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克姆的性骚扰案件获得上诉的批准,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谣言四起,不少人拿了媒体的钱就故意在散播谣言,声称贝克姆收买了高等法院的官员,目的就是要掩饰过去犯下的错误。然而这些谣言根本无法蛊惑人心,哈索作为这个案件的唯一受害者,她当然会被邀请重新接受调查。不过她早已闻风先遁,提前收拾好行李,准备前往机场,坐早一班的飞机离开西区。她的目的地可能在美国,也有可能在法国,这样说不准。不过很遗憾的是,在她即将登机之前,她被无情扣押下来,扣押的理由很简单,贝克姆的案件重新进行审理,她是受害者,她必须配合法院的调查工作。因此她逃走的借口被封锁,走不成,只好乖乖回去接受调查。
黑泽明在律师事务所会见了贝克姆,他向他说明了情况:法院方面已经通过你的上诉请求,哈索必须配合法院的调查工作,她想坐飞机逃离西区,不过幸好,在她临上飞机之前被警察拦截下来,否则她要是飞去美国,要找她就会很困难,就算要抓捕也会涉及到引渡法,这就是国际外交的范围了。弄不好随时会导致战争的爆发。不过现在好了,她半路被拦截,这就已经很显然,她做贼心虚,所以才想着要逃走。我查过了,她在一个星期之前把名下的不动资产以及外汇资金全部转到了海外,她转走资产的方法比较复杂,很难追查,不过倒也没有关系。这也就更加证明,她只不过是打着女权主义的旗号骗钱,女性要平等只不过是一句口号,目的就是要获取利益。
“真的没想到她会变成这样。”贝克姆仰着身子,望向天花板,很惋惜的样子。
“她一直都这样,难道说她还有正常的时候?”他好奇地问着。其实是他对女权主义比较反感,合法权利可以拥有,但是她们一旦拥有合法的权利,她们就会把势力伸向其他的领域,永远不知道满足,这才是他最反感的地方。
“也不是。她刚刚成为我助理的时候,一切都很正常,做事也很勤奋,偶尔会撒娇,做错事还是会找很多理由,反正就是不肯承认错误。这倒也正常,谁做错事会承认呢?虽然推卸责任是比较令人反感,但是她总算良心未泯。”他在回忆着关于她的一些细节。
“对,她很善良,害你在监狱里度过那么多漫长岁月。”他在嘲讽他。
“不管怎么样,我只是希望恢复我的声誉,其他的不重要。”
他好奇地问着:不重要?她损害你的名誉,还导致你含冤入狱,我可不会排除保留追究她的权利。
“一个小女孩能有什么坏心眼?”
“那是以前,不是现在。还有你对她太仁慈了。”
“我可不这么认为。”他在躲避某些东西。
黑泽明咬着嘴唇:不管怎么样,恢复声誉我必须做到,但是追究她的刑事责任就是我执意要做的事情,就算是你也无法阻止后来发生的事情。
尽管法院方面已经批准他上诉,但是他仍然需要具有说服力的证人出庭作证。他要找的人也就只有那么一个,很多年前应该出庭作证但是始终拒绝的妻子。他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件事之后,妻子与他的感情瞬间破裂,在入狱之前他被迫签署离婚协议,女儿的抚养权给了她,在妻子带着女儿离开他的时候,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女儿的那双充满怨恨、愤怒的眼睛。可能,她真的很痛恨他吧?
他带着黑泽明一起来到妻子居住的地方。这个地方还是他托了私家侦探查到的。他找到了正确的楼层,按了门铃,开门的是一位年轻的女孩,尽管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女儿,但是她的眼神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果不其然,她瞬间把门关上了。
他有些苦涩:亲爱的,我很久没有回来了,你不打算请我进去?
“你怎么还活着?你不是已经死了吗?”她恶狠狠地问着。
黑泽明有些无奈,默默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两父女隔着铁闸门聊天。
“我想见你的妈妈,你让我进去吧。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
“妈妈现在很好,不需要你操心!”
黑泽明忍不住插了一句:如果她真的很好,你就让我们进去!
不知道为什么,黑泽明的声音似乎很有感染力,她一下子就妥协了。打开了门,他第一个冲进去,很熟练找到那个她可能居住的房间,然而房间里空无一人。他问着:妈妈去哪里了?
她的态度很不友善:我不知道。你那么想知道,你自己打电话找她。对了,你好像很多年没有联系过我们,你怎么会有手机号码呢?
