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老北京涮羊肉”吃得酒足饭饱,抽烟闲聊。
岳父说:“杨祥,对父亲好点,他辛苦了一辈子,比我们同年人多吃好多苦。”
杨祥叹息道:“大伯,我知道呢,现在什么都顺着他。自从他出院后,我每天围着他转,变着花样给他滋补。别的不说,就为洗澡,我做出了巨大牺牲。”
老婆不解地问:“表哥,怎么洗澡你也牺牲?”
杨祥说:“现在天气已经开始凉了,我爸和我都喜欢去浴室洗澡。那么多浴室,他偏偏要去西门老大街上的老浴室!那叫一个破败!平房也就算了,里面沙发椅子每张都是又旧又破,关键是还没有抽屉!你说我身上又是现金又是手机,还有身份证驾驶证,衣服就往那破沙发上一脱,能放心洗澡吗?这也罢了,浴池里连个肥皂都没有!我爸熟人多呢,跟一个老头借了肥皂给我擦了,弄得浑身都是老人味,恶心了我好几天!浴池里清一色老人,还有带拐棍下池洗的,你说怕人不怕人?”
岳父轻咳一声,说:“杨祥,我也喜欢去老浴室洗,你知道为什么?”杨祥茫然地摇摇头。
岳父说:“新建的浴室都有一个通便病,池水是热的,池沿是凉的,老人坐在池沿上不舒服!脚伸进水里嫌烫,放在池沿上嫌凉!老浴室有个好处,闷气大,水放得满,池沿是热的!”
杨祥分析说:“这是因为老浴室空间小,热气不易散去,但浴池里氧气不足。最要命的是,老浴室几乎全是老人去洗,连毛巾都带着老人味…...”
杨婷婷问:“表哥,那么多老人,都没孩子陪伴就去洗澡?万一发生意外怎么办?”
杨祥说:“这我倒没注意,反正我陪我爸进了浴室,就数我岁数最小...…”
正说着,杨祥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皱眉说:“老爸轻易不打我电话,这时候打,必定是要洗澡…...”
我笑道:“这样吧,我请大家洗个澡,也去老浴室,包你们满意!”在座的男的都说去,只有楚大师站起来分烟打招呼,说:“我就不陪大家了,还要去给别人算命。”
杨祥问了地址,说:“我必定去,现在回家带我父亲。喝酒了不敢开车,我骑电动车去,你们先下去洗。”
我去吧台结了账,骑车带着葫芦娃,刘德勇、岳父也骑车,一起去东门老浴室“养心池”洗澡。
“养心池”在一座桥堍,门面宽敞,迎面是一排台阶上去。我和岳父停好车,拾级而上,葫芦娃笑嘻嘻地上去拿了拖鞋,给姥爷换。
岳父笑呵呵地换了鞋,搀着葫芦娃进了更衣室,我跟着进去,与刘德勇各自脱衣服。
下了浴池,岳父四处打量,说:“庄文,这个浴室我还是很多年前来洗过一次,还是老样子没变。最里边是水蒸房,旁边后是水温最高的头池,头池的水流入温度低一点的二池,二池的水再流入三池,澡客按各自的喜好,自选浴池洗澡。”
我补充说:“浴池外面还有一大间,可以搓背,也有淋浴。岳父,老刘,泡一会我请你们搓背。”
我们三个美美地在二池里泡澡,过了一会,杨祥笑呵呵地搀着杨桂才进来了,岳父和我连忙迎上去打招呼。
杨桂才说:“老杨、庄文,这个浴室好啊,闷气足呢,我还是多年前来洗过的。”
我说:“这个浴室地点比较偏,周围也没有地标建筑,所以来洗的都是周围的老澡客。”
杨桂才泡在浴池里,不住地往身上泼水,告诉我:“杨祥孝顺是孝顺呢,就是去老浴室洗澡,他很不习惯。”
岳父说:“老大哥,知足吧,现在还有几个儿子肯陪父亲去那种老浴室洗澡?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生活方式,肯围着你转,已经不简单了。”
杨桂才微微一笑,说:“是啊,我儿子挺孝顺的,我差不多的水果咬不动,他不住地买罐头水果给我吃。家里枇杷罐头还有六瓶、梨子罐头两瓶、黄桃罐头两瓶......”
