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仨 生死相别去
骨肉亲 图生不相顾
中午,小李和小洪查询小熊,艾德发当然知道,却没有理会。一整个下午,都没有小熊的消息,艾德发嘴上没说,心里却也在“咯噔”:这小东西能跑到哪里去了呢?他由于做贼心虚,不好明白地过问。
四点来钟的样子,按照杜二丫的吩咐在梅家大潭里洗菜的鲁老二,惊惶失措地往食堂里跑来,正好碰到艾德发在食堂门口踢掉了一位老妇人来打饭的咸盐钵①。这位老妇人才走到食堂门口时,艾德发就飞起一脚,将她手里的咸盐钵踢得飞了,那钵子像皮球一样,在食堂门口的稻床上,滚出两丈多远。钵子实在粗笨结实,滚了这么远,还完好无损;然而,当它已经滚得快停下来时,却掉进了一个凼窝里去了。这凼窝里没有水,却有块石头,钵子滚进去后,竟摔了个七开八裂。艾德发破口大骂道:“你这个只吃不做的懒货,做活的劳动力还没歇工,你就来打饭了!像你这样懒惰,哪里来的吃!”
这位老妇人,鲁老二认得她,是大并村时从梅家大潭南边杜宕村搬迁来的李二春老婆,名叫来香子。其实她年纪不到四十岁,样子却非常衰老。自从搬进村来后,就见她病恹恹的,老是猴着腰,愁着眉,捂着胸口,哼呀哈的,从来没见她到田里劳动过。此时,她正拿着咸盐钵子来食堂里打饭。其实,这时候离打饭的时候也不远了,一般情况下,不能做活的人,省得和许多人拥挤,可以来打饭了。而且,历来食堂也叫他们这样做。今天,为了熊姑娘的事,艾德发心里烦躁,于是,便拿来香子做出气筒。
来香子眨巴着眼睛,望望已经破碎了的咸盐钵,又望望怒气熏人的艾德发,嗫嚅着说:“艾连长,你,你何必呢,我怕和别人挤,才早点来啊!我是身体不好,哪是有意好吃懒做?哪个人‘高个子不做,愿意做矮个子’呢?”不想,来香子这句没留神“高个子、矮个子”的俗话,竟戳到了艾德发的痛处——因为,艾德发个子特别矮,又特别忌讳说矮子不好的话。来香子说出来后,自知失言,可是,已经无法挽回。艾德发听了,火上加油,气急败坏地举手就向来香子打来。正在这时,鲁老二急不可待地说大潭里飘着个死人。艾德发听了,将已经举起来的手又放了下来。
艾德发听了鲁老二说的话,看着鲁老二紧张的神色,联系熊姑娘还没有消息的事,怒不可遏的神色立刻缓和了下来,郑重地说道:“你说什么?谁淹死在那里了?”来香子见状,暗暗庆幸,今天要不是鲁老二来说这样的事,我被这矮子狠打一顿,是免不了啦!
鲁老二对艾德发说,他只是在洗菜时看见有个人漂在水面上,并不知道是谁。于是,艾德发以急切的口气命令鲁老二说:“你去找张卡子盆来,将那死人打捞上来,看看是谁。什么人跑到大潭里来寻死了?”到底艾德发心里发虚,还没见到淹死的人,就心急意切地说那死人是“跑到大潭里来寻死了”。可是别人听了,却对他说的“寻死”二字没有在意。
鲁老二慌忙来到自己家里将多年没曾用过的卡子盆找了出来,来不及将灰尘掸掉,就背着来到大潭傍。艾德发已经上前来了,他看着潭心里漂浮着的衣服,就知道那肯定是熊姑娘了!
