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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婆婆的责难

2021-08-09发布 4037字

幺妹麻将馆开业这天,大清早王一杰被母亲从被窝提溜了起来,说让他去帮恩人擦桌扫地洗杯子。母子俩才到小区门口,就碰到了赶来帮忙的曹阿姨。

曹阿姨出狱有一年多时间了,她原本打算回家好好报答幺妹的。没想到迎接她的是儿子失踪,和幺妹和王安有染的噩耗。至于曹学金的失踪,院方负责人说他是在放风时间翻院墙逃走的。当初报了警,幺妹也疯般满世界找。可几年过去了,有关他的消息一点也没有,就像是突然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般。

言谈之中,有多事者揣测,说曹学金恐怕是不在了。他如果还在,某些人这么可能有恃无恐在一起呢?言外之意很明显,曹学金压根不是失踪,而是被害。至于凶手,那铁定是幺妹和王安这对奸夫淫妇。

这一推断差点将曹阿姨击倒。幺妹你怎么能这样做?为什么要这么做?对于婆婆的逼问,幺妹无言以对。她能说什么,能怎么说?她和王安有染是事实,怎么说都是错。

对于幺妹的沉默,曹阿姨很不满,从此认定她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是个狠毒的恶妇,为了满足淫欲与人谋害了亲夫。刚开始她只是含沙射影,指桑骂槐,在始终得不到回应之后,她终于将手里的碗狠狠砸向了幺妹的脑门。

幺妹受伤这天,老爷子刚从医院回来。他的糖尿病越发严重了,以至于眼睛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听到声响,他从里屋摸索着冲出来,刚到门口,就被门口的板凳绊倒在地。离得最近的曹阿姨伸手去搀扶,被他拒绝了,他哆嗦着手,怒吼道:“你凭什么打她?你有什么资格打她?家里这烂摊子是谁惹出来的?这烂摊子又是谁收拾的?这几年,鹏飞、你、我、还有学金,谁不是负担?她一个女人家,你还想要她怎么样?”

最先得知母亲和王安的关系,曹鹏飞的反应不比曹阿姨小。他先是对母亲恶言恶语,随后又自暴自弃,甚至还离家出走了几天。在火车北站的天桥底下找到他的时候,他一身衣服被雨淋得透湿,老爷子将他楼进怀里,泪流满面的将他的身世以及他父亲的实际情况一股脑全说了。在得知事情真相后,曹鹏飞当场赏了自己两耳光,那红红的指印在脸上呆了好些天才渐渐散去。

老爷子爬到跟前,一伸手就摸到了幺妹脸上黏糊糊的血,他哭得是老泪纵横:“幺妹呀,你要是我的闺女,我定不忍心让你在这样的家庭过一辈子!”这些年她为这个家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呢。对于她和王安的事,就算心有不满,也不忍责备呐。

曹学金刚失踪的时候,他亲眼目睹,几个月时间里幺妹带着鹏飞,将几千张印有儿子相片的寻人启事贴满了重庆的大街小巷。每次接报信人电话时的欣喜,和放下电话时的绝望,那种真挚的情感是表演不出来的。

老伴那那声哭喊如重锤般砸在曹阿姨的心上,她感到的也是如万剑穿刺般的疼啊。她本不是铁石心肠的人,这些年,她对幺妹,对这个家都心存愧疚的,是她连累了大家。要不是她儿子不会疯,也不会失踪。付出如此大的代价,也仅仅是给每个工友多争取到一千块钱的赔偿金。她甚至不清楚,这些多得到一千赔偿金的同事们,现在还能不能记得她。

三年的牢狱之灾,她至今愤愤不平。如果不是担心再次连累家人,她铁定得继续讨公道,要说法。她忍气吞声不闹,是不想幺妹和鹏飞再吃亏。可你幺妹没良心呀,就算学金不在了,你要找人,天下那么多男人你不找,怎么偏偏找王安呢?要不是王安那挨千刀的,这个家何至于此?这心结困扰了曹阿姨一年有余,幺妹的苦日子也就多挨了四百多天。

