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辛波斯卡弗无法安心睡眠,独自在客厅游走,茶几上摆满了图书还有一些杂志,她为了降低内心的慌乱,她还特意打开了电视机,让综艺节目里主持人的声音游荡在每一个角落里,听不懂的波兰文与俄文充斥在她的耳朵里,她穿着睡裙,摆正脚步,移动到房间的门外,她看着熟睡中的他,突然很羡慕他这种安枕无忧的人生。她可就不一样了,遇到了很多方面的问题。
例如她接到了母亲的电话,就在一个小时之前,她妈妈是一个犹太人,喜欢在夜里阅读书籍,常常会睡得很晚,她依稀记得小时候夜里要喝水的时候,她的母亲总是会第一时间给她送水,她那时候不明白,为什么妈妈半夜里常常不睡觉,只顾着看书,她不止一次问过那样的问题,但是妈妈始终没有正面回答过类似的问题。或者只是因为,她的家族都患有这种间歇性的失眠症状。
当妈妈来电话的时候,她也没有入睡,两母女则通过电话交流彼此的情感。
妈妈在电话中抱怨,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家吃饭了,忽视家庭聚会,忘掉交流感情是他们家族最大的罪过。她现在正是触犯了这个问题。其实她也不是不想回去,但是自从她关闭了律师楼,转去律政司任职检控官的时候,她已经和家人发生了争吵,她的家人不明白她为什么花了大半辈子的青春读法律,结果却在政府部门工作,赚的钱不多,而且还不能扩大其人际关系。失去人际关系是他们家族的最大忌讳,因此妈妈一直充当着温和的说服角色,劝她离开律政司,重新做回那个为他人辩护的律师而不是担任控告的角色。
然而,她对辩护工作已经毫无兴趣,心思压根就不在那里,所以她不可能妥协。
但是最不可思议的是,妈妈这次来电却没有再强调工作上的问题,关于职业的选择,她似乎没有更多的要求,反而询问了婚姻的问题。
他们家族里的孩子几乎都已经成家立业,多半有了自己的家庭,却唯独她还没有动静。妈妈的关心询问并非急着让她结婚,而是让她选择另外一半的时候要谨记一个最重要的原则,那就是……要求对方一定是犹太人才行。他们整个家族都是犹太人的联婚,她的所有兄弟姐妹的另外一半都寻找了犹太人,他们的下一代也是犹太人,因此这个是一个择偶的既定条件,而且是硬性要求的那种。
妈妈只是提醒她,她是犹太人的身份的事实是不能改变的,更不能改变的是,她不能与非犹太人通婚,否则她就是违背了犹太教的意旨。
她不知道该如何反抗这种家族上的规定,她只是口头上答应了妈妈,不会背弃犹太教的约定,最后便愉快地结束了通话。
通话结束之后,她便变得更加无法安心入睡。
她看着在被窝里睡得很香甜的黑泽明就像一个孩子那样,不过他确实已经很久没有拥有一个好的睡眠时间,她不忍心吵醒他,其实她对他的一切并不了解,但是谈到犹太人后裔的时候,他的态度似乎有一种摸不着头脑的感觉,他说不上反感犹太人,但是很讨厌只会与犹太人来往的习惯。她在担心,万一他知道她是犹太人的事实,会不会对她产生不同的想法呢?他能否接受她是犹太人的事实呢?她对他有信心,但是对自己是犹太人的事实感到忧心忡忡,就算他不介意,但是他的家人呢?要是反对了,只会遭遇更多的不幸,她不能让两人的关系出现任何的意外,于是她已经委托了私家侦探去调查黑泽明的家庭背景,尝试着联系他的家人,试探他们的想法。不过调查结果一时半会还不会有消息,所以她只需要默默等待就行了。
她坐在电视机面前发呆,正在寻思下一步该怎么办的时候,客厅里的座机突然剧烈地响了起来。
值得注意的是,现在是深夜时分,如果有电话铃声响起来,很容易就会注意到。
她接起电话,得知是医院那边打过来的,那边的登记护士告知赫尔曼女士在医院里情绪失控,无论怎么样她都不受控制,医生根本无法靠近她,对此束手无策,因此他们希望她可以前往医院尽可能地劝服赫尔曼,不然情绪持续失控下去,很容易会出事。
她心事重重地挂了电话,跑回房间换衣服,在这期间,她惊奇地发现他已经苏醒,迷迷糊糊地坐在床上,打着呵欠:咦,那个女人出事了?
