”

“这就有趣了,”张梦鲤道,“本官尚未提起,你怎么知道本官来是为了这事。”

“这……这很好解释啊。”熊纪龄慌忙辩解道,“左知县来过问杀人案时就提过这事,当时客栈所有人都知道附近一家香料店失窃了。而大人刚才说在同一条街上,小的自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庞虎也在一旁附和道:“大人可千万别冤枉好人啊。我们可从来不会做这等知法犯法的事。”

“那好,”张梦鲤继续诘问道,“既然如此,为何昨天传讯你二人时要撒谎,你俩明明去了福安街喝酒,却声称自己一直在客栈。如果不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为何冒着被怀疑成杀人凶手的风险撒谎?”

熊纪龄猛地一怔,很快又回复平静,随后承认道:“是的大人,当晚我和阿虎确实没在客栈,也确实和苗八哥他们在一起喝酒。只因回来时已是夜禁时间,怕大人知道了下罪于我等,所以就没敢说实话。我俩只是想着反正自己没有杀人,大人不可能有证据,所以这才大胆撒谎的,其目的只是为了逃避犯夜之罪。”

令人意外的是,老板方锁不仅没有怀疑,反而质疑张梦鲤道:“大人,看他俩似乎也不像窃贼啊。”

毕安在一旁道:“方老板,有一句话叫‘人心隔肚皮’,可别被表面上装出来的可怜相给蒙骗了。”

“捕头大哥误会小的意思了,”方锁看向毕安道,“小的意思是说,虽然这二位身体还算健实,可也没到能力扛三百斤的程度吧。大人方才也说过了,这被盗的六百斤乃是一次运走,在没马车的情况下单靠他二人怕是不可能吧。小的意思是会不会大人怀疑错了,窃贼应该是两名体格强壮、膂力过人的彪形大汉才对吧。”

“这……”方锁的一番话让毕安一时也无言反驳,只好嘿然不语。

这时张梦鲤拍了下方锁的肩头,朗声笑道:“店家所言不错啊!你等着,本官自会证明给你看。”

此时的街口处渐渐地围拢了不少看热闹的住户和行人。他们都听说过香料店失窃一事,所以一眼就看明白几人争论的是何事。一个个或负手,或叉腰,或交头接耳,都想看看传说中的断案高手张大人如何破解此案。

张梦鲤向前两步,朝向看热闹的百姓道:“诸位里面有没有自认为能扛起三百斤的,有的麻烦举个手我看看。”

围观人群里哗然一片,却没有一个人举手。倒是有人不以为然道:“大人可是说笑,这么沉的东西谁敢说自己能扛起来,就算能扛那他也走不动啊!”

“就是就是,上哪儿去找这等力士。”此话一出,旁人也开始附和道。

“我倒知道有个人可以。”人群中又响起一个声音。

众人都朝他看去,张梦鲤等人也向他投去探询的目光。说这话的是个精壮小伙,只听得话锋急转,又改用戏谑的口吻道:“这人当然是隋唐英雄李元霸啦,光他的两把大铁锤就八百斤呢。”

“切——”人群中立时有人不屑道,“那都是说书的夸大其词而已,不足为信。”

“对对对,”又有人接道,“演义小说都是夸张的写法,这个不能算,不能算。”

“好了各位,”张梦鲤又道,“别争了。既然在场诸位都没人能扛起三百斤的重物,那我随便找一位仁兄出来做个测试。谁愿意来协助本官?”

这时,依旧是那个精壮小伙站了出来。张梦鲤便问他道:“小兄弟,看你身材虽不甚魁梧,却也似孔武有力之人,不知你平时最重能扛起多少斤呢?”

小伙回道:“大人,草民乃码头的货运工,平时常练臂力。但即便如此也顶多扛起一百五十斤的货物。”

张梦鲤又问:“那瞬间的爆发力如何,能扛起两百斤吗?”

“这个没试过,”小伙老实回道,“但感觉应该是做不到,两百斤可比我们乡下的磨盘还重啊。”

“好,”这时张梦鲤点点头,又看向众人,很快目光停留在一个拉着板车的老年男子身上,并问道,“不知老伯这车上为何物?可否借来一用?”

