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妹的会所《豪公馆》在张灯结彩中开业了。
前来祝贺的除了幺妹的几个老牌友,小宋、王瑜、冉小帅他们。其他的,都是王安的朋友们,全都非官即商。有检察院的、公安局的、城建局的以及工商局的要员们。经商的,有花脸为代表的地产商,产业链上的供应商和承包商们。最后到的,是以朱叶阳为代表的小贷公司,和另外几个银行的行长们。来的人,都送了大大小小的花篮和横幅。大红的条幅从楼顶而下,挂满了豪公馆整栋楼。红红绿绿的花篮,更是从会所门口一直摆放到数百米之外,看起来甚是排场。
“董事长,”王一杰匆匆推开了幺妹办公室的门:“今天咱们的包房不够用,您看怎么办?”
“多出多少人?”正在看签到册的曹鹏飞接口问了一句。
“八九个吧,还差两个包房。”
“妈,您看呢?”曹鹏飞扭头问幺妹。
“打地主的,打川牌的可以不用包房,都安排在靠公园走廊这边吧!”这事似乎早在幺妹的意料之中:“那里风景好空气也不错,他们一定会喜欢的。”
“看吧,还是我妈厉害。”曹鹏飞从身后揽住了母亲的脖子:“要是只有我和一杰,肯定就束手无策了。”
“就是,这里没有谁都行,可不能没有董事长。”一杰乐呵呵附和道。
“两个小马屁精!”幺妹斜睨了两人一眼。
“一杰,”曹鹏飞拉开抽屉取出一沓卡交给王一杰:“里面都有钱,是花脸公司,以及一些相关企业赞助给各位来宾的会费。你按签到本,挨个落实姓名卡号,然后再给他们送过去。记住,说话要委婉一些。”
“好的!”王一杰走了没两步又顿住了脚:“对了,曹总,今天他们的消费要不要划卡?”
“当然,反正又不是他们自己出的钱。”曹鹏飞冲边上的母亲咧嘴一乐:“母上大人,要不打个九折?”
幺妹在心里快速盘算了一下,按今天来的人员算,就算打九折,光麻将馆收入就有好几万,她贼兮兮盯了鹏飞一眼,道:“曹总,你有点狠喔。”
“不狠,咱们提供的服务物超所值嘛。”鹏飞扬了扬眉:“我们搭建这样的平台,供他们吃喝玩乐,还能再各取所需。平台,在这个社会是何等重要,好多人花重金而求不得呢,他们应该心存感激才对!”
“行,这事就由你们两个猴子商量着办,”幺妹起身往外走:“我下去帮王叔招呼一下客人。”
目送母亲的背影进了电梯,曹鹏飞一脸严肃关上了房门:“一杰,咱们会所这边的资金一定不能和地产公司那边有任何的瓜葛,跟那姓王的也不能有。要实现我们的理想,得用会所来积累一些原始资金,一定要保证咱们的资金干净合法!”
“嗯,我知道的曹总。”王一杰小心翼翼凑到跟前:“你那边事情进展如何?”
“不是很顺利,不过我觉得花脸和姓王的应该有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曹鹏飞挠了挠头:“据我所知,花脸利用情人吴亚丽的工作便利在公司某了不少私利,且姓王的也对他有诸多不满。目前唯一要做的,就是加剧他们的不合,这样更有利于收集到我想要的东西。”
“你查姓王的,董事长知道吗?”
“在没了解真相之前,一点风声也不能让她知道,”曹鹏飞眼眉耷拉着,看起来心事很重的样子:“我想让她过得更快乐些。”
“那曹叔叔呢,你打算什么时候接他回重庆?”
“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过我想应该快了。”曹鹏飞说这话的时候,眼眶一下就湿润了。每每想起父亲的遭遇,他就难过得很。不止一次在心里发誓,这辈子定要让陷害他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曹总,董事长让你到二楼去一下。”服务员推开门探进半个头来。
“好,知道了。”曹鹏飞深吸一口气,说:“我先下去,你忙你的吧。”
曹鹏飞刚到电梯口,就碰到王安带着一批人上楼。他亲热的拍了拍鹏飞的肩膀:“鹏飞,把领导们带到包房去,要安排稳妥哈!”
