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电话我就回家了,杨婷婷正带着葫芦娃在卧室里午睡。
我轻手轻脚地走进去,看着杨婷婷红扑扑的脸蛋,忍不住俯身亲了她一口。
杨婷婷立刻醒了,推开我的脸,说:“哎呀你干嘛?一身的酒味,熏死我了。”
我笑道:“我中午喝了白酒加啤酒,你说我想干嘛?”
杨婷婷立刻坐起来,麻利地把衣服穿得严严实实,对我说:“白天你休想!去刷牙洗脸,本宫有话对你说。”
我只好去洗漱一番,出了卫生间一看,杨婷婷已经坐在沙发上,拍拍沙发,示意我坐下。
我笑问:“老婆,一本正经地,要和我说啥事?”
杨婷婷白了我一眼,说:“快过年了,家里年货还没办呢,你怎么打算办?”
我说:“刚才我陪大和尚吃饭,送猪肉的供货商打电话给我,要我去他店里拿些香肠,我没去。这个猪肉供货商也不大老实,前阵子猪肉涨价,他立马跟我涨价,但是跌价了不给我跌......”
杨婷婷立刻伸手戳了我额头一下,嗔道:“要你给钱啊?你给那些供货商放一马,人家会回报你的!你看我家楼上的那户,管机关食堂的,这几天每天都有人往他家里送年货......”
我耐心地说:“老婆,咱不跟别人比,好吗?楼上那家,收礼是收得爽呢,说不准哪天他就被抓起来,要坐很多年牢呢!葫芦娃这么小,你忍心看我也被抓进去?”
杨婷婷沉默了好久,叹了口气,说:“好吧,你就这书呆子脾气,我也不逼你。那你说,今年的年货怎么办?”
我想了想说:“我年终奖五千,不是都给你了嘛?这样吧,咸鸡咸肉,我们去菜场买,醉螺变蛋也有得卖,就是香肠请丈母娘灌一下?”
杨婷婷忽然嫣然一笑,说:“等你想到这些,黄花菜都凉了!告诉你吧,前几天我已经从微信转账给我妈灌香肠了。这几天太阳好,香肠也晒干了,我们下午打车去我妈家拿香肠,顺便把节礼也送了吧。”
我吃惊地盯着老婆看了一会,说:“你都安排好啦?想必孝敬岳父岳母的节礼也买了吧?”
杨婷婷得意地笑道:“那是当然,本宫算无遗策嘛,嘿嘿。给咱爸买了两条软中华,给咱妈买了几样保健品,还有一条高档电热毯。咱妈冬天怕冷,自己又舍不得买新电热毯。”
我笑道:“那给老公买了什么呀?”
杨婷婷说:“你多大了?过年还要礼物?本宫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天天伺候你,你还缺啥?”
我说:“那也得给我买条好烟吧?”
杨婷婷瞪了我一眼,说:“你是喝酒喝糊涂了吧?哪次去送节礼,我爸妈不回礼的?二老肯定有好烟好酒给你,你还要自己买?”
我想想也是,又对老婆说:“那么除夕晚上,你要发个几百块钱红包给我。”
杨婷婷立刻问道:“你要钱做什么?除夕快递都放假了,你网购也购不成啊。”
我说:“不是购物用的,我要给食堂员工发红包。是袁校长带头,去年除夕在我们七中工作群里发了几千块钱红包!”
杨婷婷说:“啊?一把手反而给职工发红包?还发几千块钱?你忽悠我吧?”
我说:“是真的,当年夏剥皮做校长的时候,大年初一,职工都在工作群里拜年,他才发了五十块钱的红包给大家抢,我才抢了几毛钱!袁校长大度惯了,群里这么多职工,他一个红包就发五百!然后还有陈小丽这样的女的,起哄,欢迎校长再来一个。袁校长一个红包就五百,除夕、初一、初五都发,加上职工起哄说没抢到的,又发。过个春节,袁校长自掏腰包,发了几千块的红包呢!”
杨婷婷说:“你们校长真是少有,比夏剥皮强太多了!对了,你去年有没有发红包?”
我说:“没有,我档次不够。几个副校长都发了红包,袁校长@他们呢,呵呵。”
杨婷婷说:“那你们工作群里可热闹了,夏剥皮在群里吗?应该让他看看民意!”
