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里充满了湿热的空气,行色匆匆的白领顾不着路上的行人,纷纷掩着头部迅速从自由时代广场穿过,转眼进入羊肠小道,谁都知道,她们只不过在逃离嚣闹的人群。德意志银行的违约率在持续走高,储户的钱仍然没有踪影,投资客户更是如此,他们围堵在银行的门前,私自禁止里面的工作人员自由出入,部分银行职员已经被围困超过两个星期,两边都是受害者,做着互相伤害对方的行为,相互对立,辱骂对方,实际上他们可能还看不到真正的敌人窝藏在哪里,只是一个劲地对抗,毫无意义的斗争。产生斗争的地方从来都是矛盾转移的后果,他们找不到真正的矛盾在哪,不得不说,这其实是这一种很悲哀的现象。
理查德开车刚好经过德意志银行,他亲眼目睹了民众的相互对立,该银行的经济问题的确令人担忧,前不久花旗银行与高盛集团才答应撤出一部分资金救助德意志银行糟糕的坏账,然而亏损的窟洞实在太大,24亿美金的注资仍然不能挽救该银行,账面上的数据还是不太理想,逐渐的,不少银行就开始躲德意志银行的经纪,救市行动不再是当务之急,只能说在德意志银行完全崩塌之前尽量撤走投资的资金以及抛售大量的债券。工商银行以及工业银行的集体抛售同时也导致了债券的违约率进一步上升。
就是这几天,股市的行情十分糟糕,还能保持平稳水平就算是所有股票中最为稳定的特点,大部分的股票都在以7%的趋势下跌,股票市场一片哀嚎,下跌水平超过了股市机制,自动触发了停止交易的功能,股票市场已经锁死了交易,散户差不多要被套牢,来不及逃走,大户倒是跑得挺快。
他看着车窗外的状况,不禁感到忧心忡忡,他担心莫妮卡看到了股市的行情会情绪崩溃。一想到这里,他立马买了一束鲜花,红玫瑰,希望她会希望。不过他也从来不奢望一束鲜花就可以哄好一个女孩,而且还是一位国际体系的检察官。说起来她最近哪里也不用去,貌似还挺清闲的,所以才会有心情玩股票?他并不是很能理解。
他回到家里,小心翼翼地开门,生怕惊动到她,本来他以为她会没有心情做饭,没想到她还准备了意大利面加披萨,还有威士忌酒。
他怀着恐惶不安的心情,将鲜花递了过去:送给你的。他的声音竟然出奇的颤抖。
她嘴里还咬着披萨,好奇地问着:为什么突然送我鲜花?快点说,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他突然发现她的心情还挺不错,至少有心情做意大利面。他问着:你今天的心情怎么样?是不是很糟糕?
她皱着眉头,回答着:没有。当然没有。
“那么,为什么你的情绪如此兴奋呢?”他问着。
她一时口快就回答道:我在股票市场里赚了很多钱,未来可期待,我感觉距离我们的婚姻现场又近了一大步,我当然很开心。
现在他知道问题在哪里了。他用手挡住她向他扑过来的动作,疑惑地问着:慢着,你真的在股票市场里赚了很多钱? 她点了点头:当然,要不然我怎么会那么高兴。
他咬着嘴唇,重复问了一遍:你再说一次。
她的样子还是很开心:怎么了,为什么今天特别严肃,有搞不定的案件?
他都快要发作了:股票市场今天跌荡超过7%,整个股票市场一片哀嚎,所有的交易都已经暂停,大部分人都亏了不少钱。唯独你在赚钱?难道说你在股票市场里的投资与别人不一样?你赢了全世界?我可不相信会发生这种事情。
她顿时变得很沮丧:好吧,我承认,我欺骗了你。
他对此事变得很有兴趣: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支支吾吾地说着:其实吧,我投资的不是股市,而是对赌协议。
他很是疑惑:对赌协议?你跟谁签了对赌协议? 她好像想要给他一个惊喜似的,很得意地回答着:花旗银行。
他估计已经快要发作了:你的对赌目标该不会是德意志银行吧?我求你告诉我,你要对赌的目标不是德意志银行,对吧? 她尴尬地发出笑声:不用担心,接下来我们肯定可以举办一场很豪华的婚礼!我们会很幸福!说罢她还很兴奋地跳了起来,手舞足蹈的,他丝毫没有替她高兴的意思,立在原地,看着她,一言不发。她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还很兴奋地拉着他的手:嘿!我们要变得富有了!
