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下班，我把晚上约张奶奶吃饭的事告诉老婆，问她去不去？

杨婷婷说：“你们开会就六点了，起码开一个多小时吧？那时候我跟葫芦娃都吃过晚饭了。你去吧，把杨佳丽、欧阳芳閠也顺便约一下。”

我说：“开会没有欧阳芳閠的，她是临时工，现在叫劳务代理。”

晚上六点不到，大会议室里提前坐满了人，两个学校的教职员工、行政人员都来了，局里顾副局长亲自参加会议。

我们都坐听发言，人人都拿本子记录。

袁校长分析了近期学校管理中存在的短板和不足，强调全体干部职工要严守政治纪律和政治规矩，自觉做到防微杜渐，汲取教训，并对下一步学校的思想政治工作提出要求：一高度重视，提高政治站位；二统一思想，体现担当作为；三狠抓当前，强化追责问责。要牢固树立教育为民的服务宗旨，坚定教职员工的理想信念，加强基层组织建设，做好意识形态工作，提高职工政治思想认识，提升自身履职能力，凝聚学校发展合力，为推进教学工作创新发展提供坚强保障。

教育局宣教科科长也发了言，最后顾副局长讲话，要求始终把政治建设摆在首位，围绕中心、服务大局，主动适应新时代、新要求。他强调三点要求：一要强化服务意识，提高教学水平，提高思想认识，不断改进工作作风，提升教育服务质量，发扬‘三牛精神’，提升履职能力；二要完善规章制度，夯实岗位职责。对学校规章制度进行全面梳理和完善，明确主体责任，规范主体行为，强化制度约束，党员干部要强化‘一岗双责’的意识，既要狠抓教学质量，又要狠抓廉政建设，不允许向学生‘吃拿卡要’，不允许收费补课！做到两手抓、两手硬、两不误。三要齐心协力，推动教育事业高质量发展。

会上都没有点王胖子的名，但是袁校长说了一句：“对于违反学校规章制度的，无论是谁，严肃处理！副校长犯事的，降为科长；科长犯事的，降为副科长；副科长犯事的，降为科员。你还别找人说情，找人也没有用，我秉公办事，除非你把我这个校长给撤了！”

大家心知肚明，王胖子在外面活动了！但袁校长这句话大义凛然，掷地有声，全场一片肃然！

散会后，我走在后面，随着人流往外走。忽然看见顾副局长还没走，在主席台前和袁校长说话。

我走过去，说：“顾局，汇报工作。物价上涨厉害，食堂菜金能不能涨一点？目前的菜金标准，不够吃了。”

不想顾局说：“我听说食堂的菜金，加上人员工资，已经花12、13块一份了，不能再涨。”

袁校长笑道：“这事我们回头再商量。”我知道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就拿出手机，说：“顾局，能不能加个微信？我把详细成本向您汇报。”

顾副局长加了我微信，我走出会场，找到张奶奶和杨佳丽，一起来到“鹿鼎记餐厅”。

张奶奶坐下看了会菜单，忽然说：“庄文，把你手机给我。”

我问：“干啥？”

张奶奶说：“下载个APP呀，这家餐厅现在可以在APP上点餐，还有优惠。”

我笑道：“还有个好处，点完餐，就把账结了才上菜对吧？你也忒小气了，我答应请你们吃饭的，怎会要你买单？”

张奶奶“嘿嘿”一笑，问：“小苏怎么没来？你没约他？”

我说：“人家年轻人，都爱跟小妹妹玩，谁肯和我这老头，你这张奶奶喝酒？哈哈。”

张奶奶白了我一眼，低头点菜。

杨佳丽从随身挎包里拿出一瓶椰子汁，说：“庄文，你买一瓶酒就够了，我和张蕴喝饮料。”

我一边点头，一边玩手机。杨佳丽不悦地说：“你就不能专心一点？请我们来吃饭，我们看你玩手机啊？” 我笑道：“不是玩，是跟财务科的徐科长要食堂人员工资表呢！今晚顾副局长说，我们食堂一份饭菜花12、13，我不知道他听谁说的？”

杨佳丽一把抢过去我的手机，说：“这事明天再说，先吃饭，陪我们说说话。”