又是大年三十夜,幺妹和鹏飞在厨房准备年夜饭,曹阿姨则窝在沙发上看春晚。电视上正在播本山大叔的小品《心病》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触动,她抽泣着哭出了声来。

老爷子听到声响,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劝劝。因为幺妹的事,老两口也别扭了好几个月,谁也说服不了谁。如果鹏飞不回来,整个家就如冰窟一般。犹豫了一阵,还是将轮椅滑到了曹阿姨跟前,他握住了老伴的双手,低声细气道:“老婆子,儿子已经不在了,我们还得过日子不是?你老这个样子,一家人谁也过不好啊。”

“我也不想这样,可我过不了这坎,”曹阿姨哭得越发伤心了。

“你啊,”老爷子叹了口气:“咱儿子的情况你难道不清楚吗?你是女人,更应该理解她的难处才对。说实话,当初家里那状况,我都没信心了。人家幺妹一句抱怨都没有,这么多年一句都没有。她算我们家媳妇吗?从某方面说,她不是!就这样的关系,她还毫无怨言撑起这个家。要她是我们的女儿,你问问自己的良心,你还愿意她这样做吗?就算那点事她错了,被你折磨这么久也够了。”

“可我儿子没了!”

“你儿子没了是幺妹的错吗?”老爷子的怒火一下就上来了。这老太太一回来就搞得家里鸡犬不宁,这日子他受够了:“你把儿子失踪栽赃给幺妹,莫不是想给自己一个减轻罪责的理由,你这是在逃避责任!”

曹阿姨原本还等着老伴来一段和颜悦色的劝慰,没想到等来的确是一顿炮轰,她当场就懵了。思前想后好半天,这才泪水长流喃喃道:“我的错?原来都是我的错!”

过了有那么十来分钟,曹阿姨犹疑着进了厨房。她进去的时候幺妹正切香肠呢,听到声响抬起头,却看见是老太太出现在门口。她那心咯噔了一下,猜想婆婆定是又来找岔子的。因为和王安的事,幺妹在这个家像是个被判了无期徒刑的罪人,而婆婆就是负责行罚的那个侩子手。她永远不知道这个有着特殊权利的人,会在什么时间,什么场合,用什么样的方式去惩罚她,这种感觉就如头顶上时时刻刻悬了把随时会要了命的剑。生死、解脱,是她最近段时间最为密集的考虑。

幺妹晃了一下神,锋利的菜刀便把手指割开一道口子。

来不及处理,直接眼前一道人影闪过,婆婆就到了跟前,她毫无嫌隙的捏住了那正流血的手指:“你这个死女娃子呀,”她嗔骂了一句,就用另一只手忙不迭的从橱柜里翻找创可贴。

“妈,我不碍事的。”幺妹挣扎着,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鹿,一点一点向身后退去。

“别动,听话。”贴创可贴的时候,曹阿姨的手很轻很柔,幺妹好久没看到这样和蔼的她了

“妈,”幺妹那手指剧烈的颤抖着,心里的委屈更是潮水般涌上心头,那眼泪掉得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曹阿姨眼含热泪,伸手就把幺妹抱进怀里:“妈,不怪你了,只要我闺女幸福,外人爱说啥说啥。”

“妈!”幺妹把头依靠在婆婆的肩膀上嚎啕大哭起来,淤积已久的委屈终于在这一刻得到彻底的宣泄。曹鹏飞推着爷爷的轮椅紧张的守在厨房门外。听到哭声,老爷子摇着轮椅往回走:“大孙子,好了,一切都好了,准备吃团年饭吧。”

幺妹麻将馆开业的头一天,曹阿姨主动请缨,要求过去帮忙。幺妹一口回绝了:“妈,您就别惦记我这点事,他们一老一小够您辛苦的了!”

这段时间装修房子,幺妹跑前跑后,人晒得黑黑的不说,原本瘦小的身体更是瘦得不成样子了,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刮走似的。曹阿姨看了好心疼呢,她说:“那我把一老一小伺候好了再来,这总该好了?”