“回大人,”老人看了眼车上的两个麻袋道,“这里面装的都是红泥,正准备运往城东的砖窑呢。大人要用随便用。”

于是张梦鲤叫毕安将麻袋推下来,后又对那小伙道:“这一袋红泥大概八十来斤,如果把两袋拴作一袋,你可否扛着它从这个街口走到另一头街口。”

“让草民先试试。”

小伙说着便立马弯腰将两袋泥土叠在一起,然后双臂紧抱袋腰,一用力只听他“嘿!”的一声,麻袋竟未离地,好似被胶粘在了地下般。小伙似乎还不肯放弃,又重新抱稳,又是“嘿!”的一声,麻袋倒是起来了,可已经没力气走动半步,最后麻袋又从渐渐无力的手中脱落出去。

“怎么样?”张梦鲤看着满头大汉的小伙问道。

“不行不行,”小伙终于承认道,“拿不动,太沉了,起码得有一百八十多斤。”

这时张梦鲤又看向方锁道:“你能行吗?”

方锁连连摆手:“连专门做搬运的都扛不动小的就更不用说了。”

张梦鲤又转向熊纪龄二人,同样问道:“二位可否一试?”

“大人说笑了,”熊纪龄道,“我俩看似有力,但平时也很少一次性扛这么重的货物,肯定不行。”

“好,”张梦鲤又转向那小伙,“现在,本官给你放宽条件,你可以站在麻袋一侧,然后用力往前翻,一点一点地翻到那个路口你可能做到?”

小伙先不回话,直接站在麻袋旁,弯腰用力掀起麻袋,再往前一翻,麻袋往前移动了些,然后又掀起,又翻,麻袋再次移动。之后他站起身,回道:“大人若是采取这种方法,就是再多三四十斤也不在话下。”

“那如果本官再往下给你安上一个轮子一样的物件呢?”张梦鲤又问。

“大人说笑了,”小伙道,“那不就和板车没甚两样了吗?别说两百斤了,就是三百斤想必也不在话下吧。”

“这就对了,”张梦鲤双手一拍,道,“六百斤被窃货物,两个窃贼,一人三百,正好。诸位,在前天晚上的盗窃案中,窃贼就是用刚才本官所说的方法实施盗窃的。”

“这也不对啊大人,”那小伙一边把麻袋搬回板车上一边道,“草民也听闻了这事,不过街上的住户们都说当晚并未听见车马声啊。”

“大人,”熊纪龄乘机为自己开脱道,“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没我们哥俩什么事了,我们当晚去喝酒时既没推板车也没坐马车,自然和我们无关了。”

这时围观百姓突然让出一条道来,原来是常丙琨过来了,他手里还拿着两件圆领长衫,口中同时说道:“大人,这是我在熊、庞二人床底下翻出来的”。

“来得正好。”张梦鲤说着从常丙琨手中拿过长衫,仔细翻看着,最后又将长衫展开对熊纪龄二人道,“这是你二人的衣物吧。”

熊纪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嘴里却用满不在乎的口吻承认道:“这是小人的衣服,刚刚换下来还没来得及洗而已。”

张梦鲤不理会他,只是把另一件扔给庞虎,道:“那这件就是你的咯。”

“是是是,”庞虎唯唯点头道。

张梦鲤开始摊牌道:“既然你们不承认自己偷了方老板的香料,那这衣物上为何有一大股香料味呢?”

方锁一听,也顾不得许多,拉过庞虎的衣服就闻了起来,然后又走到围观群众面前,亮了一圈,口中还道:“大伙儿闻闻,帮忙做个见证。这两人正是前晚行窃的盗贼。”

“嘿,还真是有股子香料味儿。”

“我好像闻到了桂皮的味道。”

“真神了,果真是有香料味。大人真神了,莫不是狄梁公转世啊!”

一时间,哗然一片,议论纷纷。毕安只好叫众人安静。随后熊纪龄又辩解道:“大人,我们本是做水产生意的,有时候难免会用香料腌制一些鱼虾。身上有股香料味怕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吧。况且刚才小的已经告诉大人,香料店被窃当晚我们和田不醉还有苗八哥两人在一起喝酒。当时我们并没有坐车什么的,大人不信可以叫他二人过来对质。”

“不必了,”张梦鲤冷冷道,“我们早已找过他们了。本官刚才只说是如同轮子一样的东西,却并未说一定是用车运送的。”

“那大人的意思……”

张梦鲤冷笑两声,道:“既然你二人不到黄河不死心,那本官也不与你们废话了。”随后便朝向方锁道,“店家,请问你店里除了香料外还有什么东西一并不见了?”

方锁稍一回想,便道:“大人,还有两袋大米。”

“不是,本官不是指这个?”