黑泽明仔细观察着客厅的情况,他发现房子里值钱的陈列品都不见了,灰尘中间的位置是干净的,这就说明本来有东西摆在这里,但是后来被人拿走了。除此之外他还发现冰箱里空空如也,如果真的有人居住在这里,冰箱不可能是空的,唯一的解释是,这里很少有人居住,因此灰尘很多,生活用品很少。他随手拉开一个抽屉,在里面发现了一些抗癌药物,配方药物的清单很早之前就已经写好。抗癌药物上的标签内容是法文,他得需要慢慢研究才行。但是很快他就捕捉到关键的专业名词。
他拿着一个空的瓶子说着:这里面的抗癌药物已经吃完,我查过,是白血病的血红细胞的药物治疗,看你的样子那么健康,头发那么茂盛,还那么精神。怎么看你也不像患了白血病的人。你妈妈患了白血病?
他听了之后顿时变得很激动,立马抓着女儿的手臂问着: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妈妈真的患了白血病?她在哪里?你必须告诉我!否则我就要打死你!
她被吓怕了,慢慢说出了医院的位置。
两人第一时间赶过去,在护士的指导下,他们找到了她的病房位置。
黑泽明留在外面,任由他一个人进去。
她患上白血病已经有好几年,服用抗癌药物,做化疗已经使她饱受肉体上的折磨,头发早就掉光,嘴唇苍白,全身没有力气,到了垂死的边缘,一双眼睛都快要睁不开,躺在床上就像等待死神的来临似的。
他静悄悄来到她的病床边上,她看了很久才勉强认出是他,看到他,她很开心,但是无法从身体上表现出来,她说话的节奏比较缓慢,声音还很小:你回来了……真好。
看着她饱受白血病的折磨,他觉得很难受,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出庭作证的事情他早就抛诸脑后。现在的他只知道关心她的状况:你怎么样了?怎么会弄成这样?
“家族遗传的白血病……我外婆也是死于白血病。我妈妈没事,我还以为我也会没事,但是没想到,万分之一的概率还是让我碰到了。”她想动但是动不了,身体很虚弱。
“家族遗传的白血病?我们的女儿……”
她很勉强挤出一个笑脸:你放心,我们的女儿很健康,她不会患病的。
他不禁咬着嘴唇,很想哭但是不能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哭:她不会有事的,你也不会有事的,我们以后还有很多好日子。
她很吃力地摇了摇头:没用的,我的血癌已经到了晚期,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我死命撑着,无非就是想再见你一面。现在好了,你终于出来了。
他抓着她骨瘦如柴的手掌,几乎摸不到肉,剩余的只有骨头:你不会有事的。
“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患了血癌吗?”
他保持着温柔的脸庞,没有回答。
“你让我出庭作证,但是我拒绝了。那天之后,我就发现自己患了血癌。”
“别再说了,我一点都不介意。”
“但是我……非常……痛恨……我自己,为什么要……对你那么……残忍……”
“过去了,都过去了,随他吧。”
她问着:你会上诉的对吗?
他愣了愣:没错,我会上诉。我已经找了最专业的律师帮我上诉。我会赢的。
“真好……可是我却帮不了你什么。”
“你先休息一下吧,我改天再来探望你。”他轻轻搂住她,十分小心,生怕稍微用点力气会弄疼她。
他准备走了,她喊住了他:喂喂,答应我一件事吧。
他深呼吸着:你说。
“好好照顾我们的女儿。”
他转过身,眼泪流个不停,声音几乎失控:我一个人很难照顾她,你不能丢下她!
他捂着脸,匆匆忙忙离开病房,钻进洗手间里,只有在这么一个孤僻、寂静的空间里他才能放肆地发出哭声。黑泽明背靠着墙壁,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悲剧性的现实事件。他实在是搞不懂,究竟上帝是在惩罚他还是惩罚她?