我笑道：“好吧，说什么呢？”

杨佳丽说：“你估计，王胖子打人的事，会怎么处理？”

我说：“你在办公室上班，消息最灵通，反倒问我？额呵呵。”

杨佳丽说：“切，全校谁不知道你和袁校长走得最近？中午吃饭时，我经常看见你端着菜送进校长室！”

我忙说：“冤枉！那是因为袁校长痛风，豆制品与海鱼不能吃，冷冻的鸡块、鸡腿、鸭腿他又不吃，经常没菜吃！于是袁大姐从家里烧了点菜带来，中午在微波炉加热一下，不用食堂的调料烧，我是送饭菜给袁校长吃的，就一跑腿的！”

张奶奶抬起头来，说：“说主题，王胖子究竟怎么处理？”

我笑道：“真不知道，袁校长没和我说，我也不好问。但是听弦知音，会上不是说了，谁犯了制度，副校长降到正科长？校长还说，找关系也没有用，必须严肃处理，除非把我这个校长撤了！说明王胖子在外面活动，找人说情呢。我估计是找他的后台，夏剥皮！”

杨佳丽问：“照你看，找夏剥皮出面，有用吗？”

我微微一笑，说：“袁校长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找谁也没用！我看啊，这夏剥皮就相当于一个失足妇女！”

杨佳丽问：“怎么讲？”

我一本正经地说：“他和失足妇女一样啊，谁给钱，就让谁上！王胖子当年坑我，卖官，就是走的夏剥皮的路子。”

张奶奶轻轻踢了我一脚，说：“你现在是有职位的人了，大庭广众地，说话要注意形象！”

这时菜慢慢上来了，我点了瓶半斤装的白酒，陪张奶奶和杨佳丽吃喝。

杨佳丽问张蕴：“张奶奶，你和老公，到底怎么样了？”

张奶奶满不在乎地说：“就这样呗，我日子过得挺好的。孩子丢给他爷爷奶奶带，我偶尔去陪陪他。即使将来离了婚，孩子我又不是不问，照样去看他。”

杨佳丽劝道：“张奶奶，姐大你几岁，离婚不是儿戏。能够不离还是不离，不然孩子遭罪......”

张奶奶居然说：“我父母也赞同我离婚，这个丈夫就是个人渣，太不像话了！不瞒你们说，我都去相过亲了，对方和我差不多大，也是离异，是蓝天市的一个公务员。”

我笑道：“估计没谈成吧？你一年四季穿高跟鞋，个头不算高，长相一般，脸型偏大，还败家，大手大脚地花钱。照我估计，人家没看上你！”

张奶奶伸出腿，在桌下又踢我一脚！我只好不说话，低头看手机。

吃了一会，张奶奶问杨佳丽：“佳丽姐，同事们传说，你调去办公室上班，是袁校长看上你的美貌了？”

杨佳丽连忙辩白：“别瞎说！这事我告诉过庄文，是我托了局里当副局长的亲戚，想去办公室。办公室刚好也缺人，袁校长就做了个顺水人情。”

张奶奶又问：“佳丽姐，你办公室靠近食堂，有没有发现庄文和欧阳芳閠搞暧昧？”

杨佳丽嫣然一笑，说：“我除了去吃饭，不进食堂，具体情况你问庄文。”

我主动说：“欧阳芳閠以前是混社会的，而且现在有男朋友，我干吗要去招惹她？再说我就这么点工资，养一个老婆孩子都吃力，哪有闲钱去寻花问柳？”

张奶奶笑道：“感情的事，非要谈钱吗？”

我反驳说：“你张奶奶不爱钱，当初为什么嫁给这么一个奇葩丈夫？还不是看中他父亲在供电局上班？不错，欧阳芳閠是对我有好感，那又怎样？搞婚外恋的女人，都是一样的，筹码够，就两腿一岔，筹码不够，再找下家，哈哈！”

