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对手
坐在对面沙发上的白冰突然笑了,白晰漂亮的脸直对着王大力的眼睛。
“我能辨别出有限的几位大师的作品,”她认真地说,有点谦虚啊。
“但这幅画的作者可能是一个新人,或者是一位隐藏的天才,或者是一位改头换面的大师,总之我没有印象,不记得看到过类似的作品。”
“是吗?也就是说这是一个无名小卒了?”王大力有些失望。
“这也未必。”白冰说:“每一名画家的风格在一生中不同的阶段都会发生显著的变化。比如梵高的作品,在他进入巴黎之前,是一种灰暗阴郁的面貌,比如他创作于1885年的作品《吃土豆的人》,与他1888年后开始在阿尔勒地区创作的作品相比,就完全是两种风格,就象是两个人的作品。”
“因此,完全有一种可能性,就是某位知名的画家放弃掉自己既定的甚至被大家所熟知的绘画风格,开创出一种全新的绘画技法和风格。就象我们所看到的这幅画一样。”白冰认真地说。
王大力听得很认真,他觉得白冰的话深入浅出,很有说服力。但他没有想到白冰对这幅画的专业性看法与自己想的完全不同。
“这幅画很好吗?”作为外行,他只能用好与不好来区分作品。
“不能简单地用好与不好来评判。”白冰右手轻托下巴,脸上满是疑惑不解的表情,她更多地是在沉思,说话也象是自言自语。
“如果我们仅仅从这件作品所表达的内容来评价,这当然不是一件能够让社会公众所接受的作品,艺术作品的功能在中国,不,不止在中国,都被赋予了一种社会教化的功能,比如宗教绘画。而这件作品即便没有明目张胆地宣扬恶,但至少从其创作方式上,给人以残酷或者冷酷的感觉,这种行为本身就是一种恶。”
“但是抛开作品主题,就其绘画语言来讲,这是一幅难得的佳作。”当白冰说出这句话时,深吸了一口气,显然,对于她来说,说出这样的话需要巨大的勇气。
“难得的佳作?”王大力有些不解。
“在我看来,当然只是我个人的看法。这幅作品从类型上可以归入写实作品之列。但创作者在构图上采用了类似摄影中的焦点集中方法,将观者的注意力吸引到了画中模特的双眼之上。但在对于焦点以外的景象处理上,却采用了意象绘画中的模糊处理手法,刻意消解了观者对这些画面的注意力,而这种处理方法又同时强化了阴暗、色彩、肌理的对比效果,使画中人物的面部细节、复杂情绪得以淋漓尽致的表达。”
“简单一点说,就是直入人心。”
“另外,从画家对线、扫、拉、擦、点、划、涂、刮等用刀、用笔技法来看,手法非常娴熟,绝不可能出自年青的美院毕业生之手,而应该出自经过了长期练习,力量与自信兼备的成年画家之手。还有,从这幅画的色彩、明暗、线条、质感、光感、空间、构图等多方面来看,我几乎看不出什么明显的失误,却看到了更多的神来之笔。”
“神来之笔?”王大力不自觉地重复道。
“这个人在绘画方面的造诣,我感觉,有可能在我的水平之上。”
这句话说的很真诚,完全没有刻意谦虚的意思。
王大力目光深沉地看着白冰,他的眼中满是不解。
“难道他也是一位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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