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上说北印度海洋区冬季会有暖流,带来湿气与水,增温增湿。可能她就是那股暖流,不经意就侵袭了他心里的海洋区,带来温暖与生机。以至于,忽略了我。——温言
温言第一次见到程锦良是在初二那年。
那一年她所在的学校与他们学校开展了足球比赛,她被选为学生主持人。当时的温言对于程锦良虽印象深刻却并未有过多的感觉,她记得他最后的奋力一脚挽救了他的球队。
阳光下,温言仿佛远远的就看见足球场上程锦良甩头掉落的汗珠。其实,他长的一点也不像她喜欢的德国足球员米夏埃尔•巴拉克,但那一刻她却从他身上看到了米夏的影子,大力远射的中前卫,那么优秀。
领奖的时候理所当然的是程锦良去的。直到程锦良走近,温言才真正看清楚他的样子。他的眼睛不是很大偏细长,却透出很明亮的光,他有高高的鼻梁,棱角分明的轮廓,头发竖直而尖锐,就像一只倔强的小刺猬。对,刺猬,温言在心里这样想着。
老师主持人在总结着比赛,程锦良站在一旁被众人拍摄。温言走前到他身后,她看到他的劲脖还有大颗大颗来不及擦干的汗珠。她轻声说“B13,两次德国足球先生,你能及吗?”
原本是僵硬着笑容看向前方的少年听到她的话后,突然转身,惊喜的问“你也喜欢米夏?”男生并没有回答温言的话,只是那一刻,温言分明看见他的眼睛更亮了,整张面孔都透着惊喜。她刚想再说些什么,前面就有人喊“嘿,程冠军,把奖杯捧好啊,来张正脸的笑。”
程锦良不得不转过身去,重新挂起了僵硬的笑容。就这样他们直到散场也没有再说一句话,但温言想,他是一个真正的米夏粉丝,或者应该说是一个合格的刺猬粉丝。
那个时候的温言总是觉得程锦良像只固执的刺猬,但她不知道,在很久之后,那个像刺猬的男孩真的会像根刺般存活在她周身,先是浅浅的渗入皮肤,然后再到血肉,甚至到深入骨髓,让她痛彻心扉,却不能言。
在那场足球赛后,温言很快升入了初三。她是学美术的艺术生,但是在一个严母的管教下文化分又必须不低。于是那一年她忙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中考完,和大家一起去庆祝,却被告知自己的男朋友在和别的女生卿卿我我。
温言听完朋友的话一时愣在原地,她压根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有男朋友。直到朋友指着那个抱着一个女生的人,她才醒悟。哦,原来那就是自己的男朋友啊。
朋友在一边滔滔不绝的讲她男朋友有多过分,怎样的背叛她。温言听的很麻木。当初和他在一起,本就只是因为他追她追的很凶,她只是觉得麻烦便答应了他。好在他是个花心的主,见温言这一年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时间搭理他,甚至是忘了他的存在,他也便自觉的不再招惹温言,转而向别人发起了追求。
温言觉得这是人之常情,倒也不想计较。怎奈她当初所谓的男朋友太过人渣,许是看温言之前对他爱理不理,便心有不甘。如今,看着自己携伴侣而来,而温言却独自一人,便想报复一番。
他走过去道“哟,这不是温大美女吗?怎么一个人啊?没有男朋友陪么?”温言皱了皱眉,却并没有理会他,径直绕过他。哪知那个男的并不罢休,他大喊“温言,你给我站住!”温言依旧是挺直了脊梁往前走,没有停留的意思。
“温言,你走什么走?!他妈还来劲儿了!不就是个婊子生的女儿吗?有什么了不起?别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装清高!”渣男已经到了咬牙切齿的地步,温言此刻突然无比庆幸自己一直晾着他没有搭理。
没错,温言的妈妈是个小三。但在温言看来,她妈妈是最好也最没用的小三。她从小就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更没有见过他。她妈妈甚至从未说起过他父亲,也不会像大多数的小三一样去用自己的儿女去要挟,换取钱财。温言妈妈今天所获取的一切都是她自己拼搏奋斗而来的。所以,温言并不觉得自己妈妈有什么过错。她无非只是爱错了人,然后怀错了胎而已。可是就连古人都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漫漫人生,又有几人能不犯错?