张奶奶又在桌下踢了我一脚，我就不说了，低头吃菜。

第二天上班，我先过磅再抓紧弄学习强国，然后拿出手机在微信上打了一段话，准备发给顾副局长。

到了八点，财务科的徐科长该上班了，我走去财务科，找她要食堂人员工资表。

没想到徐科长外出办事了，问同一办公室里的两个会计，都说食堂人员工资表在徐科长手里，她们俩都没有。

我立刻拿出手机，用微信呼徐科长，徐科长说，校办陈小春副主任那里应该有一份，可以去找他。

我赶紧去找陈小春，陈小春从电脑里调给了我，却说：“这个月的人员工资有变化了，服务员宣爱华原来是一中借用过来的，工资还在一中发。但这个月她退休了，因为是后来招聘进一中的，她工龄不满十五年，拿不到退休工资！袁校长主动关心她，从为食堂发工资的劳务代理公司，继续给她发工资并交保险，等于是食堂多开一个人的工资跟保险，所以这月的工资保险费用，要多出一截！”

我顿时头大了，屋漏偏逢连夜雨！本就成本高居不下，近三个月都超标了，因为物价上涨！现在又多开一个人工资，食堂成本更高！

我拍下工资表，走回办公室，登录电脑版微信，给顾副局长发了一段话：“顾局早，汇报工作。昨日承蒙耳提面命，因时间仓促，未及细谈，窃以为将人员工资算入食堂成本，不妥。

理由有三：其一，19年食堂创办，几位局长助理商量，按每人十块成本，提两块钱出来发工资，菜金不能超过八块。局里并未要求我算入食堂人员工资，且人员工资归财务科打给劳务代理公司发放，工资表不在我手里，故而不是我不会算账。

其二，人员工资含保险，服务员和厨师各有两人要交保险，而保险费已经上涨过两次！而且本月，服务员宣爱华到了退休年龄但保险没有缴足15年，组织照顾，由食堂代她继续交保险。这一块如按顾局指示，纳入食堂成本，似乎不合理。

其三，如将人员工资纳入食堂成本，从控制成本的角度考虑，食堂就不需要4个服务员，2个就够用了；但回掉2个服务员，不是我能做主的......今年食堂增加了宣爱华的工资和保险费，一年就增加4到5万成本！

尊重起见，现将食堂今年一月份的成本，不算人员工资和算进去人员工资，分别汇报，供顾局斟酌。

不算人员工资成本：一月份报销菜金 87362.6 就餐人数10938人次（刷卡10834+因公免费104） 人均成本 7.987，没有超标！如果加入人员工资，食堂七人工资+保险=31654.4，菜金成本是10.881/人，超标了 ！

我们作一个横向比较，和教育局食堂比，我可以负责地说，我们所进的食材、打包材料，价格都不会高于局里食堂，有送货单可以查证。并且我们和局里食堂同一标准：四菜一汤+水果，五天不重样！局里人均成本是16元/人，这仅仅是菜金，还不包含备用金！我们菜金+备用金，去年人均成本是7.88/人，详细清单已经交给局里管财务的王处长。

而且我听到风声，局里还打算给食堂安排一个服务员，又要多开一份工资！所以食堂成本算进去人员工资，窃以为是不明智的，仅供参考。”

顾副局长很快回复：“好的，收到！”

我想了想，意犹未尽！我平时狠抓成本，吃了好多苦，得罪不少人，但局里不知道！

于是我又发了一段话给顾副局长：“ 再汇报个事，为了控制成本，我殚精竭虑，未敢一日懈怠，严格管理，得罪了不少人！

正人先正己，以身作则，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行！我只吃标准工作餐，从不多吃一口，从不开小灶，袁校长也是如此！

每天剩菜和剩一点水果，我和小苏从未拿过一毫；我办公室用的餐巾纸和卫生纸，都是自己从家里带来，公私分明。

为了控制员工偷拿整包餐巾纸，经常调看食堂监控录像，对老师、学生、保安偷走整包餐巾纸，分别采取了约谈、告诫、工作群曝光等方式进行纠正。曾有一位教师，自称是您的朋友，涉嫌拿餐巾纸，结果查下来冤枉他了 ！是之前来吃饭的教师，偷偷拿走餐巾纸，后吃的教师，也坐在这张桌子吃饭，看见没餐巾纸了就转身把后面桌上餐巾纸拿去用了，但未带走。刚好服务员看见此人吃饭走了，餐桌上少了包餐巾纸，就告诉我。我调看录像，就以为是他拿走的，在工作群里发了视频提醒。这个教师不依了，几次找我喊冤！后来反复调看之前的录像，发现是前一个吃饭的人拿的！