岳父说:“好事啊,那就跟儿子好好过日子。杨祥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人品、学问、才干都很优秀,你要他找媳妇是好事,但到了这个岁数,不要强求......”
杨桂才点点头,说:“是的,我也不强求我儿子,要他自己合适再谈。”
这时我说:“大家一起出去擦个背?”杨桂才却说:“你们擦吧,我跟我儿子互相擦一下就可以了。”我知道杨桂才老人节俭惯了,也不强求。
葫芦娃听说擦背,非常高兴,第一个往外冲。
擦背间一长排长凳,让顾客躺下擦背,我数了数,竟有七个擦背师傅在干活!
我们四个躺下,很快就过来四个擦背师傅给我们擦,我就与他闲聊。
我说:“师傅,这家老浴室生意很好嘛!”
擦背师傅笑道:“老板会做生意呗!我们浴室单跑堂的就有四个,一个澡客洗完上去,三个师傅每人给他擦三条毛巾,这就是九条!客人身上干得快,就穿衣服快,座位周转率就快。”
我说:“我看见更衣间非常大,上下两层衣柜,两边都有,能同时容纳百十个人洗澡呢!”
擦背师傅笑笑,说:“休闲大厅也很大,一会你去休息就知道了。”
我感慨说:“浴室是个公平的地方,无论你是多大的老板,或是多大的官,到这里人人平等,裸裎相对......”
擦背师傅说:“我们国家人权算是好的!加拿大又出丑闻了,一位7个孩子的原住民母亲--乔伊斯在一家医院里去世。死因是肺水肿,但她的死亡却与她在医院里遭到的种族主义和偏见直接相关!
9月26日,37岁的乔伊斯因为胃疼在魁北克省蒙特利尔以北的一家医院住院接受治疗。两天后的28日,这位有7个孩子的原住民母亲去世。她在去世前做了一件事--用社交媒体直播医院护理人员对她的歧视和虐待。
加拿大媒体和公众纷纷要求魁北克省省长弗朗索瓦代表政府为此道歉。省长坚持认为魁北克没有系统性的种族主义,而媒体和公众则要求省长必须为该省各种机构内存在的系统性种族主义道歉。
人们通过仅仅持续了几分钟的直播看到,28日那天,乔伊斯的身体被固定在病床上,医院不顾她有过敏反应的提示,给她注射吗啡。医护人员还用诸如‘只会上床赚钱’和‘蠢到家了’之类的言辞辱骂她。当天,乔伊斯在哭泣和羞愤之中死在了医院......
我愤愤地说:“加拿大等西方国家,自身人权问题一大堆,还有脸动辄指责中国!我们国家的媒体也有问题,加拿大发生这样的丑事,国内都不报道,一味地奉行不干涉政策!就应该以牙还牙,对动辄指责我国人权的国家,一旦他们发生了侵犯人权的丑事,就应大肆报道,丢他们的脸!”
擦背师傅赞同说:“有道理!凭什么他们总指责我们,我们一声不吭?”
这时我前半身已经擦完了,擦背师傅轻轻拍拍我,示意我翻个身擦后背。
我麻利地翻个身,惬意地趴着,边擦边问:“师傅,你怎么看台海局势?”
擦背师傅说:“美国国务院3号发表声明,对解放军战机连日密集在靠近台湾的空域进行演练横加指责,妄称解放军是在进行‘挑衅性军事活动’,‘损害地区和平与稳定’,并扬言‘美国对台承诺坚如磐石’。台‘外交部’迅速对拜登政府表达感谢。
我看美台疯狂勾结,台海不打,是收不回台湾的!”
我赞同说:“深有同感,我就不知道国家在下什么大棋?迟迟不打?我看是没有毛主席的魄力!打仗哪有万全之策?面面俱到?如果顾虑这顾虑那,朝鲜战争根本就打不起来,这仗没法打!朝鲜战争不打,就没有中国今日的地位和安宁!西方信奉丛林法则,你强他就尊重你,你弱他就欺负你!”
