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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0。13迎面撞上鬼(上)

2024-07-18发布 7601字

果子所在工厂里两次闹鬼,有人迎面撞上鬼,有人看见了玻璃窗户后面的鬼脸。做为保卫处里最大胆的楞子,一个无神论者,他要查个明白。

这是个真实的故事,来源于我10岁时父亲所工作的软化水车间,以及那些爱骗人的工友们的酒后传说。但真实的程度有多少?我不知道!

(一)

果子是保卫处里的椤子,椤子的意思在山东话里有两层意思:一个是比较勇猛,一个是比较傻。果子的性格是两者兼而有之,用现在的流行话来讲,就是一个胆子比较大的二B青年。

这些天果子所在的保卫处接到了两起有关撞鬼的报案。说报案也不太准确,因为报案的人都说见到了鬼,可这世界上哪里有鬼这种生物?果子就不信,处长也不信,说这让我怎么立案?跟人家公安局怎么报告?没事干瞎造谣,小心把你抓起来。

胡来!处长说,然后把来报案的人轰走了。

这两起案子的当事人来报案的时候,碰巧果子都在。果子是个无神论者,跟处长一样,他也不相信这世界上有鬼,但看报案的人说得有模有样儿,不象是编故事。就忍不住想:难道这世界上真有鬼?

他非常好奇。

所以他的二B劲儿就上来了。

他想,处长你不管,我来管。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这么无聊,没事儿装神弄鬼的。

于是,果子开始了调查。

(二)

这是第一个来报案的人讲的他撞见鬼脸的经过。为了方便,以下用第一人称叙述。

我叫张三,是五车间的。我们车间在东山坳,我是重水软化工序的,我上班的那个车间在煤场西边儿,对,就在三车间那间废弃大楼的南边,我们车间距离那个废旧楼房也就三十米吧。

我今年二十五了,前年从省化工学校毕业来的咱厂。我是学水处理的,所以分在软水工艺车间,也算是专业对口。我们车间就六个人,俩人一组,三班倒。

我觉着吧,我这份工作挺不错的,干净、轻省,就是地方偏了点。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地方不好,软水车间挨着那栋废弃的楼,晦气。

你知道不?上周吧,我碰上李四了,对对对,就是昨天也去报案的那个。你猜李四跟我说他看见了啥?就在那栋废楼里,他看见鬼了!啥?你们知道,那行,我就不详细说了。你说那个地方晦气不晦气。

我在软水工艺车间已经上了快两年的班了,刚来的时候没人跟我说,后来就一点一点听车间里的老人们讲,那个地方晦气,闹鬼。说是五年前有个女职工从楼上跳下来了,说还怀着孩子呢。打那以后那楼里就老不安生,好些人上夜班的时候听见过有女人在那里哭,有时候还有婴儿的哭声。是有这回事儿吧?我们车间离那里那么近,那里闹鬼我也紧张啊,跟我们就隔了几十米的间距嘛。

打从我知道那些事儿以后,我就怵头上夜班。我们三班是这样儿的,早上8:00至下午16:00,是白班;下午16:00至夜里24:00,是晚班;24:00至第二天早上8:00,是夜班。我最怵头的是夜班,晚班还好一点,毕竟是上半夜,人还精神,两人一班,上半夜还能聊会儿天。夜班就不行了,总共俩人,人家也困,一晚上没一个跟你说话的,运气不好的时候就你一个人坐班。四周一片黑,除了你自己的心跳,啥也听不见。万一有点声音了,更吓人。有几回我上夜班时,也不知为了啥自言自语,把自己给吓个半死。还有,去年冬天,我还听见过一次狼叫,就在车间西边山坡上,那声音,跟人哭似的,听着让人心里毛骨悚然。

所以,不怕你笑话,我害怕上夜班害怕到不行。我不敢上夜班,就跟王师傅商量,能不能让我只上白班。王师傅说你一个大小伙子,还不如咱车间那俩娘们儿?我说真不如,不能上白班,能不能换换班,哪个月排到夜班时,帮忙换到晚班也行呀。王师傅是个好人,他说那只能这样子了,我跟你换吧,总不能让女员工跟你换吧。就这么着,我才逃过了上夜班的命运。

