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警察局,王安招供了雇凶陷害曹阿姨一事——其实,当初他没想弄出人命,只想制造点事端。但最终事态的发展超出了他的控制。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狡辩的,就认了吧。随后他又招供了因觊觎幺妹美色,不惜买通精神病院医生,给本可出院的曹学金做电击疗法,最终导致了难以挽回的后果。
这到底是不是当初的真正原因呢?管他呢,何必计较。现在他可没时间再干拔出萝卜带出泥的事。至于经济方面的事,他只字未提,他想,只要自己死了,以前的一切将无从查证。
王安伏法,曹阿姨当年的冤情得以陈清,她特地买了鞭炮,带着曹学金回到以前的家属院燃放。在众人围观下,她跪地叩拜:“苍天有眼啊,终于在我有生之年,还了我一个公道。看看吧,我当年是被冤枉的,我儿子是被那畜生……”回想起几年的牢狱生活,以及儿子遭受的磨难,曹阿姨伏在地上痛哭不起。
这边,在会所的办公室里,曹鹏飞和母亲在严肃谈话:“妈,你知不知道卡里有多少钱?”
“不知道。”幺妹漠不关心地回了一句。在一切真相大白后,她就成了这个家的罪人——婆婆的牢狱之灾,丈夫的苦难遭遇,大都源于她。在她看来,在这样的情况下,再多说一句话都是不要脸。
“一个亿!”说完这话曹鹏飞就留意着母亲脸上的表情变化:“他为什么要把这么大笔钱留给我们?”说实话,王安的自首让他深感意外,同时又让他暂时舒了口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这个罪大恶极的人,他内心深处总有那么一丝怜悯,一丝不安,冥冥之中他和这个人似乎有着一种神秘的联系。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喃喃道:“难道他是想用这笔钱补偿对我们家造成的伤害?”在说完这话之后,他似乎明白了一切。可怜的母亲啊!瞬间,一种万箭穿心的痛袭上心头。
幺妹没做回应,脑子里想的却是王安留给她的那封信——幺妹,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走之前,唯一的放不下就是你。喔,不对,还有鹏飞。原本我想带着这个惊天秘密独自离开的,临了,临了,还是改变了注意。要不要告诉你真相,这事已经折磨了我几千个日日夜夜。斗争到最后,我还是决定向您坦白。我知道你听了肯定会难过,也会恨我。但我不想临死还再次欺骗你,请恩准我卸下这具戴在脸上数十年的面具,我要让我的女人,你看看我的真面目。还记得那天你问我,为什么不让女儿女婿陪我看病吗?她根本就不是我的女儿,她是我前妻和别的男人生下的孽种!你遭遇变故那晚,就是我获知这消息的那天。没错,我就是那个想报复情敌妻子,却错将你强暴,给你带来灭顶之灾的的恶徒……
这么多年来,我终日惶恐,夜夜噩梦,无时不刻不受到良心的谴责。在自首和其他方法中,我选了一种对我最有利的办法。我希望通过帮助你、补偿你、来减轻我的罪恶感。但曹阿姨,还有你的丈夫,是我接近你的最大阻碍。利用企业改革,工人闹事的契机,我一箭双雕扫除了全部阻碍。最终我如愿以偿,来到你身边。然而,对你的补偿和帮助,并没减少半分内心的痛苦。反倒是你从刚开始的厌恶,转变成对我的依恋,让我内心越加的煎熬。无数个拥着你的夜晚,前半夜是甜蜜,后半夜却总是噩梦。我甚至不敢深睡,因为我总在梦里,看到你得知真相后那张扭曲变形的脸……
命运跟我开了个天大的玩笑,本以为可以掌控全局的我,竟不可救药的爱上了你。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
人终究是贪心的,原本,我想利用治病的名义,让你和鹏飞去国外。就算在生命的尽头,我依旧憧憬着有一天,能娶到最爱的女子做我的合法妻子,哪怕是一天,一个小时也成啊。曹学金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了。我知道,鹏飞是要动手了。幺妹啊,我不想让我们的儿子送我进监牢,你明白吗?
亲爱的,忘了我吧,忘了我这个罪人,我自会到十八层地狱去接受惩罚……
好在,你们一家终于团聚,我也心安了!
别了,我的幺妹,我的鹏飞,我爱你们!
王安——绝笔
“鹏飞,你陪我去买点菜吧,我想今天给你爸还有爷爷奶奶做顿饭。”幺妹起身往外走,她似乎并不关心那一个亿的问题。
这天的菜幺妹做得非常用心,有鹏飞喜欢的、丈夫喜欢的、还有公公婆婆喜欢的。饭桌上她倒上酒,先敬婆婆:“妈,感谢上天让我遇到您,幺妹希望您一直健康快乐!”
对这个造成家庭悲剧的罪魁祸首,曹阿姨还没能原谅,她冷哼一声把脸转向了另一边。
鹏飞伸手去拿酒,被幺妹挡了回去。
幺妹将两杯酒一并喝了,又倒了一杯递给公公:“爸,这杯幺妹敬您!”
老爷子一口喝了杯子里的酒,道:“幺妹,莫怪你妈,人老了,脑子转弯慢呐。”
“嗯。”幺妹用力咬了咬唇,却还是没能忍住滴落而下的泪,她给曹学金又倒了一杯:“学金,真高兴这辈子还能见到你,这杯我敬你。”
曹学金没喝酒,却一把拉住幺妹的手,着急得像个孩子:“幺妹,你莫哭,莫哭啊。”他的病在医生的治疗下,已经好了许多。让他难过的不是时有复发的旧疾,而是,回来之后,幺妹连话都不愿和他多说一句。
幺妹用手背擦了擦眼角:“我没哭,我这是见你回来高兴呢!”
最后,幺妹给曹鹏飞也倒了满满一大杯酒:“儿子,妈老了,会所就交给你处理。现在爸爸也回来了,就好好过日子吧。来,干了!”
“妈,您辛苦了一辈子,以后不用再工作,让我爸陪着你世界各地旅游去!”当时曹鹏飞并没注意到母亲的异样,反倒为她终于愿意放弃会所感到开心。
饭后,幺妹将老爷子推了客厅的阳台,曲膝蹲在轮椅前:“爸,我想听川剧了,您能唱《收租院》给我听吗?”
老爷子愣了好半响,这川剧好多年没唱了,唱词都有些记不全了呢。不想让幺妹失望,他清了清嗓子,消失多年,如诉如泣的唱腔又起——你才两岁少无知啊,你爹娘双双十二年前冤屈死,你爷爷怄气伤肝得眼疾,只盼你长大成人把仇报,为你爹娘伸冤屈。怕的是爷爷眼瞎难抚养你呀,小妹呀年幼受人欺呀……
幺妹眼睛望向窗外,一生的悲苦却如电影般在脑子里一一回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