“不是这个?容小的再好生想想。”方锁又偏着脑袋想了半晌,最后猛然想了起来道,“对了大人,他们连我平日里用来晾晒香料的篾席也偷去了。”

“这就对了,”张梦鲤面向众人道,“盗贼的手段其实也不算高明,无非是一些雕虫小技罢了。他们先将篾席卷成一圈,然后用绳索固定,之后把装香料和大米的布袋均匀放入席圈内,然后二人合力将其像轮子一般推着就走了。”

“原来如此。”之前那小伙不禁感慨道,“没想到竟有这等妙法,若是如此,两个人推动这六百来斤的东西,也并非什么难事啊!即便是力气弱小之人也可以在篾席后用扁担之类的木棒助力。这样一来,即使不用马车,也能轻轻松松盗走这批货物。”

众人听了,无不拍手称赞,就连庞虎也默不作声了。倒是熊纪龄,依旧负隅顽抗道:“大人解说得确实精彩绝伦,不过这也不能说明我们就是窃贼啊!”

张梦鲤不紧不慢道:“既然你这么说了,看来你对本官刚才的这番推论也没什么意见了。既然如此那本官就给你证据,让你俩心服口服。”说罢便走向庞虎,然后抬起他的左脚,对众人说道,“诸位请看,他的鞋帮的缝隙中正好卡了一根断掉的细篾片。如果本官没说错,你俩运货途中没少用脚帮忙吧。”

众人凑近一看,果真不假——在鞋帮与鞋底的缝隙处卡了一截宽不足寸的篾片。当下见了,一个个都赞不绝口,直呼绝妙。

张梦鲤见熊纪龄终于不再狡辩,便乘胜追击道:“我听店家曾说过,前日他是因为家中临时有事,所以才没在店里过夜。这说明店家往常都是在店里夜宿的,也就是说平常时间你们根本没有机会。而在前天晚上,你俩喝了酒回来,正巧碰见香料店是门外上的锁,便知道店里无人。趁着酒劲,你们顿生贼胆,便撬门入店盗窃。你们做买卖的自然另有库房存货,所以无需搬回客栈。只可惜你们放好赃物准备回客栈时正好碰见了冯朔渠被杀一事。于是你们来不及处理满是香料味的衣物,只能换掉藏起来。而你们只顾着换掉衣服,却忘记了这双‘不安分’的鞋。我刚一来时就仔细打量过你二人,当我发现卡在庞虎鞋帮里的篾片时我就知道事情的真相了。事已至此,我想你们总不可能再说,你们卖鱼也要用篾席吧?”

二人沉吟良久,又面面相觑一番,似是在用眼神交流,最后似乎又统一了意见。只见两人陡然双膝倒地,终于承认了盗窃的罪状……

等到众人散去,熊纪龄依旧不肯起身,正欲上前牵扯张公衣角时被常丙琨按在原地。熊纪龄无奈,只好原地磕头哀求道:“大人,求您给次机会,那些香料和大米都在客栈旁的一间小库房里,我们都没动过。希望大人看在我二人是酒后犯错的情况下饶过这一回。”

张梦鲤一甩庞袖,冷冷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要知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大人我知错了,我知错了……”熊纪龄求着求着突然抬起头,道,“对了大人,我们可以将功赎罪。”

“怎么你们一个个动不动就要将功赎罪呢,早干嘛去了!”张梦鲤丝毫不为所动。

熊纪龄继续道:“前晚盗窃时我们有发现,我们看到了许州同知霍秋元出现在客栈附近,而且神色慌张地离开了。”

“什么?”张梦鲤如闻平地惊雷,忙把他拉起来,再三强调道,“你说的可是实话?若敢再来欺瞒本官,罪加一等!”

庞虎见状,也起身道:“大人,熊哥所说都是实话,当晚霍秋元身着同知官服,在离客栈不远处鬼鬼祟祟地张望急行。只因当时我们正在库房藏货,也并不知道客栈有死人,所以没有在意,等我们返回客栈时已快四更天了,没多久便听见冯家仆人叫救命。”

“既然如此为何之前不说?”

“大人恕罪,我们之前不说是因不敢乱说当官的不是,如今只想将功补过,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此时的张梦鲤脑子彻底乱了,刚刚解决了呕吐之谜,原本以为这事是霍秋元派心腹干的,如今又听熊纪龄说在案发地发现了霍秋元。原以为马上就会揭晓的真相再一次堕入了无尽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