上周一吧,本来又是我的夜班,因为跟王师傅换了班,所以我上的是晚班,王师傅接我的班,上夜班。

就在那天晚上,我看见了那张脸。

哎哟妈呀,现在说起来,我的头发还炸着呢,头皮还麻着呢。唉,你说鬼是不是也专门找胆子小的人呀,我咋就这么倒霉呢。

那天下午我一个人接的班,平时是两个人的,平时跟我一块儿上班的是刘姐。刘姐今年有四十二了吧,说起来不怕你笑话,她胆子比我大。我到班的时候没看见她,就打电话问王师傅,王师傅是我们工艺组的头儿。他说刘姐没跟他请假呀,还说晚上也没什么事儿,你一个人上吧,他说他早点接我的班,让我不要怕。

哪有不怕的呢?更何况前两天刚听李四说过,旁边废弃的楼里还在闹鬼呢。我就又打电话给刘姐,刘姐家里没人接电话。后来我才知道,她那天下午跟老公吵架,闹着要离婚,也不知道她们为啥要闹离婚,反正是刘姐生气了,回了娘家,假也没请,招呼也没打,就不来上班了。你说这叫啥事儿?没办法,就是打通了电话,人家说来不了,咱也不能多说啥是吧。

我那个郁闷呀。一个人上班,在生产线上检查设备、记录数据,清理盐池。这里工作其实都是轻省活儿,我一个人干肯定没问题,可是一个人干活儿,我怕呀。我们车间里的照明设备老化比较严重,好多灯都不亮了,到处黑洞洞的,那么大的车间里就我一个人,走到哪儿都感觉身后跟着个人似的。跟着个人就好了,不用怕了,那天下午到晚上,我一直就觉得身后跟着个东西,也说不出是人是鬼,现在想想,真的可能有个鬼跟着我哩。

你别笑,我知道你笑啥。我也是读过书的人,知道啥叫唯物主义,知道书上说的,这个世界上没有鬼。但那是书本,我自己有时候也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信。我小时候住在村子里,农村的鬼故事特别多,我特别害怕那些鬼故事,可那些故事都是我爷爷、奶奶他们亲口讲的啊,你要说完全不信,不可能。我这个人胆子小,可能跟小时候听鬼故事听多了也有关系吧。

那天晚上快十一点钟的时候,我检查了一下盐池子。我们软化水工序上唯一的一个体力活儿就是往盐池子里加盐,要定时检查和调节水中的钠含量,这个很重要。所以要隔一两个小时检测一次,然后根据检测的指标,要么注水,要么加盐,来调整水中的钠含量。

我发现池子里的盐不够了,就去加盐。我们的工业盐放在车间最北边的一个门口。那个门平时都是锁着的,就是卸盐的时候打开,把车倒着开进来,卸下盐,然后再开出去,就这么一个用处。所以那个门平时是锁着的。我去搬盐袋子的时候,好象听见门外头有声音,有人走动的声音。

那个时候是十点半多吧,我想着是不是王师傅提前来接班了?可是转念一想,不可能。王师傅一般在晚上十一点半以后来,而且,每次来他都走南门,从没见他走过北门,北门平时也不开呀,尤其是晚上。

因为觉得不正常,所以我也开始紧张起来。人一紧张就想得多,立刻就想起了李四讲的旁边楼里闹鬼的事儿,心里就咯噔一下子,心说是不是那鬼到我们这边儿串门儿来了。

于是我搬完第一袋子盐后,没有急着搬第二袋子,而是悄悄地走到了门后面,竖起耳朵听门外头的动静。听了一会儿,起先除了能听见门外头的风声外,其它啥声音也没有。又听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啥动静,我就想继续干活儿去,可刚伸手摸到盐袋子,就听到了门外一个人的笑声。

你知道,夜里十一点多,正是安静的时候,我们车间周边又没有其它工艺车间,离得最近的五车间在二三百米以外哪,平时这个点儿,哪里有人来,所以当那个笑声传进我耳朵里的时候,我整个儿人都僵住了。

那笑声起先声音不高,夹在风声里,有点不太清楚,就像人在低声说话似的,后来声音就越来越大,越来越尖,我一听就知道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有点像笑,又有点像哭,感觉上就像农村里谁家死了人哭丧的那种声音,一会儿高一会儿低,一会儿笑一会儿哭,越听越象唱丧歌,越听越吓人。

我整个儿人僵在那儿,脑子里一片空白,除了害怕,啥想法也没有。而且人一害怕吧,腿脚立刻就不听使唤了,不会走路了。

我那个时候就跟被人施了定身术似的,想着快点儿走,快点儿回到化验室去,化验室里灯光明亮呀。可就是迈不动腿,感觉自己的腿没劲儿,发软。我后来心一横,也不走了,干脆一屁股坐下来,双手抱住头,眼睛盯着那道门,一动不动。