我说:“夏剥皮那个小心眼,自从袁校长接管七中,他就自觉退群了!夏剥皮从来不和群众打成一片,架子端得老高,什么玩意!做到市长,不过是七品芝麻官,他真把自己当根葱了!袁校长就和他截然不同,不但对职工好,对狗也好。”
杨婷婷问:“你们校长喜欢养狗?”
我说:“他不养狗,但是可怜狗,经常要小苏从食堂里弄些吃剩的肉骨头、鸡腿骨头什么的,用塑料袋装好,带给流浪狗吃。现在三中不是也归我们校长管了嘛,有一次他去三中视察,三中有一位爱狗的人士,收养了几条流浪狗,就养在学校内。那位老师居然向袁校长提出,能不能从我们食堂每天带一份饭菜给流浪狗吃?袁校长居然同意了!后来这位老师特地来食堂找我,我却不答应,因为工作餐是给人吃的,不是给狗吃的,万一局里知道了,要骂得我狗血喷头!而且这份饭菜要每天都给,一年下来浪费多少钱?于是我和那个老师说,我没有接到袁校长通知,你可以每天来我们食堂拿些剩饭剩菜,但是专门给狗送饭菜,我没这个权力。”
这时卧室里午睡的葫芦娃哼了起来,杨婷婷立马站起来说:“你去给你儿子穿衣服,我把节礼收拾收拾,一道打车去我家,晚上吃过晚饭才回来。”
我立刻照办,杨婷婷分几次把节礼拿到门口,说:“葫芦娃给我抱,我已经订了个网约车,你把东西分批拿到楼下去。”
我说:“我还是抱葫芦娃吧,东西虽多,但都不重,你拿行么?”
杨婷婷瞪了我一眼,一把抢走葫芦娃,说:“反了你了,敢和本宫讨价还价?快去!”
我只得把东西慢慢往楼下搬,搬完了我点燃一支烟,站着歇会。
刚刚抽了半支烟,网约车来了!
杨婷婷皱眉说:“还不赶紧把烟扔了,搬东西上车?”
我只好照办,一家三口上了车,我坐在副驾驶上。
杨婷婷说:“我这排座位上又放东西又坐葫芦娃,庄文,你把你儿子抱走。”
不想葫芦娃哼道:“宝宝不要爸爸了,爸爸吸烟,烟味......”
我非常高兴,今天午觉没睡成,就靠在椅子上眯一会。
也不知过了多久,汽车停了下来,我一惊醒来,杨婷婷已经抱着葫芦娃下车了。
我忙喊:“老婆,等等我啊,还有一堆东西没拿呢。”
杨婷婷头也不回,说:“睁开你的狗眼看看,都到了我家门口了,你还要人帮你拿东西?”
忽然葫芦娃挣扎下地,走了过来,帮我拎起一个礼品盒,歪歪扭扭地往奶奶家走。
这时我岳母姚惠贤笑呵呵地迎了出来,连忙走上前去,从葫芦娃手里接过东西。
岳父杨松庭随即也走了出来,一把抱起葫芦娃,亲了又亲。葫芦娃一点也不认生,“咯咯咯”地笑,非常讨喜。
我们走进岳父家,客厅里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冷盘。岳母笑吟吟地说:“婷婷中午就说要来,怎么到现在才来呢?家里忙?”
杨婷婷说:“本来早就来了,你女婿贪杯,出去跟朋友喝酒了。我知道二老也要午睡,干脆到下午才来。”
岳母说:“婷婷,庄文做这个主任,每天早上要去食堂过磅,也挺辛苦的。他难得遇到假期,你让他出去会会朋友,不要管得太紧,箍紧必炸,呵呵。”
杨婷婷无言以对,忽然对我说:“葫芦娃好久不来姥姥家了,去,抱他出去转转,熟悉下环境。我帮妈妈烧菜,让你当甩手掌柜,行了吧。”
我巴不得这一句,掏出香烟分给岳父一支,一口茶都没喝,抱起葫芦娃出去转悠。
岳父家住在郊区和集镇的集合部,故而一边是农田,一边是街道,空气还不错。
葫芦娃小时候就在我岳父家带,今日旧地重游,很是兴奋,不住地东张西望。
我也跟着四处打量,这一看,我看乐了!