梅家大潭水面浩大,由于年年捞塘泥,潭底被挖得很深。不要说小熊一个姑娘家,就是略懂水性的普通汉子不慎掉进潭里,也有生命危险。鲁老二坐着卡子盆,划到死人旁边,看那穿着的衣服,知道是个女的;但是,这死人面部浸在水里,看不见是谁。鲁老二牵着她的衣服,借着水的浮力,将死人牵到了潭岸边来。
到了潭岸旁,鲁老二与艾德发两人合力,将死人拖上岸来。拉上来一 看,果然就是熊姑娘!鲁老二说:“这姑娘怎么淹死了?”
艾德发当然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却打着圆场说:“还不是来洗东西,不小心滑到潭里去了——这害人的东西,居然从她家里跑到我们这里来淹死了!”可是她来洗什么东西呢?鲁老二看不到一点迹象来。艾德发说了这些话以后,身子一转,回食堂去了。鲁老二将卡子盆洗干净,也背着回来了。这里,就剩了一个已经死了的熊姑娘,直挺挺地躺在岸边的田埂上。
艾德发回到食堂里,又见来香子拿了块破旧的粪瓢,站在打饭的台子旁等着打饭。艾德发今天像是与来香子过不去,见了她立刻又是火从眉心起,飞起一脚,将她手里的粪瓢踢得飞了出去。骂道:“难怪老子食堂不吉利,你妈的皮,竟然拿粪瓢来打饭,真是倒霉倒到顶了!”
还算艾德发急着要料理熊姑娘的后事,没心思对付来香子,使她又免除了一顿打。来香子惨微微地说:“我打饭的东西都给你们掼完了,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拿粪瓢呢。”
艾德发站在食堂大厅里高声说道:“想不到小熊掉到大潭里淹死了,怪可怜的!现在,正忙着播种大面积小麦,是需要人的时候,却发生了能做活的人死掉了,真是越忙越出叉子!”
他这样算是宣布了熊姑娘的死讯。吴菊香听了说:“我才听鲁老二说淹死了人,就知道是小熊那个东西。你可怜她了?谁叫她从那老远的地方跑到这里来,不死才怪呢!”
艾德发听了,对吴菊香望望,因为心里有鬼,自然吃惊。想道:吴菊香讲这种话,难道我和小熊的事被她知道了吗?又一想,不可能呀,就那么一会儿的事,她怎么会知道的呢?于是正色对吴菊香说:“你这个东西,不知道天高地厚,人家小小年纪就死掉了,你还说风凉话!”
吴菊香怕将事情闹穿了,忍住了没再做声。在场的其他人听了,也觉得吴菊香说的话太过分了。
很快,消息传到了实验田里。另外两位姑娘飞一样地跑向梅家大潭边。那里,已经围了一些人。姑娘们见了已经死了的熊爱英,都号啕大哭起来。这里,艾德发已经派了鲁老二和赵恒生抬着门板来,要抬熊姑娘的尸体去掩埋。两位姑娘哭得在地上打滚,不让抬走。人们七脚八手地将她们拉着,劝着,鲁老二和赵恒生才将熊姑娘的尸体抬到张家坟苑里,挖了个坑,白凼②埋掉了。
当天晚上,这两位姑娘晚饭也没吃,第二天一大早,她们将自己的简单行李打了包,在食堂里拿回了自己的餐具饱餐了一顿,没向任何人说一句话,就离开了二十八连。
这一个早上,艾德发一直在旁边望着。可是,两位姑娘居然没有向她们“尊敬的艾连长”说一句分别的话;而艾德发也没有说要挽留她们。这样,他们之间曾经“深厚”的“友谊”,竟在无声中结束了。
姑娘们走后,二十八连的干部,曾经过虑会有人要来为小熊的死因讨说法。可是,竟然一直没有人再来过,更没有人询问她的所以然;当然,二十八连更没有人提这件事了。这也大约是现在的人命太不值钱的原因吧。姑娘们一走,艾德发便像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仍然一如既往地当着他的连长。