我大气不敢出,就那么呆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过了几分钟,门外头的笑声不见了,我竖起耳朵再仔细听了一会儿,门外除了风声,安安静静的,没有声音了。

我这才敢站起身,慢慢地往四处瞧,我怕那个女鬼什么的已经进了门,跟电影里演的那样,就站到你身后或者哪个角落里,你一转身,发现她的脸就在你的面前,鼻子尖都要碰到你的鼻子了。所以我往四周里瞧了好几遍,确信屋里没有,这才慢慢往化验室走。

从盐池到化验室,中间要走过一道短廊,转一个弯。走到那个短廊时,我又害怕起来,如果她正站在转角的地方可怎么办?我想象着,自己刚转过那个转角,就看见一个一身白衣,黑发及膝的女鬼。我这么想着,眼睛里好象真的看见了一样呢。我这个人胆子小,偏偏想象力又特别丰富,一想起来就特别的真切,那些恐怖的场景就跟呈现在眼前似的。

等到小心翼翼,心惊肉跳地转过那个拐角后,才发现什么也没有,我这才长舒了一口气。飞快地跑回化验室,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我们的盐池子在车间的最北端,是一个封闭的砖砌的房间,除了那个北侧的大门,四壁是都是砖墙。我们的化验室在车间的南端靠西侧,车间的南端也是砖墙,但不是封闭的,东西侧各有两扇窗户。我们的化验室西墙上也有一扇窗户。那扇窗户的外面就是山坡,再往上是高耸的山崖,那个地方你去过?好,你是清楚的,我不多描述了。

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个窗户,是有原因的。我之前听到的声音在北门的外面,北门是开在车间北端的东墙上的,那外面是一片空地。如果那里有什么人、什么声音,都是在情理之中的。但化验室的窗户不是,化验室的窗户外面是一堵石墙,窗户和石墙之间只有三十厘米的间隙。因此,我压根就没有往那个方向想,压根儿就没有想到那个鬼脸会出现在那面窗户上。

就好比方说吧,你害怕的时候会很自然地把背靠在一面墙上,眼睛盯着前方。你最不害怕的是后面的墙,对吧,它给你的是安全,是保护,你绝不会想到那面墙也许才是最危险的。

那个时候我还惊魂未定,我坐在化验室的椅子里,背向着西面的墙头,眼睛紧紧地盯着东面的窗户,我害怕那个女鬼从东面进来,害怕在东窗户上看见她的鬼脸。我完全没有想起来自己的身后也是一面窗户。

先是看见东面的的窗户外头突然闪出一道雪白的光亮,我的心脏同时跟着收紧起来,接着,我听见了一个压低了嗓音的嘿笑声。

我猛然转过头来,看到了窗户上一张惨白惨白的脸。离我的眼睛那么近,我清楚地看到了那张脸上扭曲变形的狞笑。

我妈呀大叫一声,吓得钻到了桌子低下。。。

我就这么双手抱头躲在桌子底下,也不知道待了多久,时间过得太慢了,也许过了几分钟的时间?但我觉得就象几个小时。直到我听见大门咣的一声被推开,一个声音喊出我的名字。

“张三,人呢?”

谢天谢地,是王师傅来了,他可算是把我救了。

王师傅来了以后,我哆哆嗦嗦,前言不搭后语地向他讲述了我听见鬼笑,看见鬼脸的过程。王师傅也有点怕,但他胆子还是挺大的,他走在前面,打着手电,带着我围着车间外看了一整圈,找遍了所有可疑的地方,什么也没找到。没有女人,没有鬼,连只猫啊狗啊的都没有见到。

可我确信自己看见的那张惨白的脸,就是那个女鬼的,虽然我也没看清,男的女的都没看清,但我心里就是知道,是那个女鬼的脸。后来我没有自己下夜班,我害怕一个人走夜路,我不敢一个人骑车回宿舍。我在车间里睁眼呆了一个晚上,直到早上跟王师傅一块儿下的班。

打从上周一发生这件事以来,我就一直不敢再去上夜班,晚班也不敢了。我前面说过了,我也是个读过书的人,也算个知识分子。我也不完全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但如果不是鬼,那我听到的,见到的是什么?这些天来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可我想不出结果来,也不敢重回现场去查出真相来。所以我就来咱保卫处报案了,我合计着,这事儿总得有人管一管吧。

唉,真的像书上说的那样吗?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鬼?