他要生气了,甩开她的手:没错,我们的确要变得富有了,可是德意志银行会倒闭,花旗银行也会因此陷入债务危机。美国人会失去工作,失去稳定的收入,经济危机来了,他们会熬饿!孩子们失去了无忧无虑的乐园!
她愣住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地说着:我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可是谁也无法阻挡经济危机,对吧?就像自然灾害那样,我们逃不了的。
他变得更加生气了:难道说金钱对你真的那么重要吗?或许金钱很重要,但是到了目前这个阶段,只能说,你他妈别跳舞!别太高兴!说完他就拿起外套离开了她的视线范围,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回到了曼哈顿东区的一栋小房子里,这里是他唯一可以躲开世俗的干扰的地方。没有人知道他在曼哈顿的东区有这么一套房子,这里摆满了他非常喜欢的艺术品以及各类书籍。书桌上还有一台老旧的电脑,最新的电脑软件已经不能正常运行,但是没有关系,他仍然可以下载一些很简单的游戏在电脑里愉快的玩耍。只不过就是待机的时间不会很久就对了。
他刚好在玩塔防游戏,这些游戏在这个时代已经不再流行,他倒是很享受这些简单的游戏。每次他有事情想不通的时候他都会躲起来玩游戏,眼睛十分愤怒地盯着屏幕,心里有一股怒气无法发泄出来,越想他就越生气,直到电脑黑屏了,他才作罢。他十分沮丧地捂着脸,背靠着椅子,很疲劳地摘下眼镜,锤着桌子。他知道银行会提前爆雷,但是他没有想到莫妮卡的一系列操作会导致爆雷的时间提前了许多。他看着抽屉里可怜兮兮的名单不禁悲从中来。现在他可拿不定主意了,到底是要继续听证会还是默默等待着爆雷的时刻到来。
他陷入了沉思……
另外一方面,案件的审讯已经陷入了苦战的阶段,控方的证人已经传召得差不多,黑泽明坐在椅子上,眼睛盯着那一份可怜的证人名单,本来是有上百名的证人准备出庭作证,可是途中有很多人自愿退出,于是就发展到眼前的阶段.开庭之后,乔纳森·史密斯法官盯着他问:检察官,是否还有证人需要传召?
其实法官完全可以直接宣布进入辩方的主要流程,只不过大部分的法官都是倾向于司法人员,尽管他们的关系并不和睦,甚至有点尴尬.法官已经在帮助控方争取时间,只可惜黑泽明只能很遗憾地进行宣布:“法官大人,控方暂时没有更多的证人需要传召.”
麦卡伦十分得意,笑着站了起来:法官大人,我要求传召本案的被告也就是我的当事人罗素先生出庭作证.对了,从这一分钟开始,我们便不再称呼他为“可怜的被告”,直到他从证人栏退去.
法官倒是没有发表意见,就是撑着下颚,盯着被告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外一个地方,那感觉似乎是比较美妙.
罗素在法庭上表现得像一个虔诚的教徒那样,与他平时的形象完全颠倒了,他不仅慎言慎行,微表情也控制得很好,尤其是宣誓的时候的表现,很难不相信他是一个虔诚忏悔的罪人.
宣誓完了以后,黑泽明才嗤之以鼻:满口胡言乱语!
麦卡伦:你在急救中心担任接线员的职位多久了?
罗素:噢!上帝!我来来回回跑来跑去已经不记得这些细节了.
麦卡伦:其实你尝试过很多不同的职业,为什么没有一份工作做得久呢?
罗素:那些是很好的工作,环境很舒适,同事很友善,可是都不是我想要的工作.我只是想要一份听上去比较酷的工作,仅此而已.
麦卡伦:因为如此,你就选择了急救中心的接线员工作?
罗素:可以这样说.
麦卡伦:原因呢?
罗素:可以帮助有需要的社会底层,及时挽救生命,回馈社会,我觉得很有正义感.
