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略企图已经暴露,偷袭失去了意义。看着两翼逐渐迫近的日军,王建业打算发起强攻。但正面仓库里的日军重机枪始终发着野兽般的吼叫,弹雨打在车厢上溅出一串火花。仅仅一个冲锋,独立营便损失了将近一个排的兵力。
王建业急了,大声命令道:“和青山,干掉鬼子机枪手!黄修明,组织人冲锋!”
日军的机枪阵地构建得相当有学问,沙包高垒,只留中间一个射击孔。和青山由于角度的原因,连开了数枪都没能打掉日军机枪手。
而此时两侧的日军援兵越来越近,或三个一伙,或五个为一组,在一名挑着旭日旗的老兵带领下,边包抄边射击。几个掷弹兵手持掷弹筒半跪在地上,瞄准独立营的藏身位置不断地发射榴弹。在一声声爆炸和烟柱中,独立营的战士接二连三倒下。
“营长,鬼子太多了!”负责阻击两侧日军的韩锋有些吃不消,扭头冲王建业大声喊。
王建业有些犹豫,敌众我寡,眼下的形势对独立营相当不利,再纠缠下去恐怕会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正在这时,一个浑身血污的战士跑了过来,是营部的通信兵。他气喘吁吁跑到王建业跟前报告:“营长!吴书记让我来告诉你,情报有误!守弹药库的是鬼子整建制的一个中队和伪军两个连,吴书记建议马上撤出战斗!”
“知道了!”王建业一挥手,“通知所有人,撤!”
一发榴弹打了过来,落在王建业不远处。轰的一声,王建业被气浪掀了出去,重重落在地上。
“表哥!”郑玉梅见状,不顾一切地跑了过去。
“营长!”
“营长!”
战士们也纷纷扑上前,小武子扶起王建业,不停地摇晃:“营长,你醒醒!”
“我没事!让大家赶紧撤!”王建业揺摇晃晃站起来摆了摆手。
郑玉梅撕开王建业渗血的袖子,好在只是弹片划破了皮肉并无大碍,赶紧拿出绷带给他包扎好伤口。
六子缩着脖子躲在车厢后面,头上身上全是尘土。刚才的爆炸虽然没伤到他,但是耳朵被震得嗡嗡响,五脏六腑差点没吐出来。看到王建业负伤,他有些幸灾乐祸,心里想:“该!咋没炸死你个王八蛋!”
另一边,已经杀红眼的黄修明仍然不管不顾,怀抱机枪冲着仓库的日军疯狂搂火。和青山上前拽住他的胳膊,大声喊道:“老黄,撤了!”
此时两侧的日军越聚越多,对独立营逐渐形成合围之势。几个战士架起王建业,黄修明打头阵,抱着机枪杀开一条血路,向站台外的庄稼地撤去。
身后的日军紧咬不放,像一只饿极了的狼发现了久违的猎物,露出阴森的獠牙。机枪、步枪、掷弹筒,一股脑的向独立营倾泄。
爆炸的火光和子弹划出的轨迹伴随着青黑色的烟柱布满了火车站,负责殿后的独立营战士不断有人倒下,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宛如人间炼狱。
六子感觉自个儿前所未有的狼狈,被鬼子撵着屁股跑。裤裆里子弹嗖嗖的飞过,不知道啥时候就被咬上。他心里面惦记着郑玉梅,抬头发现她居然始终照顾在王建业左右,不由得来了气。于是紧跑两步,一把拽住郑玉梅的胳膊,说道:“快跑!”
没想到郑玉梅却甩开他的手,并且狠狠瞪了他一眼,丝毫没有丢下王建业的意思。
追击的日军也发现了人群里的王建业,断定他是八路军的长官,于是所有火力一齐向王建业招呼。
六子一边撤一边骂道:“姥姥的,打得啥仗啊?连个接应的都没有!”
和青山连续放倒了三四个日兵,但身后的日军仿佛铁了心,紧紧咬住不放。在日军绝对的火力优势面前,独立营打得相当吃力,这时候和青山才真正感觉到双方实力上的差距。
王建业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独立营早晚被吃掉,于是他大声叫道:“韩锋殿后!”
黄修明听到后转过身,喊了句:“俺来!”
却被韩锋一把将机枪抢过去:“滚一边去!没听到营长命令吗?让俺殿后!”又扭头冲着三连的战士喊道:“三连的,跟老子上!”
他把大砍刀斜插在背后,把机枪夹在腋下,左手端着枪身,右手握柄,食指扣住扳机,冲着追上来的日军突突突一阵狂搂。
三连的战士也纷纷调转枪口,依托地形就地阻击,双方在庄稼地边沿展开殊死交火。
韩锋一梭子子弹打完,发现自个儿犯了个致命错误,没跟黄修明索要弹匣!