那我听到的看到的咋解释?

(三)

以下是第二个来报案的人的讲的,关于他迎面撞上鬼的经历,同样为了方便,采用第一人你叙述。

我叫李四,是三车间的。我在三车间负责水暖电什么的,我是维修工。我们车间在那栋楼的东边,也在那个山坳里,但我们车间距离那栋楼有好几百米远呢,我是在那栋废弃的楼里撞上那个女鬼的。

有关那栋楼里死过人的事,大家都知道的,我就不重复了。那个女人好象是三车间的吧,我来厂里的时候她已经死了,我也不认识她。所以那个女鬼是不是她,我真不知道,何况当时我也有点害怕,也没看清楚她的脸,看清楚了可能也记不起来了,我就记得那个女鬼长头发,穿一身白,跟电影里演的一样一样的。

这几天我跟人说起这事儿,我知道有人背后说我脑子有病,说我自己吓自己,出现了幻觉。我真没有病,我前年从技校毕业的,你们可能查我的档案,我的身体一直很健康,胆子也很大,没有过精神方面的问题,这个你们可以去查,好好查,我脑子没问题,你们得给我澄清,我脑子真没问题。

我是真真切切地撞见鬼了。

好,我接着说,从头儿说。

你们应该知道,自从五年前那个女人跳楼死后,那栋楼就不干净了。后来,因为军转民后,厂里不再生产******,也就是*******炸药的原料嘛,从那以后,那栋楼的生产线就停了。一个是生产线停了,另一个是人们都知道那里不干净。所以厂里也没有再把那栋楼改做其它用途,干脆就废着不用了。

但那栋楼里有一个洗澡池子,以前没停产的时候,全车间的人都在那里洗澡。后来生产线停了,没人在那里上班了,但那个洗澡池子一直还在用。用的热水是软水工艺加热后的附产品,尤其是冬天里,好些人还继续去那边洗澡,不用白不用嘛。

前年的时候吧,那时候我刚来厂里,听说我们车间有一个男职工下晚班以后没有直接回家,去了洗澡池子。他洗完澡的时候已经快一点了,我说的是晚上一点,子时嘛。他洗完澡以后下楼,洗澡池子在三楼,他下楼的时候,听见身后有声音,就回头看了一眼,吗呀,他看见一个女人正从四楼往下走呢!长头发,一身白衣,走得又慢又轻,人走路要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嘛,他说那个女人不是,他看不见女人的脚,就感觉她的身子沿着楼梯在向下飘一样。他吓的撒腿就跑,在一楼的时候还摔了一脚,把头给撞破了。真的,他跟我们讲那个女人的事儿的时候,头上还包着绷带呢。

打那以后,洗澡池子的人就少了,只有在大白天的时候可能才有一两个胆子大的人还去。再后来,厂里新扩建的澡塘子建好了,就再也没有人去那边了。再后来车间领导就干脆把热水给停了,那个池子没人用了,那栋楼里就彻底没有一个人影了。

那天晚上我去那栋楼修管道去了。那天晚上大概十点多钟吧,车间主任打电话到宿舍找我,说软水那边供应的水量怎么不对?是不是管道又堵了?你知道,咱厂的设备都是七十年代的,那个软水的输送管道经常出问题,但以前大多数时候出问题都是在白天,我也去维修过,知道问题可能出在软水工艺跟那栋楼之间的一段管道上,可能又是那个止水阀里积了铁锈什么的,有些堵塞。

但今天晚上我不想去修,我这个人不是怕,是有点懒。我就说能不能等到明天上班呀,主任,我都进被窝儿了呀。主任可能因为什么事儿心情不好,也可能是晚上喝了酒,嗓门儿那个大呀:龟孙子现在就去修,软水供不上,锅炉就会积垢生锈,哪天爆了,是你的责任还是我的责任?你个龟孙子,你负得了这个责任吗?