擦背师傅笑笑,说:“其实打仗不是好事啊,当官的会往前冲么?还不是老百姓倒霉?不打仗,起码能过安稳日子,物价也不会猛涨,至于祖国统一大业,我们当然支持,但我们这个岁数能干什么?还能上前线?也就口头支持吧。”
我问:“要是打起来了,要你捐款你捐不?”擦背师傅立刻说:“捐!没有大家哪有小家?我岁数大了去不了前线,要我捐钱我还是肯的!”
这时杨祥走过来,说:“庄文,你们慢慢洗,我陪我爸先上去了,休息大厅见。”
我应了一声,没多久,我们四个都擦完背,又去浴池打肥皂、冲洗,很快也上去了。
休闲大厅在二楼,我们擦干身体穿上内裤,一起上去。
进去一看,有点惊奇,二楼不算高,似乎是从一楼隔出来的,但很宽大。
大厅里许多躺椅,三台电视同时播发,无论你在哪边休息都有电视看。空调也是三台,每张躺椅上都有毛巾被让你盖,椅子旁边还有茶几。
杨祥伸手招呼我们,大家过去一看,四张椅子倒好了四杯茶叶茶,这很难得,一般浴室只供应开水。
杨祥笑呵呵地说:“这家浴室是不错,闷气大,服务周到。休息大厅里服务员就三个,轮流提着水瓶给你加水续杯,我就说倒六杯茶,居然连茶叶都放好了。我爸洗得很高兴,说下次还来洗!”
我惬意地躺下,看看电视。电视上正播着新闻:“......国庆节期间解放军战机在台海的出动创下纪录,4日到本文发出前,台媒爆出的解放军当日出动军机数量又达到18架次。解放军空军的密集行动不仅是对台当局的严厉警告,也清晰刻画了台海局势的严重程度,同时警告台当局的支持者们。
几年前这一地区曾有的和平氛围现在几乎荡然无存,台方已公开称解放军战机为‘敌机’,台当局公开将自己定义为‘民主世界抵制威权统治的最前沿’。美日与台当局的战略勾结愈发放肆,台海局势几近失去了回旋空间,处在摊牌边缘,让人有了一触即发的紧迫性......
中国决不会允许台湾分裂出去!也不会允许它成为美国对华战略围堵的前哨阵地存在下去!蔡英文上台后打破了两岸和平合作的现状,美台试图制造台湾深度融入美国以遏制中国为目标的印太战略新的现实。中国大陆不会吞下这一苦果,我们一定会阻止台湾与美国战略的融合,坚决遏制这一态势与‘台独’的对接。
......大陆开展全面军事斗争准备的大幕显然已经拉开,解放军在台海地区的各项演练早已不再局限宣示主权,而是实施攻台所需的各种集结、调动、突击和后勤准备。在不放弃和平统一努力的情况下,立足于打,立足于解放台湾,这越来越成为中国大陆新的主流民意。
需要正告台当局和它的支持者们:不要继续玩火!他们应当看到,大陆武力打击‘台独’的准备一日强于一日,在中美关系不断严重恶化的情况下,大陆军事解决台湾问题的国际政治顾虑已经前所未有地降低了。对大陆来说,台湾问题的综合成本越来越高,现在不仅美国,其他一些国家也表现出把台湾问题当牌对北京打的图谋,根本解决台湾问题的理由正在一天一天变得更加充分。如果美台不主动扭转这个局面,大陆以军事手段惩罚‘台独’最终一定会被触发。时间将证明这一预警决非恫吓......”
我看了很解气,祖国终于放弃幻想,做好军事斗争的准备了!