许多地方都挂着红色横幅,抗疫的标语还没撤下来,句子很是搞笑:“口罩还是呼吸机,您老看着二选一”、“戴口罩总比戴呼吸机好,躺家里总比躺ICU强!”、“省小钱不戴口罩,花大钱卧床治病”、“今天沾一口野味,明天去地府相会。”
不少人都戴着口罩,也有人没戴。我看见居民中,有人警惕地盯着我这个没戴口罩的外来者,就抱着葫芦娃回家,免费口舌。
一进院子就闻到菜香,岳父冲我招手,把我让进客厅去坐。
我把葫芦娃放下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岳父问我:“小庄,你家楼下危房的事情怎么说了?”
我说:“唉,反映了好多部门了,都推诿,至今没解决呢。”
岳父分支软中华给我,说:“我听婷婷说了,肇事人苏怅黉是个烂泥,抓不上手扶不上墙!他73岁了,一般不予拘留,自身又有癌症,公家也拿他没办法。这个老滑头还谎话连篇,又不说不肯修复,只是拖延不办,整栋楼都有危险!你向政府部门反映了吧?他们是怎么说的?”
我说:“先写信给市长信箱,秘书科的周科长主动与我联系,答应帮助解决。本来一开始协调得不错,但后来住建局和城管局又互相推诿了,关键在于住建局不肯出具危房鉴定书,鉴定要费用。”
岳父说:“住建局水混呢,我有朋友在里面上班,我也问过他。他说要是有熟人的话,鉴定房屋一条香烟就摆平了!因为鉴定仪器都是现成的,技术人员也是养着拿工资的。但是够不到熟人,住建局就跟你上纲上线,鉴定一户要一万,鉴定整栋楼要二十多万!而且这个苏怅黉本身是住建系统的人,不排除他贿赂过相关人员了,住建局就是不肯出面鉴定,城管局也拿他没办法!”
我狠吸了两口烟,说:“是啊,居民也打市长热线了,负责人陈科长也要去了现场的照片,但没有给我答复。”
岳父沉吟了一会,说:“这怪你不好。这些公务员每天都有很多事情的,不是处理你这一件事,你不打电话催他,他怎会主动联系你?除非你是市长、局长的小舅子!”
一言点醒梦中人,我立刻拿出手机,拨打市长热线负责人陈科长的电话。
陈科长对我说:“哦,你们这件事,领导已经批下来了。是常务副市长批给城管局的,由城管牵头执法,一定要修复。你不能说我告诉你的,你直接去找城管局,问问进度。”
我道了谢,想想又拨打电话到秘书科找周科长。
周科长依旧很和气,说:“你电话打得真巧,我正准备下班呢。这事我们领导也一直跟踪着,我们领导找过市政府督查科了,由督查科督办,具体由城管负责,你们当事人也可以去城管局问问情况。”
我连忙道谢,挂了电话,转述给岳父。
岳父说:“这样,你明天约上邻居,一起去城管局信访!一两户去反映情况,他们不重视,你把邻居都组织起来,城管不能不问。说话注意礼貌,城管局也是一堆事情要处理,你不催他,他不会主动作为。”
我非常高兴,立刻打电话给一楼的邻居夏奶奶,请她约齐本单元的业主,明天早上八点,准时去城管局信访。
这时杨婷婷走了进来,说:“还不帮忙端菜?准备开饭了!你还当你是新姑爷,水手不湿,一点事不做?”
我不敢回嘴,乖乖地去厨房端菜。
很快一家三代都已落座,葫芦娃被姥姥抱着坐在腿上喂菜。
我给岳父斟满了酒,杨婷婷又冲我说:“你中午喝得酒气熏熏,晚上还喝?你当是在你家里啊?”
岳父不悦地把筷子一搁,说:“婷婷,我不得不说你两句了。夫妻是合的一副脸,应当相敬如宾,互相客气。你是独生女,对庄文说话总喜欢指手画脚,以后不许这样!”