姑娘生死离别了,艾德发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而二十八连的人们却走到了山穷水尽,弱不禁风、命悬游丝的地步了。来香子一家则是一个具体的缩影。
来香子的丈夫是李二春,一家人并村前住在东圩南端的杜家宕村。二春祖上是桐城人,来杜家宕村到他才是第二代,他本人说的话,仍然是一口桐城腔。桐城人到这里落户的不多,附近就他姓李的和东圩的二韩。李二春是个吃苦耐劳又善于经营的人,他家住的房子是杜家宕最好的房子,虽然也是草屋,却是立柱穿方、有着小二楼的房子。他本人今年三十九岁,来香子三十七岁。他们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五个子女。大儿子李福如,已经十八岁了,小儿子福喜才八岁。中间是三个女儿,分别叫大萍、爱萍和小萍。并村来时,选择在村西南离杜家宕最近的赵恒生家住下了。
他一家刚到赵恒生家的时候还热热闹闹,饭打在一起吃,大家都相互照应得很周到。一家人有二春、福如和大女儿大萍三个人出勤劳动,来香子虽然因为“心气痛”一直哼哼哈哈,然而在家里也能料理家务。今年三月里小食堂合并后,大食堂的伙食一天紧似一天,打饭回来吃,总是你争我夺,稍微迟了一点的,总是吃不了多少,甚至没的吃。没办法,李二春把各人的饭票分给了各人,让各人吃自己的饭票去,省得吃饭时争吵。
李二春在年轻时因为劳累过度,伤了筋骨,患上了腰痛的毛病。他这种腰痛比普通人痛得厉害,一痛起来,常常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动弹。
这时候,李二春腰痛的毛病又犯了。由于腰痛,不能上食堂打饭,把自己的饭票交给了第二个女儿爱萍,叫爱萍把他俩的饭打在一处。因为不能劳动,爱萍又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也不能劳动,都没有补贴,只能吃自己本份的口粮。每次打饭或者打粥,就那么一点点。回来走在路上,饥饿的爱萍看着饭食忍不住,就一路走一路吃起来。到了家里,二春见了就这么一点点,又不见爱萍来吃,心疼她,自己勉强吃一点后,就推给爱萍说:“爱萍,这剩的一点点你吃去吧。”爱萍听见又喊她吃,当然求之不得。这样,二春每顿能下肚的,只能是他饭票一半的样子了。腰痛的人其实没有别的毛病,虽然不能劳动,却是能吃饭的啊!
本来,李二春腰痛,到了个把礼拜时,是能下床活动活动了。可是,第五天的上午,艾德发查询到了他家,把他从床上拖了起来,还甩了他两个脑份③,骂他偷懒、装死。可是,他被拖起来以后,腰痛得像利刀在刮,站也站不住。艾德发只好把他扔在床前,愤愤的走了。艾德发走后,来香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拉到了床上。这一次折腾后,李二春病痛益发地沉重起来。到了第七天,爱萍打饭来叫他吃时,他竟然迷迷糊糊地说:“我不饿,你都吃了吧。”这小爱萍果然把留给她阿爸那点的全部吃了下去。此后的几天里,他仍然不吃饭,乐得爱萍一个人吃了两个人的饭食。
到了第十天的早上,来香子来询问二春腰痛得是否好一点了时,二春竟不理她。来香子摇了摇他,发现他只有轻微哼呀哼的声音,嘴角还冒着白沫子。同屋的赵恒生知道了,来看了看,说:“来香子,你家二春怕不中了,你怎么不早一点给他看一看啊?”