麦卡伦:其实为什么要强调社会底层呢?中上阶层都有机会需要急救.
罗素:这你可就不知道了吧?中上阶层可以享受最先进的医疗服务,他们有能力承担这种至高无上的服务,因此他们根本不会也不曾浪费时间,向公立医院打求救电话.这一点我很清楚,在过去的日子里,我接到的求救电话多半是社会的底层.他们是付出劳动最多的一个群体,却蜷缩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默默无闻地奉献社会,不曾有人记起过他们.我一直都觉得,可以帮助他们,是我选择这一份工作的唯一意义.
麦卡伦:这么说,你很喜欢你的工作.
罗素:是的,可以这么说.
麦卡伦:为什么你经常迟到早退呢?
罗素:可能是我碰见了太多不幸的事情吧,这很难说,这些都很影响我的心情,包括上班的时候.
麦卡伦:在案发当天,有人打求救电话,地址与具体病况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为什么你迟迟没有派车出去?
罗素:这件事,首先我很遗憾.她当时的气息很微弱,呼吸感觉也很缓慢,当然这些只是我的个人猜测.可是我不能猜测她当时的身体状况,当她描述大学的具体位置的时候,我在电脑上搜了很多次,都没有找到正确的具体位置.谁都知道卫星定位会有误差,或许地址没有错,可是我就是找不到,至少在谷歌地图上没有找到.
麦卡伦:查不到正确的位置就不能派车了吗?
罗素:可能有些规矩你还不是很清楚.公立医院的救护车资源其实是很紧张的,每天我们都会接到不同类型的求救电话,数量之多是十分吓人的.救护车的资源也就这么多,如果我因为对方处于危急状态,出于好心救助她,但却搞不清楚确切的地址的时候仍然派遣救护车外出,救护车的司机到了现场没有找到需要急救的患者,甚至可能在路途中迷路,陷入被动状态,根本找不到正确的位置.这样我等于是浪费了医护人员的时间,占据了救护车的资源,让那些更加需要帮助的患者得不到救助.那样就等于是与我的工作原则产生了违背性质.这样是不对的,在无法确定患者的正确位置之前,我们都不能轻举妄动,更不能轻率地派出救护车但却找不到正确的位置.那样是于事无补的.
麦卡伦一只手撑着另外一边的栏杆:所以,你觉得你的处理方式没有问题?
罗素:站在私人的立场,对于她的不幸逝世,我表示十分遗憾,我很痛心也很无奈;站在工作的角度上,我是问心无愧的,因为我是按照工作的程序来做事,严格来说我并没有做错什么,规矩就是规矩,绝对不能轻易改变,否则我们的文明社会就要倒退几百年.
麦卡伦:可是你很明显已经感觉到她的生命危在旦夕,你也不去尝试救她?
罗素:在当时的情况,我根本不能锁定她的正确位置,就算我派遣救护车外出,同样找不到她的具体位置,救不了她,结果都是一样.我是否派车出去根本就不能改变事实,她当时的情况已经是无力回天!换了任何一个人来处理这个问题,我相信结果都是一样!我就搞不懂了,为什么我老老实实工作,为社会服务但却得不到理解,稍微出现了舆论的影响,就要起诉我!我做错了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起诉我到底是站在法律的角度还是在平息民愤?所谓的民愤不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的人云亦云?他们之所以那么愤怒根本就不是同情死者,他们只不过需要找一个宣泄的借口罢了!他们根本不关心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就是要吵要闹!为什么你们要在意这些,为什么要起诉我!
乔纳森法官赶紧敲响了木槌,示意他冷静下来,并且用眼神示意庭警控制着他的言行举止,法庭内的人也在跟着起哄,眼看着法庭内的秩序就要失控了,乔纳森法官掏出手枪,朝着天花板开了一枪,法庭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的动作都凝固了.
麦卡伦倒是很镇定:法官大人,我想,我暂时没有其他的问题.
乔纳森法官:检察官,你可以开始质询.
黑泽明尴尬地笑着说:法官大人,我看证人的情绪受到很大的困扰,继续质询只会造成反效果.我提议今天的庭审到此为止吧.
乔纳森法官似乎也同意了黑泽明的观点,提前结束了审讯.
噢,这可是第六次审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