杨婷婷向来害怕父亲,吐了吐舌头,低头吃菜。
岳父又说:“庄文呐,我也有两句话嘱咐你。你这个位置在别人看是肥缺,但你不许捞钱!我当年把女儿嫁给你,就是看中你老实,不会犯法。你要是把握不住,手脚不干净,迟早要被抓起来,你让我们一家子和葫芦娃依靠谁?”
我一听乐了,举杯说:“爸,女婿敬你一个。我是清清白白,一分钱也不敢捞,可婷婷经常训我,说没人给咱家送年货......”
岳父气得把筷子一拍,对杨婷婷说:“闺女,当年爸是怎么教育你的?人再穷也不能丧志!你怂恿庄文受贿,他抓起来你跟谁过去?”
杨婷婷不敢回嘴,筷子也停了下来。
岳母心疼女儿,解围说:“婷婷,你去厨房看看,煲的老母鸡汤应该好了,盛来吃吧。”
杨婷婷“哦”了一声,站起来走了。葫芦娃忽然抓起一只筷子,向爷爷扔去!
我岳父哈哈大笑,说:“葫芦娃宝宝,爷爷训你妈妈你不乐意了是吧?人小鬼大。你是你妈妈生的,要听你妈的话,你妈是我生的,要听我的话,明白?”
葫芦娃一脸的不解,岳母笑道:“老伴,他才多大的人儿,你跟他说这些有什么用?庄文,把你手机给我用下。”
我拿出手机递过去,不解地问:“妈,要我手机做啥?”
岳母接过手机一通操作,然后把手机还给我,这才开口说:“灌香肠的钱,婷婷早就发给我了,但我能要你们的钱吗?我和你爸的退休工资都花不了,葫芦娃越大,将来用钱的地方越多,呵呵。妈现在把这钱转到你微信上了,你拿去花,我知道婷婷平时把钱看得重,你手里没钱,呵呵。”
我非常感动,正要推辞,岳父掏出两个红包塞到我手里。
我茫然地看着他,岳父说:“这是给你和葫芦娃宝宝的压岁钱,你拿着。疫情反反复复,过春节不知道会不会封城?所以先把压岁钱给你们。你虽然成家立业了,但我就一个女儿,把你当儿子养呢!我知道婷婷霸道惯了,但是一个爷们总要有点应酬吧?她把你的钱管得死死地,这个红包你留着过春节用。”
我还要推辞,杨婷婷端着一大碗鸡汤进来了。岳父冲我使个眼色,我只好把红包塞进口袋。
一家人吃吃喝喝,其乐融融。
吃了一会,岳母说:“婷婷,年货都给你准备好了,那边的袋子里是灌好的香肠,你拿回去直接下冰箱,都晒过太阳了。袋子里还有两条烟,极品利群,750一条呢,给庄文抽。那个纸袋子里是两瓶‘天之蓝’,一道带走。”
杨婷婷问:“妈,给我什么礼物了?”
岳母暗暗使个眼色,说:“你回家看手机就知道了。”我心里明白,岳母肯定是给婷婷发红包了。
又吃了一会,岳父催促说:“婷婷,你带孩子回去吧。不是爸不留你,今年冬天很冷,最近虽然缓和些了,但晚上还是冷,别冻坏了葫芦娃宝宝。”
葫芦娃一听,立刻挣扎下地,小手舞了几下,说:“爷爷奶奶再见,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岳父岳母全都哈哈大笑,抱起葫芦娃亲了几下,送我们出门。
在出租车上,杨婷婷就看了手机,然后兴奋地对我说:“老公,发财了!我妈给我转账两千哎!”
我笑道:“还是母女亲啊,我看着你发财流口水啊。”
杨婷婷突然手一伸,说:“拿来!”
我问:“什么拿来?”
杨婷婷轻轻打了我一下,说:“当我是傻瓜呢?我爸给你和儿子的红包啊!一律充公!”
我诧异地问:“你怎么知道岳父大人给红包了?”
杨婷婷说:“我一边等鸡汤熬好,一边躲在门外偷听呢,嘿嘿。你也不吃亏,我妈把灌香肠的钱发你微信上了,加上两条烟1500,你得了两千多还不知足?哼!”
我只好拿出两个红包上交,杨婷婷拆开一看,给我的红包是1000,葫芦娃的是500,高兴地把钱塞进兜里,亲了我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