来香子说:“他只是腰痛的老毛病,哪想起来就会要死了呢?”说着竟哭了起来。不到十点钟,李二春真的咽了气。
李二春死后,来香子哭了一会,就收住了眼泪;五个孩子,多是举步维艰的了,她看着只是呆傻了一程。赵恒生将这消息告诉了艾德发。艾德发说:“那个东西,今天腰痛,明天腿痛,做不了活,只能是吃。既然死了,你叫上董成武,抓紧把他埋掉算了。”于是,赵恒生喊了董成武来,又到杜家宕他的家里找来几块木板,用钉订了个盒子,草草地将李二春埋了。
埋了李二春后,艾德发给了赵恒生、董成武每人半斤饭票的补助。在打饭的时候,艾德发说:“老赵(他说的是赵恒顺)真是大出手,死一个人就给五斤米饭的照顾,哪有这许多的照顾啊。今后,死了人就由你们两个去埋吧,每埋一个人给你们每人补助半斤米的饭票。”他这话,不仅是告诉了赵恒生和董成武,更算是向炊事员们打了招呼。这样,居然成了定规。此后凡是死了人,都由赵恒生和董成武两个人掩埋,也都享受着“半斤米饭票一个”的补助。而此后的日子里,二十八连差不多天天死人,他俩居然成了“埋人专业队”。
李二春死后约一个礼拜的这天,二十八连按照上级命令,劳动力们开始了播种“大面积小麦”的农活。因为这里历史上只种大面积水稻,而且习惯了,没有人说是大面积、小面积的事。现在却要种大面积小麦,人们把那种麦的地方叫做了“大面积”。大面积是在东圩村西北的河广湖之滨。李二春的儿子福如也和所有的劳动力一样,都在“大面积”上斩田④。上午休息的时候,有几个人拿着锄头到湖边荒滩上挖野饽荠。别人挖了一会儿,因为没挖到什么,就又回到田里去了。福如今天运气好,遇到了长着好饽荠的地方。他每一锄挖下去,都能捡到好几颗。先捡到的几颗,他只用指头捏了捏,就塞进了嘴里;再挖时,觉得没工夫吃了,便聚积起来,打算在斩田的时候再吃。可是,在他不知不觉中,程上锦却来了。
斩田的人老远就看见程上锦扛着棍子来了,没等他来到跟前,都劳动了起来。程上锦向湖边一看,见有个人竟在挖野饽荠,便径直奔了过来。待李福如发现了的时候,程上锦离他不过十步路了。李福如连挖出来的野饽荠也没来得及收拾,便拔腿跑去。程上锦好不容易逮到了一个偷懒的人,哪能让他轻易跑了。福如在前面跑,程上锦在后面追,瘦骨伶仃的福如,怎么能跑得脱奔如下山猛虎的程上锦!不到三分钟,程上锦的打人棍子就向李福如头上刷来。由于用力过猛,只一棍子,就将福如打得趴下了。程上锦就势又向他头上刷了两棍子,接着,在他腿上乱打。嘴里骂道:“打死你这个偷吃不做活的懒东西!”
福如不能动弹了,他还骂道:“装死的东西,还不快给老子做活去!”见福如还不理会,又在他臀部踢了两脚。见他还没有反映,估计今天已经将这“偷懒的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便骂骂咧咧地说:“老子看你挺尸还能挺到什么时候!”说过,竟然丢下了他,走自己的路去了。
程上锦走后,在一起劳动的大萍来到她哥哥跟前。见他昏迷着,摸摸他的鼻息,并没有死。就强拉着他坐起来。可是,她一个人总扶不住。于是,又过来两个人,将他扶了起来。见他一头一脸的血,大萍在挖饽荠的泥洞里,操些清水,给他洗了一下。这样的侍弄,居然把李福如弄清醒了起来。他清醒后的第一句话就说:“大萍,我挖了一小堆饽荠还放在那里,你给我找得来。那里饽荠好多啊,小程要是不来,我真能挖不少呢。” 大萍听了,放下哥哥,去寻饽荠。来扶福如的人见姊妹俩这么样,都到田里去了。
大萍找到了饽荠,自己有理三无理四地吃了起来。福如见了嚷道:“大萍,你吃我的饽荠呀?我就那么一点点,你不能吃啊!快点给我拿来。”
大萍听了,用上衣前襟将饽荠兜着,来到哥哥面前。福如说:“快给我。”说着,不顾疼痛,把大萍衣兜里的饽荠全部抓进了自己荷包里。而后扶着田埂想站起来。可是,却觉得天旋地转,又坐了下来。
大萍说:“哥哥,我扶你起来。”福如抓着大萍的双手,大萍抓着福如的臂膀,将福如扶了起来。大萍看他摇摇坠坠,扶着他站了一会儿说:“哥啊,你这样哪能做活?你本来就病歪歪的了,又遭了这顿毒打,怕是做不得活了,我送你回去吧。”
福如说:“你晓得什么?就是死,我也不能回去。回去了,就没有了补助,死得更快。你不见阿爸,才病了几天?不就饿死了么?”