一愣神的工夫,一名日兵端着刺刀冲了过来,直刺他的腹部。韩锋来不及抽刀,两手握紧机枪,用手一横格开刺刀,然后一脚踹向对方的小腿。
那名日兵倒退了两步,抽身刚要再刺,韩锋已经扔掉手中的机枪,把背后的大砍刀拽了出来。一声大喝,韩锋的刀带着风声斜劈向对方。血光溅起,那名日兵连人带枪被硬生生劈为两截!
韩锋暗叫一声:“好险!”刚想喘口气,又一名日兵从侧面袭来,刺刀冲着他的肋部扎来。韩锋双脚错步,身子一扭,刀锋上扬,噗嗤一声捅进日兵的腹部。
“去死吧!”韩锋大吼着,双手握刀用力一挑,那名日兵惨叫一声,便痛苦的向后倒去。
扭头看时,兄见三连的战士已经和鬼子展开了白刃战。双方绞杀在一起,喊声震天。
六子本来有枝中正式步枪,但他的枪法实在太烂,半晚上下来一个鬼子毛都没打到,子弹也打空了。更让他恼火的是自个儿还没有刺刀,步枪在他手里跟一根烧火棍差不多。
于是他从一名死去的战士身上找了把刺刀,还没等按装到步枪上,两个鬼子便端着刺刀一左一右冲了过来。其中一个矮胖鬼子相当强悍,奔跑中便做好了突刺的准备,几步来到六子跟前,刺刀照胸便扎。
六子慌忙躲闪,手中步枪便掉在地上。他本能地伸手抓住对方的枪管,那刺刀扎破衣服贴着皮肤穿了过去,六子顿时感觉肋部一阵冰凉。
未及他有更多动作,另一个鬼子的刺刀也扎了过来。六子急忙抬起右手用刺刀去格,咔嚓一声,两个人刺刀上的倒钩便挂在了一起。
三个人同时瞪着眼原地打着转,互相较起劲来。那个矮胖日兵明显力气大很多,双手扭着枪,试图用刺刀的刀锋划开六子的皮肉。
六子渐渐感觉吃力,脸也憋得通红。
他瞅准机会一脚踢向矮胖日兵的裆部,同时右手往下一扯,将另一名日兵拉向左边。两个日兵便呯的撞到了一起,同时摔在地上。矮胖日兵四脚朝天,捂着裆部疼得哇哇乱叫。
六子趁机抽回刺刀,旋风般扑了上去,一刀捅进另一个日兵的后背。不待矮胖日兵起身,六子拔刀转向,双手握着刀柄,咔嚓一声便切断了日兵的喉管。
解决了两个日兵,六子一下子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抬头看时,只见一个瘦削的日兵正端着步枪从背后冲向韩锋。六子来不及多想,连忙蹦起来,扬手将刺刀飞了过去。刺刀在半空划了道弧线,准确刺中那个日兵的后心。只听一声闷哼,日兵重重摔倒在韩锋脚下。
韩锋吓了一跳,转身一看,明白是师兄救了自个儿。
“那个,老子又救了你一命!”六子疲惫地走到矮胖日兵尸体旁挑起步枪,拉开枪栓发现枪里面是空的,于是又俯下身子在尸体上找弹匣。
韩锋撇了撇嘴:“啥叫又救俺一命?你救过俺好多次么?”
此时追击的日兵在三连的拼死阻击下,丢下十几具尸体仓惶撤了回去。
六子擦了把汗瞅瞅四周,大声喊道:“兄弟们,鬼子撤了,咱们也撤!”然后把地上的几枝步枪都拣起来背在肩上,头也不回的就往回走。
韩锋把大刀上的血迹在鬼子尸体上蹭了蹭,重新插在后背,一手拎着机枪几步追上六子:“师兄,你咋忘了?现在俺是连长,下命令得俺下!”
“知道知道!”六子极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韩锋又撇了撇嘴,回头招呼大家:“死了的不要管,带上受伤的兄弟赶紧撤!鬼子说话就回来!”
穿过庄稼地,三连沿着来时的道路往回返。刚走了二里地,忽然听到前方枪声大作,还伴随着机枪有节奏的扫射声和迫击炮炮弹的爆炸声。韩锋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妙,肯定是营长他们又遭遇了鬼子,便大声命令道:“跑步前进!”
六子心里面一紧,他倒不关心营长的死活,而是惦记着郑玉梅。王建业死了活该,可郑玉梅这妮子跟王建业那家伙在一起呢,可别有个啥好歹!于是撒丫子朝着响枪的方向跑去。
只见远处火光冲天,烟雾四起,枪声响得跟炒豆子一样,显然战状异常激烈。
六子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王建业作为一名部队指挥员,肯定是敌人首先猎杀的对象。而郑玉梅一直在他身边照顾,势必会遇到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