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寓里发生的命案很快就遭到传媒铺天盖地的争相报道,出版社为了杂志与报纸的销量,不惜做了一辑专题报告,专门跟踪报道精神女子谋杀案。
外界对该女子的身份纷纷猜测,更有甚者传出了各种版本的阴谋论,传她是书香门第的某个千金或者是某个富翁的秘密情人。总之关于这一方面的报道是越来越离谱,杂志的销量出奇的好,仅仅一个下雨天就卖断销了。他们已经对乌克兰与俄罗斯的战争不太感兴趣,进展如何也不再好奇,尽可能抓住身边所发生的新鲜事物来满足各自的好奇心以及求知欲。媒体因此赚了不少钱,有份报道该篇报导的记者基本都拿到了一笔可观的稿酬。互不相识但却一直生活在一个城市的人们为了同一个话题欢欣鼓舞。根本就没有人关心这位被怀疑犯了谋杀罪的女人的背后故事。
事实上,利益可以蒙蔽绝大部分人的双眼。他们关心她的命运吗?不,她已经成了敛财工具,在不经意之间成了一条产业链,可以为多个行业带来不错的报酬。更有传言,已经有电影公司准备把这个事件拍成一部电影,剧本都准备好了,就差开庭审理。故事题材就在法庭里。不过很可惜的是,法院方面一直没有回应关于开庭审理的时间,大概是情况特殊吧。另外法院方面对于记者的热情也很消极,他们决定利用信息差来打击媒体传播虚假信息的进度。这一群唯利是图的人就不应该迁就他们,满足他们的好奇心。
拖延启动审讯程序实在是迫不得已,涉案的人还不能拥有正常人的情感,贸贸然开庭会被白左(人权主义协会的人士,源自美国的组织)愤然攻击以及问责,舆论的攻势在一个信息发达的时代实在是很有效率的武器,比核武器更加好用。
德里很同情她,眼看着她处于精神失常、痴痴呆呆的状态,不仅没法帮助她,甚至连她的名字,关于她的一切都不清楚。他决定偷偷盗取情报科人员的权限,启用了宇宙网的计划,是一种全球信息化的数据库分析。只要将你想要寻找的人的照片输入系统里,智能系统就会以光速的速度帮你获取准确无误的信息。不到6分钟,数据库便有了结果。
从数据库所提供的资料显示,她的名字叫玛格丽特·维尔纳,10年前她的家人就已经报警,声称她失踪了。警方也开了一个档案,这种是专门寻找失踪人口,很可惜一直都没有找到,档案也未能结束。直到现在,终于找到她人了,准确来说,是她连续杀死三个人之后自己逃出来的。尽管表面证据都指向她,但是他仍然很执着地认为她不会是凶手,更加不可能那么心狠手辣。事情的真相就只能等她恢复正常之后才能得知。数据库还提供了关于她过去所经历的事情,年轻时候的她有着一副迷人的脸庞,摄人心魂的笑容以及那双永远充满着神秘的眼睛。她的眼睛仿佛真的会说话,他看久了都会产生一些奇怪的幻觉,他被吓得不轻。夜深人静了,这种恐惧就更为真实,他被吓得关掉了宇宙网的程序,对着窗口说着:好奇怪的感觉呢……
早上他去了医院,询问医生关于她的病情。
医生摇了摇头:情况不太乐观,现在她就好像一把锁,把内心的精神世界以及情感的基础给封锁在里面,谁也没有钥匙能打开她内心的世界,长此下去说不定她下半辈子都会这样。当然这些只是比较悲观的想法。
他还觉得很庆幸呢:如果可以彻底忘记痛苦,精神失常也不失为一个好的结局。然而他想知道真相,况且身为一个警察,他的职责是调查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一份供词是不能缺席的。
“如果能找到她的家人,情况会不会好很多呢?”他问着。
医生很激动地回答:只要她能认得出来,那就有救了。
到了中午,他找到了她的姐姐,并且带她来到医院,在走廊外面她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她失散了多年的妹妹,她激动得不行,第一个想法就是闯进去,他拦住了她:她现在的精神状况不太好,可能会无差别攻击企图靠近她的人。
医生示意让他放心:让她进去吧,我没有见过哪个轻度精神病人会攻击自己的亲人。正常人是不会这样做的。
她很勇敢地推开门进去,维尔纳受到了惊吓,自我保护机制意识被唤醒,一个劲地殴打她,她没有挡,紧紧地拥抱着她,她还在打她,只是力度逐渐变小,动作也慢了下来,眼泪不禁从眼眶里涌现出来,哭声传遍了整个走廊。
医生倒是松了一口气:上帝啊!她还哭得出来就说明内心的某种恐惧正在释放着。看来过不了多久就会启动庭审程序,全世界都等着看好戏呢。他这才想起来要拖延审讯日期的任务,不过现在看来也不算糟糕,最起码她会慢慢康复,然后道出真相。
维尔纳哭累了,没多久就睡着了。
他单独与她姐姐聊天。
“关于你妹妹的一些事情,我这边需要做一些记录。”
“没问题,我很乐意分享,只要我还记得。”
“她失踪的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个我不太清楚。我只是记得她当时还在林肯法律学院修读法律与政治,那是她的第一学年。圣诞节的那个夜里,她去教堂与一群基督教徒做祈祷课,然后会进入倒数计时。到了第二天天亮她都没有回来,我以为她自己在朋友家玩。结果她的电话再也打不通,我找了她的朋友问了,还是没有她的消息,她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我们去警局报了案,这么多年来也没有消息,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她了。但现在很好,她回来了,我们可以重新聚在一起,幸福的日子还在后面呢。对不对?”