另一方面,柏妮已经在汽车厂里工作超过三个星期,她发现这里的劳动时间过于漫长,法律规定的6个小时,结果在这里基本无法满足。一天最起码要干活超过14个小时,从早上到晚上,从晚上到凌晨。有的人已经在岗位上睡着了,但是那双手还在机械性地摆动着。她看着工人如此麻痹、冷漠、孤僻、漠视身边的事物,实在是无可奈何。她突然改变了主意,搜集工厂的罪证当然很重要,但是唤醒迷茫大众显得更为重要,否则那么大的一个案件,没有一个工人愿意出来指证老板,控方再有本事也改变不了什么。于是她开始在工厂外面租了一个临时的公寓,白天上班,到了凌晨时分,她还在书桌上撰写反抗等演讲内容。然后她会趁着午餐时间,主管外出的空隙时间里,她主动集合工厂里的所有工人,她在倡导他们勇敢站出来指证工厂里存在的种种违法的规章制度。这里的薪水远低于其他行业的平均水平,他们有权力获得更好的生活条件以及天赋人权。然而很可惜,哪怕她很用心唤醒麻木的工人,他们压根也听不进去,听完还是乖乖埋头做事。一个个好像被机器设备给控制住了那样,一听到机器响起,他们就产生了条件反射,立马跑到机器面前开始干活。她辛辛苦苦写了那么多富有革命性的理论,结果在他们眼里变得毫无意义,甚至是废纸一堆。工厂里的生存条件极度恶劣,噪音会造成神经衰弱,听觉变迟钝;油漆等有毒物质会破坏他们体内的肺功能,患上严重的支气管炎,鼻敏感,经常流鼻水;严重的还会干咳嗽,呕吐不已,毫无食欲。她还留意到劳工生病了想请假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通常来说,主管不会批准,就算病得很严重,他也会鼓励劳工坚持下去,坚持到下班时间,他们就可以去看医生。但是他可能不知道,医生很少值夜班,除非是急症。他们每天都在这里勤劳做事,按道理来说,他们应该是最勤劳的那一部分人,为什么至今依旧贫困呢?她也在思考这个问题。车厂的主管貌似已经注意到她观察入微,况且一直在留意工厂内的生产情况,他有了警惕的戒备,很快就想到了一个解决问题的方法。
首先他在劳动群体里提拔一个人做车间小主管,这个被选上的人必然是有着多年的工作经验,赋予他特别的权力,让工人去管理工人,用劳工对付劳工,他只需要付这个小主管一丁点的报酬就行。很多事情他不必自己出面,只需要暗地里出谋划策就行。
于是很多过分的行为就由小主管实施。包括劳工之间必须互相监督,禁止上班时间偷懒不做事,举报有奖赏;随意克扣薪水;假期遥遥无期。
她虽然非常痛恨小主管,但是她也明白他不是真正的敌人,真正的敌人还藏在幕后。她只能静观其变。她在搜集情报的同时,自己本身也受了不少苦。首先在汽车工厂里做事根本就吃不饱,食物的种类十分缺乏可选择的数量,价格奇高,比外面的价格要高好几倍。不仅食物价格高,质量与口感还奇差,很少有人可以一口气吃完一个汉堡包,通常是吃了一半就会将其扔掉。牛奶也不新鲜,喝起来味道怪怪的,似乎是过期的。劳工们似乎早已习以为常,根本就不在乎食物不新鲜,价格奇高的现象。他们要求的就只有活着。其他的他们也不在乎了。
她很不能理解,他们为什么不换掉工作呢?
他们给出的答案是,工厂里的管理层一直在宣传,经济萧条已经来临,美国的经济处于崩溃的状态,每天死亡案例不断上升,黑人与拉丁裔活得毫无尊严,生活在一个极度不稳定的地方。要是他们换工作必然会饿死,因为一旦离开了汽车厂,他们就会被世界抛弃,再也无法赚取金钱。她当然不会相信他们的话,外面的世界欣欣向荣,可能美国的确出了问题,但是失业率根本就没有那么夸张,西区提供的工作岗位还是很丰富。她很想告诉他们真相,但是看着他们漠不关心的样子,就算说了他们肯定不会相信。他们只愿意相信他们希望听到的,其余的一概假装没听到。把自己藏起来就像鸵鸟一样。
在汽车工厂里上班,她也变得很憔悴,皮肤变得很粗燥,她已经产生逃离的念头。她发现单凭她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拯救那么大一个麻木不仁的群体。他们已经丧失了自身的信仰,否定了自身的价值。然而黑泽明给她的建议是:再坚持多一会,直到开庭审理她就可以完成调查任务。她从工人的口中得知,他们已经好几年没有加过薪水,政府规定所有的企业必须每年提高工人的收入与福利,然而在这里却没有实现。工厂的老板以近几年盈利空间在收窄,贸易不好做,经济萧条,亏损过大。这些条件就成了拒绝提高福利的借口。她逃到外面的世界,用电脑查了福尔汽车厂的收益报告,的确是一直在亏损,但是多亏联邦政府一直在补贴企业,然而补贴企业最大的一个用意是提高工人的福利,稳定他们的经济收入水平,这样他们就不会闹罢工。不过,这些表面数据只不过是汽车厂单方面公布的财政数据,真假难辨,里面的真实成分到底有多少,还真的没有人知道。但是她相信,在很多人的心里其实早就已经有了答案,只不过他们不愿意面对现实,非要自我欺骗。不断催眠自己,妄想情况不会变得更加糟糕。
既然表面上公布的财政数据是亏损状态,那么她接下来要做的当然是进入福尔汽车厂的会计内部,查清楚他们的真实盈利情况,是否真的像外界公布那样的亏损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