休闲大厅里空调开得很到位,不冷也不热,我很快躺着睡着了。
朦朦胧胧中,忽然有人摇我胳膊!我一惊醒来,看看是躺我旁边的岳父摇我。岳父说:“你下去看看,杨祥刚扶着父亲去更衣室了。我们请人家来洗澡,总不能让人家买单。”我立刻坐起来,说:“那我先下去结账,葫芦娃就交给爸了。”
我风风火火地下楼,赶到更衣室,把杨祥父子的衣柜钥匙拔下来,先去结了账。没过多久,岳父抱着葫芦娃,刘德勇跟着,也下来了。
大家一起穿衣出门,在“养心池”门口,杨祥握住我的手说:“谢谢你表弟,我爸今天非常满意,以后就来这里洗了!先约你下,明晚我请你们吃饭,岳父他们都要去,一个都不能少!”
我笑道:“表哥你是‘六月债还得快’啊,我明天听你电话吧。”
回到家里,老婆陪着岳母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边吃零食。
我忍不住问:“老婆,服装店装修的事怎么样了?”
老婆大大咧咧地说:“在装修呢,欧阳芳閠介绍了个装修公司,包给他们做。等装好了,你要给欧阳芳閠一天假,她陪我和王小琳出门进货,以后就不需要她去了。”
我皱眉说:“给她假干私事,怕是不好办。”老婆白了我一眼,说:“你这个主任,这点权力都没有?哼!”
我说:“昨天刚发生一件事,袁大姐不快活了,我要是准欧阳芳閠的假,怕她说闲话。”
老婆边吃零食边问:“咋了?”
我说:“袁大姐平时总喜欢抗她弟弟牌子,摆谱,打擦边球,搞特殊!别的服务员和厨师,家里有特殊情况才准请假,她倒好,三天两头请假,跟一帮跳广场舞的大妈去喝早茶!”
老婆说:“啊?这太过分了啊,换做我也看不惯。”
我说:“可不是嘛,欧阳芳閠她们就经常嘀咕!昨天袁大姐又出幺蛾子,跟我说,过两天要请几个服务业喝早茶,要晚一个小时来。”我当时就问她:“你的意思,就是把原来的七点上班,改为八点?你约其他服务员喝早茶,人家必定要回请你,你来我往的,七点上班就变成八点上班了!我没这个权力改规章制度,要不你去跟袁校长说?”袁大姐碰了个软钉子,悻悻作罢。
老婆说:“她要是真去跟他弟弟袁校长说,校长会不会答应?”我说:“肯定训她!三个厨师六点出头就赶到食堂准备早饭了,她们服务员是轮流早来,大多数人七点来已经沾光了,再改成八点,厨师答应么?上回袁大姐进厨房不穿雨靴,胳膊摔断,休息了一个多月!厨师颇有怨言,因为他们人手紧不好请假,现在再放服务员出去喝早茶,不大闹一场才怪!”
说到这里,忽然小苏打电话给我,我有点奇怪,晚上我和他难得联系。
我接通问:“小苏,是不是有人在食堂吃晚饭闹事?”小苏笑道:“不是的,我都下班了。我今天忽然听到一个消息,人事科的陈小丽告诉我,袁校长要调走了!”
我吃了一惊,问:“消息可靠吗?为什么要调走?”
小苏说:“是前几天袁校长在人事科吃午饭,亲口说的。大概是,校长是教育局编制,我们学校是国企,校长不适合兼职,要回局里去......具体谁来接任,还没定下来,反正没袁校长人好,我怕我们吃亏......”
我淡淡一笑,说:“小苏你想多了。管他谁来做一把手,你不上班想拿工资?该干啥还干啥!再说你懂我庄文,在七中经历过五个一把手了,可曾怕过谁?我是好欺负的么?袁校长一直不错,但最近也犯糊,凭什么把陈小春一介武夫提为副校长?你把心放肚子里,该干啥干啥,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呢!”
小苏又对我说:“主任,袁大姐也听到风声了,今天老实多了!就不知道袁校长调走,她怎么办呢?平时太嚣张,得罪人太多......”
我笑道:“袁大姐把你的本事学会一半,就好了。”小苏问:“我有什么本事?”我说:“你嘴乖不得罪人,见了厨师、服务员,不是喊姐姐就是喊阿姨,你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哈哈。”
小苏也笑了,说:“主任,我出去喝酒了,明天可能晚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