大萍说:“那我扶你到田里去吧。小程这一走,一会儿不会再来了。你就在田埂上坐一下,等好一点了,再斩田吧。”于是,大萍扶着他来到了“大面积”的田里。
到了田里,李福如还是头昏得不能自主。先是坐在田埂上,一会儿就睡了下去。董老二见了说:“小福如,你本来就没有什么身体④,现在又被打得像破头将军一样,连站都站不住了,还不快点回去休息?”
于是,大萍又来扶他回家去。他还是舍不得补助,董老二说:“你都什么样子了,还要补助?”
大萍扶着他,他仍然嘟囔着说:“不能回去,没有补贴……”可是,却已经伏在了大萍的肩上,大萍感觉到他浑身正在发抖,脸还火呼呼的。大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将福如送到了家里。
福如回到家里,就睡倒在床上了。当天就发起烧来。中午还抵着吃掉了自己的饭票打来的饭,晚上,就不想吃饭了。半夜里,居然全身抽搐起来。第二天中午,抽搐得像一张弓,头与脚几乎屈在了一起。不到申时,就断了气!
来香子死了李二春倒还没怎么伤心,福如死了却真的哭了个死去活来。埋葬了福如的第三天,她的小儿子福喜却又睡倒了。来香子在小食堂合并大食堂时就说:这个世道谁也顾不了谁了,现在对小福喜的生存,完全没有了指望。
本来,福喜一天只有六分的饭票,由于他人小,由他母亲来香子代他一起打饭。福喜总想妈妈能多给一点,而来香子总是说,这个潮流,谁也顾不了谁,只有自己保命要紧。因此,福喜每餐最多只能吃到自己本份的,有时自己的一份还会被他妈妈吃掉一些。这样一来,小福喜早就饿得呆傻傻的了。林老太办幼儿园时,就当心饿得呆傻傻的孩子活不长。可是来香子只顾自己,小福喜果然被饿得睡在床上了。这时候的来香子更是说:“这小东西,已经瘦得像是画子上的人⑥了,哪能活得起来?给他吃了,也白吃了;不如自己多吃一点,还能多活一时。”于是,福喜睡倒在床上后,吃的更少了。哎!世界上的母亲,有用自己的性命抚养孩子的;也有只顾自己,不顾孩子的娘!
小福喜睡倒不到四天也死去了。食堂里的饭票总是每五天一发,福喜死了还有两天,才是发饭票的时候。来香子在福喜死了的时候,不仅没有哭,也没有汇报。在食堂发来了后五天的饭票以后,才告诉了赵恒生福喜的死讯。赵恒生又告诉了艾德发。赵恒生和董成武埋葬了小福喜之后,各人领到了半斤米饭票的补助,都庆兴自己有了好的“职业”;而来香子领到了死了的小福喜五天的饭票来,也暗暗高兴。
①咸盐钵:一种专门用来装盛食盐的小钵子,黑色,粗笨厚实,有一个端手的绊,结实得很。
②白凼:埋葬死人没有任何包裹的东西,仅挖个坑,用土填埋,叫“白凼”埋。
③脑份:用巴掌打在头脑上。
④斩田:把犁过来的犁垡用锄头锄碎,以利播种庄稼,称做“斩田”。
⑤没什么身体:这里是说没有较好的体质。
①画子上的人:人们老是用挂在墙上的医用挂图“人体骨骼”形容很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