温妈妈从小都对温言各方面严格要求,更别说与人相处方面。所以温言在众人心里,向来是温柔大方。岂知她始终秉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她爱她妈妈,她不许他人辱骂她,这便是一个底线。
很显然,渣男已经挑战到了她的底线。温言毫不犹豫的冲过去,给了渣男一个响亮的耳光。一时间大家都愣在原地,谁也没有看过温言发脾气,更别说打人。直到温言狠狠抛出一句“你妈才婊子!你全家都婊子!”,才将渣男惊醒。渣男勃然大怒,立马扬起手想要打回温言。
温言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她想打吧打吧,大不了鱼死网破。良久过去却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只听到渣男的尖叫声,以及一个陌生的男音。那个人说“你一个大男生好意思打女生吗?我身为男生都替你感到丢人。”
温言睁开眼,她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男生挡在她面前。他有直锐的头发,依旧像只刺猬。他是程锦良。他比去年高了许多,也黑了许多。从前偏白的皮肤变成了小麦色,倒显得更加成熟,另有一番感觉。温言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程锦良打人,等他处理完一切转过身。
她才轻轻一笑,说“嘿,你知道吗?米夏埃尔•巴拉克第三次成为德国足球先生了。”
2005年夏天的夜晚,男孩逆光而站,他回头听到女生的话,眼里顿时发出光亮,像他身后的灯光,那么璀璨。以至于直直抵达到了女孩的心房,照亮了她整个心脏。
于是那个暑假温言和程锦良便常混在一起,他们一起高谈米夏埃尔•巴拉克,一起走遍城区扫荡小吃摊,偶尔也会安静的坐下来谈谈心。也便是这样,温言知道了顾凡的存在。
那天的夜空出奇的明亮,温言怎么也忘不了程锦良眼底的黯淡与温柔。她用尽了心思,也抹不去他嘴角的那丝苦笑。但她拼命忽略心里的苦涩,她告诉自己,没关系,那是过去,只是过去。
开学一始,温言便向温妈妈说明不再绘画。当初学画画便是温言自己的要求,温妈妈并不见得有多支持。现在温言不想再学,她也只当是温言学腻了。她哪里知道有个程锦良,让温言不想被分去艺术班怕与他相隔太远。
然而开学后才发现,温言与程锦良虽相隔不是太远却也不近。她索性动用了些小心思,让妈妈同意自己转去了程锦良班上。
两人本就有许多共同话题,如今同在一班更是走得近了。甚至班上许多同学都默认为他们在一起了。温言心里虽然紧张又高兴,但是家教使然,她表面上并没有多大反应。至于程锦良,依旧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他坦坦荡荡,似乎并不知晓。温言只能安慰自己,他是男生,男生向来不敏感。
她就那样活在自己认为的幸福里过了一年。直至那一天,她接到程锦良的电话,他要她帮忙扶一个女生回宿舍。那个女生,是顾凡。
她没有告诉他,其实她站在楼上偷偷看着他们看了好久。她看见程锦良对那个女生低声细语,她还看出他有着平时全然不见的小心与紧张。那不是她这一年多所熟悉的程锦良。直到下去看见程锦良对那个女生笑,她才明白为什么自己永远感觉程锦良对自己少了什么。
他看着她笑的时候眼睛也是很明亮,可是独独没有看顾凡时的温柔,永远是那么坦荡。所以说,他不喜欢她,是喜欢顾凡,还是喜欢顾凡。
一直都是她在一厢情愿,一直都是她在自作多情。
那一刻,她就像是一条跳出水域濒临死亡的鱼,她大口大口的呼吸,却仍无法阻止氧气的稀薄。但她还要在现实面前强颜欢笑,多么可笑,多么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