“妈,鹏飞马上高考,您得多弄点好吃的,他才是我们家最重要的事呢!”婆婆态度的变化幺妹看在眼里,她开心也感动。甚至暗暗在心里发誓,一定多赚钱,争取让两位老人度过一个安详的晚年。

为了让新开的麻将馆生意兴隆,幺妹专门印制了几盒有她联系电话的名片。两天时间里,她几乎走遍了小区,并且在去过的每家门口都留下一个放有名片的小礼包,她不希望人家顺手将她的心血当垃圾扔掉。

开业这天,天还没亮幺妹就出门了,她着急把剩下的礼包送出去呢。等她送完回来,就看到曹阿姨和秋妹母子俩在麻将馆忙碌着呢。

她进屋就在王一杰肩膀上赏了一拳:“臭小子,都什么时候了,还跑这儿来?赶紧回去复习,考不上好大学小心揍你!”

“一杰说今天想放松一下,顺便帮你做点事。”秋妹陪着笑,试图掩饰她那点报恩的想法。

“松啥松,松了就拎不起。”幺妹不由分说将王一杰推了出去:“臭小子,好好努力啊,争取又跟鹏飞做同学。”

“他俩没问题的。”曹阿姨不久前刚去过学校开过会,班主任老师毫不掩饰对鹏飞和王一杰的喜爱,当着众多家长面前把他俩狠狠夸了一番。在众多家长用羡慕眼神看她的时候,曹阿姨体会到从未有过的希望和幸福,她打心眼感谢幺妹,是她培养了如此优秀的儿子。

“妈,不是不让您来的吗?”幺妹娇嗔道:“我和秋妹忙得过来的”

“我女娃子麻将馆开业,当妈的能不来?”曹阿姨瞪了幺妹一眼:“说吧,我能做点什么?”

“那,您和秋妹去买点水果,还有瓜子花生之类的东西回来吧。对了,水果品种备齐点,今天来的人应该不会少。”

幺妹的预估还算准确,下午来的人的确不少。先是朱叶阳带了银行的三个同事,不一会儿,赵晓飞和她的医生丈夫也来了。随后到的是陈香丈夫花脸,也是自带一桌人,三男一女,据说都是做房地产相关工作的。王安来的时候,场面更大,后面跟了好几台车,大概有十几个人。

进门的时候,王安亲自将带来的人一一介绍给幺妹:“这是焦检察长和他的朋友,这是王所长和他的同事们,这是龙虎地产公司的周总,及合伙人,谭董事长……”“

“欢迎你们,希望你们能经常来玩,我一定会提供最好的服务!”说这话的时候,幺妹的目光落在焦检察长身上,对方也向她报以微笑:“嗯,一定来。”

这边的人刚安排好,王瑜、陈香、冉小帅、小宋等人也到了。还没进门,几个人就咋咋呼呼叫开了:“钟老板,还有位置没得哟?”

幺妹刚要搭话,阮芸气喘吁吁从后面追了上来:“等等,还有我呢!”

“都当老板娘的人了,不在那守着数钱,跑来这里凑什么热闹?”冉小帅故意挡在了阮芸身前。

“我家医生今天休息,在那儿当收银员呢。”阮芸热情的给了幺妹一拥抱:“我姐开业能少得了我吗?再说,我是带着任务来的呢。姐,说好了,以后你麻将馆客人的饭只准在我们家龙抄手定!”

“龙抄手?”王瑜皱了皱眉:“阮芸,你咋取这么个名?”

“龙腾虎跃,飞龙在天,弄个好兆头呗。寓意我家店生意越来越好,一家变两家,两家变四家,最终遍地开花,到时北上广深等一线城市到处都有我的龙抄手。”阮芸瞬间陷入在自己美好的憧憬中,乐得嘴都快合不拢了。

那陈香到场之后一直没说话,她手里端着茶,眼神却一刻也没离开坐在花脸旁边那个扎着马尾辫女孩的身上,看那样子像是两人有深仇大恨一般。

“赶紧,都进来坐啊!”幺妹站在门口,将一群人迎了进去。刚要关门,抬头就看见一个身材矮胖,穿灰色西装,扎红色领带的男人拎着个花篮正犹豫不决向她走来。

待那人走近了些,幺妹这才发现,来的人竟是多年来形如陌路的哥哥钟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