身为姐姐的她的确很有个人魅力,不仅乐观而且为人友善,刚刚相识就已经表现得很热情。如果让她知道,皇家检控署会落案起诉她的妹妹,不知道她会有什么反应?估计会拆掉法院的旗帜吧?
他不敢告诉她真相,可是也想到事情瞒不了多久,媒体铺天盖地的宣传,尽管少了照片,她不知道近期最热门的话题就是她妹妹将会被控告。真相早晚会揭露,他瞒不了多久的。于是他决定坦白:她可能要被控告谋杀。在她逃出来的地方发现了尸体。
她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抱着双手,问着:你刚刚在说什么?
他只好坦白了:我们发现你妹妹的时候,在地下室里找到了三具尸体,根据我们的调查结果,怀疑是你妹妹杀死了他们。她就算康复了,我们也会落案起诉她……谋杀罪之类的。
她一脸惊愕,随后又冷静了下来:她失踪了那么久,你们没有找到她,现在找到她了,又嚷着要控告她?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他很平静地说着:她失踪了很久是一回事;她被控告谋杀又是另外一回事。落案起诉是肯定的,我看你还是提前帮她找辩护律师吧。如果你没有适合的理想律师,我可以推荐一个给你。
她蛮心疼地转过身,透过玻璃看着里面的情况:我明白你们的执法标准,只是……你们非要这样做吗?
“这件事我恐怕帮不了你,我阻止不了审讯程序的启动。”
她的目光突然变得凶狠起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她出事。我会给她找最好的律师。还有,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
她会找谁做辩护律师呢?碰巧她刚好认识一个。阿瑟很显然就是她最理想的律师人选,之前她惹上了几次法律纠纷,都是他帮忙解决的,她十分信任他,用邮箱的方式委托了他成为其妹妹的代理人律师。
阿瑟最近的案件也不是很多,当然工作上的事情比较忙碌,他还能抽时间阅读邮件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现在有了新案件他又得起身出发了。不过在出发之前他当然要做足准备工作,他通过在互联网的社交论坛上浏览了相当一部分人对这个案件的看法。由于涉案人与受害者的身份信息还没有公开,很多猜测也只能是猜测,无法根据既定的事实进行推测与陈述。不过案发地点倒是曝光了,屋主的信息其实已经曝光、他用鼠标点开了另外一个论坛的链接,发现网民深入调查的积极度比联邦警察还要狠,无论是什么事情都能调查清楚。其侦察能力堪比特工间谍。不过话又说回来,造成这一切的因素难道不是互联网令绝大部分人的隐私赤裸裸展示在众人眼前?他还在浏览相关的话题,他发现男性注册用户(至少资料显示是男性)对女性群体的恶意攻击是很普遍的现象,一言不合就恶言相向,不少用户还凑热闹,在那呐喊助威,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大。舆论攻势在网络上已经展开,他担心会影响陪审团对这个案件产生先入为主的心理作用。他关掉了论坛,合上笔记本电脑,塞进包里,他拿着包赶去医院见他的当事人。在邮件中他的客户已经表示过,他要为其辩护的人可能精神状态不太好,容易失控,吩咐他尽量别刺激她。
他在医院里问了很多人,兜兜转转好几回才终于找到正确的病房,沿路上他遇到了好几个给他指路的人,不过很可惜那几个全是患有精神疾病的,害他走了不少的冤枉路,绕了好几层楼。这一刻开始,他有点痛恨精神病人,不是歧视他们,而是他们真的很能制造麻烦。他手里提着箱子,凝望着病房里的情况。他的委托人与他的当事人在聊天,或许不是聊天,而是在做别的事情,显然他不是很能理解。
医生在不经意之间就来到了他的身边,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是就总觉得他是病人的家属,简单地概括了病人的情况:她今天的情况好了很多,内心的恐惧正在逐渐消失,语言系统的确可惜了点,不过只要慢慢引导她,多点陪她交流,让她多说多练就能慢慢熟悉与生俱来的语言系统。还有,她差不多与世隔绝了10年,对这个时代的新事物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例如电子产品什么的,该让她接触的就让她接触吧。还有一些新时代的网红、直播之类的新产业,尽管那些毫无意义,对社会没有贡献,但也可以让她接触。
他实在是受不了医生的唠唠叨叨,在他早期的卧底生涯里,经常会遇到危险的任务,受伤已经是家常便饭,医生就好像他的父母那样细心地照顾着他,对他的叮嘱尽管很厌烦,但其实他还挺受用的,之前他还爱上了一位心理医生,不过没有下文,那个时候的他很清楚地意识到,他是没有未来的,说不定哪天就死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因此一段令人期待的爱情就这样失散了。
“非常感谢你的提醒,我是她的律师不是家属。”他澄清了自己的身份。
医生打量着他:唔,这的确让我很惊讶,不过你的样子不像律师。
“你觉得像什么。”
“黑手党。”