曹鹏飞清楚,这安排稳妥还包涵着另一层意思。
在刚开始的房间人员安排上,大家已经在讨论之后做了决定,四个打牌的人按职业分桌,例如把银行的、工商的、地产的、公安的人安排一桌。简单来说,跟池塘养鱼一样,得放草鱼、花鲢、白鲢、鲫鱼这样搭配,大鱼小鱼才能都活得滋润。
突然出现的两桌自由组合方式,打乱了原定的计划。最终,朱叶阳和焦检察长两人被剩了下来。两人都明确表示想打麻将,这时就算幺妹上场凑角也还差一个人呢!
“妈,现在怎么办?”曹鹏飞这会儿有点后悔没学那门技术,搞得关键时刻帮不上忙。他是靠母亲开麻将馆供他读书长大的,但他并不喜欢麻将。或许,更多的厌恶来至于亲眼目睹了那些因为滥赌给家人带来的伤害吧。
“我给老汪打个电话,看看他今天上班没。”幺妹也着急得很,开业第一天,不能给客人造成会所不靠谱的印象吧?刚开始她想让阮芸或是小宋前来救场,可那俩人谁都没打过两百这么大的麻将。灵光一闪,突然就想到了赵晓飞老公老汪。
电话过去,老汪正在医院值班,得知是让他过去救场,又改口道:“行行行,我安排一下就过来。”
为稳住客人,幺妹吩咐曹鹏飞将焦检察长和朱叶阳带去了装修典雅的茶室,让年轻貌美的茶艺姑娘泡茶给他们喝。”
半小时后,汪医生将他的车停在了会所的楼下。这个时候,幺妹已经带着两位贵客等在包房里。
服务员将老汪带到了包房门口,幺妹赶紧起身相迎:“哎哟,汪医生,你可算到了。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说完这话,又意识到他们几个相互认识,于是转身对焦检查长说:“检察长,这是老汪,晓飞她老公,三甲医院的主任医师。”转身指了指朱叶阳:“这是朱行长,你们见过,我就不多做介绍了哈。”
“您好!”焦检察长笑声爽朗的朝老汪伸出了手:“你老婆非常优秀!”
“经常听晓飞提起您,久仰久仰!”老汪也客气道。
“诶,老汪,医院今天不忙啊?”朱叶阳没把老汪当贵宾,说话也很随意。
“能不忙吗?住院的人都排着老长的号呢。”老汪苦笑了一下:“能得闲时且得闲吧,就算累死我,也不可能改变现状的。”
刚到医院工作的时候,老汪也十分勤奋,他希望用所学的知识为广大民众解除病痛。每天一上班他就给病人看病,一直干到吃午饭,很多时候连上厕所的时间也没有。病人都夸他细心,诊断准确,特别是疑难杂症。可时间一长,他因工作单调、徒劳无益,感到厌烦了。
刚开始他每天接诊三十来个病人,后来加到四十人,再后来又加,可依旧有看不完的病人。他和同事就这样天天看病,年年看病,可城市的死亡率并没有因此下降,病人照样不断地来。
一天几个小时,要对四五十名就诊病人真正有所帮助,一个是在体力上办不到,另一个在时间上也办不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连倾听患者的病情叙述时间都没有,还怎么去有效治病?他觉得,自己名义上是医生,实际上每天都在重复着简单机械的工作——开各种检查单子,开各种昂贵的药单子。尽管不愿意,结果只能是骗局。一个年度接诊一万多名病人,不客气地说,那就是欺骗了一万多名病人。至于让重病人住进病房,按科学的规章给以治疗,这同样做不到,因为规章是有的,科学却没有,很多时候各种人情比科学管用。
再说,既然死亡是每个人正常合理的结局,那又何必阻止人们去死呢?如果某个商人或当官的多活个十年八年,那又能怎么样?如果认为医学的任务在于用药物减轻痛苦,那能不能引出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减轻痛苦呢?如果人类能用药丸和药水完全去除痛苦,那么人类就会完全抛弃宗教信仰和哲学,可到目前为止人类在宗教和哲学中不仅找到了避免一切不幸的护符,甚至还找到了幸福。
普希金临死前经受了可怕病痛的折磨,海涅因瘫痪而卧床好几年。那么为什么某个有权的张三亦或是有钱的王麻子就不该生病呢?要知道有些人的生活毫无内容,如果没有痛苦,那他们的生活就完全空虚,没有意义了。
这些思索弄得汪医生心灰意懒,从此再也不愿像以前那样上班拼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