为避免误判，采取措施，要求服务员当日餐后打扫结束，把所有餐巾纸收起来，第二天开饭前再摆放。

厨师夫妇是渔民出身的文盲，死要捞钱，经常找供货商麻烦！19年春节后，居然越过我去找袁校长，要进200只冻咸鹅，袁校长仁慈，居然答应他了！我正和袁校长商量，一次只能用16只，分批送货，厨师居然直接把冻咸鹅全部送进食堂！堆积成山！

我不肯报账，去局里反应，厨师没有得逞！后来证明是明智的，那些咸鹅非但贵，要12000元，还走油了特别难吃！而且200只咸鹅一起送来，没有这么大的冰箱摆放，坏掉了就是1万2的成本浪费了！

服务员图小便宜，想多吃水果，我就按人头订货，只许每人吃一个！服务员为了打包剩菜，菜烧好了先挑肉多的打在一旁，下班带走。现在我不许剩菜打包，吃剩的明天加热，给师生们自愿吃！打菜也不许看人点汤，要一视同仁，因为有教师拍照反映了，打菜不公平。而且用水果，服务员也先挑个大的留着自己吃，现在一律不许！

食堂里除了袁校长了解我的苦衷，几乎人人恨我！但我是为公，不捞一分钱，发放货款，一角一分都不错，且自行设计了收据，供货商拿钱必须签字，尽管局里没有要求我这么做。

为了广大员工吃得好一点，建议顾局在适当的时候，适当提高菜金标准。

食堂创办二年来，大米累计涨了20一袋，色拉油累计涨了30一桶，菜油累计涨了60多一桶！目前猪肉17，蔬菜有所下降，但米油调料一直未降，草鱼、鹅块还涨价，暂时不用。上级要好看，五天不重样，也是希望大家吃好点。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菜金不涨，我压力山大......”

顾局过了一会回复：“收到。”就再无下文了......

我暗暗发笑，顾局高高在上，估计也不买菜，不知道菜价涨了又涨！去年生姜竟然卖到七块一斤，香葱本来是不要钱的，也涨到五块一斤！

这时小苏进来提醒我：“主任，后天要换菜谱了，你排好了没有？”

我从抽屉里拿出笔记本，说：“早就排好了，但要给袁校长看一看，他同意了才好打印。”

我快步走进校长室，请示菜谱，袁校长看完点点头，把笔记本交给我。

很快菜谱打印好了，我想想，顾局难得来我们食堂就餐，不如把菜谱发给他看？最近师生反映很多，说厨房烧的菜不好吃！我为了帮三个厨师保住饭碗，不惜增加成本，用了牛肉烧粉丝、鸡汤、番茄炒蛋！

菜谱从微信上发个顾副局长后，很快他回复了。

顾副局长：菜单一周排几天？

我：五天 ，因为上级要求五天不重样，所以菜单排五天。厨师还不大配合，炒个蛋不肯炒，女厨师炒，喊膀子疼，她丈夫就骂，以后谁要炒自己来炒！之前是一个月只肯炒一回蛋，最近袁校长发火了，才肯每周炒一回蛋。 切洋葱说气味刺眼，不能多用洋葱，袁校长做工作 ，说洋葱泡在水里切，就不刺眼。袁校长的仁慈没有错，但给我带来很大困扰......

顾副局长：可以做个统计，对菜品认可度进行排行，对大家认可度高的菜可以适当倾斜！

我：好的！

顾副局长：众口难调，特别费用有限更要多花精力！

我：是的，每期菜谱排之前，先跟供货商摸价格，比如蔬菜，不能选刚上市的用，价格贵。平时也经常询价，避免上当。有时候菜谱排好了，某品种突然涨价，就临时调换菜品。菜谱排好都经过袁校长过目同意的......”

顾副局长没有再回复，我估计他忙工作了，局里经费也紧张，看来要求涨成本，无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