我再没敢回嘴,我们主任那脾气,你是不知道,鬼见愁。

就这么着我先骑车去了工具房,收拾齐工具就去了那栋楼。到那里的时候吧,大概十二点不到。那天夜里月亮挺亮的,阴历的十五吧。对,是阴历十五。我找到那个经常出问题的阀门就开始干活儿。我们干维修的,是技术活,但也是体力活儿。才农历三月嘛,那天晚上有点冷,但我还是累出了一身汗。等我干完活儿的时候可能有快一点了吧。出了太多汗,我就去自行车上取毛巾擦汗,你猜怎么着,我就迎面撞上了那个女鬼。

我来的时候把自行车停在了那栋楼的楼道口,这也是习惯嘛。我回家,习惯把车停在自家门口,去厂里开会,习惯把车停在厂部门口,去市场收菜,习惯把车停在菜市场门口,这都是习惯。我停车的时候啥也没想,甚至没想起来关于这栋楼里闹鬼的事儿。就那么随手一停,可就停出事儿了。

我刚从自行车后座上的包里取出毛巾,还没擦汗呢,就看见她站在楼道里,就站在通往二楼的楼道台阶上。一开始我就是愣了一下,以为是个人呢,真没害怕。可后来看清了,妈呀,可不就是那个他们说的以前在楼梯上看见过的女鬼嘛。长头发,我看都长到腰那里了,人哪有那么长的头发呀,一身白裙子,长及地面,看不见脚。

我本能地大叫一声,声音都变了音儿了。然后条件反射地向后退,一直退到我干活儿的地方。从那个地方看不到她,我一手抄起铁钣手,准备跟她干一架。

你别看她是鬼,但我不那么怕。好吧,说实话,我也怕,但还不至于怕到撒腿就跑的地步。我手里紧握着铁钣手,做好防守的姿势,一边儿心脏突突地跳,一边儿瞪着大眼死盯住那个黑洞洞的门口,等着她出来。

我听见她好象叹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好象听见她笑起来,那声音太凄惨,不是那种吓人的凄惨,是那种让人感觉到悲伤的凄惨。好吧,就算是凄凉吧。我就听了那么几声,忽然就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无助。我猜那个鬼也不容易,孤孤单单的,也没个人说话,是吧。

一开始吧,我是真害怕,后来吧,不知怎么地好象也没那么怕了,心里感觉空落落的,说不出来的难受。我就猜啊,这个女鬼是不是老早就站在楼道里看着我了,看她那样子,是不是要找人唠嗑呀。她不会是想等我干完活找我唠嗑吧。

你别笑,我真这么认为的。小时候我爷爷给我讲过一个故事。说有一个小孩子,喜欢吹笛子。但他吹得不好,大家一听见他吹笛子就羞辱他。于是他就每天晚上跑到村子外头的一棵树上去吹。吹了有两三天晚上后,有一天晚上他又爬到树上去了,却看见已经有一个比他大四五岁的孩子在那里。他不认识,那大孩子也不打招呼,看见他,只是说“吹,吹。”小孩子也不客气,就继续吹,等他吹完一个曲子,那大孩子就会继续说“吹,吹”。小孩子非常高兴,觉得终于有人爱听他的笛子了,就更加努力地吹。一连几天都是这样儿,那个大孩子每晚都来听他吹笛子,但只会说“吹,吹。”其它的什么也没说过。过了大半个月,小孩子也感觉奇怪起来,就把这事儿说给大人们听了。大人们一听可吓坏了,说你哪里是遇见的人呀,那是邻村去年在那棵树上上吊死的傻娃呀。

你看吧,鬼也不是都是凶鬼,有的很可爱,有的很漂亮,有的很孤独,有的很凶恶。只有冤死的鬼才会变成厉鬼,才会害人哩。大多数鬼都很孤单的,那个女鬼也是,她很可能想找人聊聊天呢。

我那天晚上就是这么想的,后来我感觉自己不怕了,还有点可怜她,就壮起胆子慢慢走到楼道口。可走过去一看,楼道里空空的,啥也没看见。

后来我就走了。

第二天我跟车间主任说了这事儿,他让我找你们保卫处报案。我说人家保卫处不管鬼啊神啊的,报案管用吗?我们车间主任就说了:世界上的鬼啊,都是人装的。

我有点相信我遇见的是个鬼,有可能不是人装的,但我觉着吧,即使是鬼,她也不是个恶鬼,是个可怜的鬼。但我觉着主任的话可能更有道理,还真的说不定那是人装的呢,可人为什么要装成鬼呢?我想不通。

你替我想吧,你帮我查查吧,如果需要我陪你去,尤其是晚上,想找个伴儿一块儿去,你打个招呼就行。

我还真想再见见她呢。

(未完待续接(中)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