他不禁笑了笑。委托人出来了,他正等待着她的安排。
此时两个警察出现了,他们表示要给她录一份供词,他立马表示了自己的身份并且要求录供词的过程他要完全参与进去。你知道的,警察根本无法拒绝律师的要求,只能按照他说的那样。
在病房里记录了整个案发过程,她姐姐在旁边替她做翻译,有些单词是后来才出现的,她不一定能听懂,而她想要表达的也有可能不到位,因此翻译的存在就很有必要。
三个小时过去了,两个警察总算是录完了重要内容,过程很煎熬但也值得。他们虽然是警察,但是听了她的遭遇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她居然能活到现在也是奇迹了。他们的看法改变了,她根本就不算是凶手,最多就是受害者。然而审讯的程序已经启动,谁也无法阻挡。
“我们会依照程序办事。过程可能很艰苦,但是无论如何一定要撑下去,”
两个警察对她都产生了无限的同情,只能说可怜她就得交给陪审团决定。
他看着两个警察离开,也跟委托人说:你先回去吧,我跟她聊几句。
“不行,我必须在她身旁,我不能再离开她。”
他只好说:也不是不可以。
我的眼睛被某些东西给遮挡住,看不见东西也听不见声音,当我试图让自己清醒下来的时候,我的眼睛能看见东西了,周边逐渐变得光明起来,色调很暖,很安静的处境,我不得不怀疑这里的严肃性。我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有人在发言,我认真一看,原来是我的妻子,她正在与证人交叉询问着。对了,这里原来是法庭,我有点迟钝,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她是那么的高贵,坐在我的对面,很优雅地吃着眼前的甜品,巧克力酱混合而成的甜品总是能吸引到她的注意力。她的心情看起来不错,至少对着甜品有好心情、
在我面前的只有一杯冰水,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会有这种待遇。
她抬起头跟我说:我的体检报告不及格,心脏病变得严重了,明天要去医院做深度检查。
我其实还是挺惊讶的:我甚至不知道你患了心脏病,你什么时候有这个病的?
她倒是很从容不迫:没事的,亲爱的,我的心脏病虽然听上去很严重,但是医生说了,只要成功移植新的心脏,我的问题就能解决掉。
“如果没有合适的心脏进行移植呢?”我问着。
“没有合适的心脏,我撑不过一年就要拜拜了。“她居然用最温和的语气说出最可悲的事实。看来她挺乐观的。
我本来还想喊一道甜品,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心情了:说不定我可以配合检查,我的心脏也许适合你。
她有点激动地说着:不!亲爱的,我并不需要你的心脏。那样对你不好。
我说了句:可是你总得活下去吧?
她捂着嘴巴,似乎在掩饰悲伤:我知道,我只是在等待合适的心脏捐赠者。等不到我也认命了,可是我就是不希望我身边的人去冒险。
我保持着乐观的心态:只是做个心脏移植手术而已,没有那么高风险吧?
“一旦发生排斥现象或者感染,你会死掉的。“她恶狠狠地说着。我不希望在我醒过来的时候,你已经离我而去!
我反过来调侃她:难道我就愿意看着你离开?
“我不想将来我们的孩子没有了父亲。“
“我也不愿意我们将来的孩子没有了母亲。“
我刚刚说完这话顿时就意识到不对劲,我们的孩子不是已经出生了?
“亲爱的,一切都还没发生。”
“所以说什么也没有发生?怎么回事。”
她发出一声惨叫,我问她怎么了,她回答我:心脏病就是这样的,偶尔会持续性发作。
我想帮她却束手无策,她抱有美好但也足够奇怪的幻想:如果有一天,我在梦中心脏病发就好了。至少这样没有痛苦。
我站了起来,走过去扶着她:我送你去医院吧。奇怪,我触碰到她的手,居然丝毫没有感觉。
她笑着说:你真是个好人。案件进行得怎么样?
“什么案件?”我一时半会还没有搞明白她说的话。
“噢,没事了,不用想了。”她老是说话只说一半。
我送她上车,一起前往医院。
一路上我们很安静,她像是下定了决心那样:如果我这一次可以熬过去,我们就结婚吧。我想要个孩子。
我愣在原地不敢乱动:很好,第二个孩子也许就没有那么孤独了。
“什么第二个孩子,是第一个。”
“我也不知道,过了这关再说吧。”
“不要想着给我捐献心脏,那样我会恨你一辈子。”
“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结而是一种重生。”我装模做样说了一番富有哲学的话。
对于这个我不是很想理解的世界突然有了某种恶毒的想法,或许每个人都在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尽管我也没有听懂,但是我能做也就伴随着他们胡言乱语,混在其中,假装成他们的伙伴。
在40分钟后,我们到了医院,下了车后,我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踩在自由的土地上,我依旧无法分清这里到底是东区还是西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