她只顾着换衣服没有回答,他知趣地回答着:行,要保护他人隐私嘛,况且我们的立场还不一样,我明白的。
她轻描淡写地说着:她在医院情绪失控罢了,我得赶过去探望她。
他念叨着:我很想与你一起去,可是你也看到了,我在法庭上处处针对她,我去了可能会有反效果。所以我不去了,你帮我问候她吧。接着他又躺进了被窝里,安心地睡着。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收拾好东西,她就出门了。
她开着保时捷,很快就赶到了医院。
在护士的指引下,她来到了赫尔曼的病房,由于她在家里自杀,被隔壁的邻居给发现,及时把她送到医院里,但是她到了医院情绪突然又发作,吵着嚷着要自杀,惊动了护士与医生,企图给她打镇静剂,但是她很抗拒陌生人靠近她,手里持着利器划伤了不少人,龟缩在病房里,医生与护士不敢靠近,也无法靠近,双方僵持了很久,都没有解决问题。
辛波斯卡弗一眼就认出了处于崩溃边缘的赫尔曼:你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赫尔曼很激动地喊着:那个混蛋律师冤枉我!说我拿了那个混蛋的钱就等于承认了愿意与他发生性关系!可是你知道的!我虽然拿了他的钱,但是不代表我愿意与他发生性关系!现在陪审团与法官都相信那个混蛋的话,认为我只是一个见钱眼开,有毒瘾在身的女人而已!没有人相信我!全部都选择了相信那个混蛋!我不服气!可是我又做不了什么,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有想过去死,但是被这些多事的人救了回来!你别管我了!
辛波斯卡弗注意到赫尔曼手腕上包扎到一半的伤口,鲜血因为她情绪激动而加速了血液循环,血液拼命地往外蹦发,持续地流出,赫尔曼脸色苍白,情绪激动,昔日的伤痕仍然挂在脸上,她只好让护士与医生全部离开,人太多说不定还会影响对方的情绪。
”这个案子还没结案陈词,法官还没判,那个混蛋不一定会赢的!他们还没完全相信他呢!你要对我们有信心,我们会帮你。“
”不!没用的!他们已经认定我是一个贪钱的女人!不会相信我说的话!“
”如果你现在自寻短见,以自杀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他们只会认为你畏罪自杀,这不就等于在帮那个混蛋吗?那个混蛋越是想你死,你就更加应该坚持到最后,他一定跑不掉的!难道你愿意看到那个混蛋毫发无伤地走出法庭吗?”
赫尔曼有些被触动到,慢慢放松了戒备,手里的利器开始动摇,不再对外。
辛波斯卡弗使了个眼色,护士警惕地漫步过去,但还是被赫尔曼凶狠的眼神给吓到了,她不敢过去。辛波斯卡弗接过镇静剂,安抚着她:现在呢,我帮你注射镇静剂,你不要乱动,不要反抗,乖乖地留在医院里休息,等你康复了,你就能看到那个混蛋接受法律的制裁!
赫尔曼虽然很吓人,但内心的防线早就崩溃,在几番温柔的语言攻击下,她妥协了。
辛波斯卡弗为她注射镇静剂,随后她便慢慢陷入昏迷状态,护士们推着她离开。
她松了一口气,有护士提醒她:既然你全服了赫尔曼女士,麻烦你为她登记入院手续吧。
她笑了笑:没问题。
等她办完所有的手续并且回到家以后,差不多已经是早上的九点钟,她带着疲倦不堪的身躯回到家中,随手抛掉手里的钥匙,倒在沙发上,脚上还挂着鞋子,就想躺在沙发上睡觉。黑泽明也醒了,在开放式厨房准备着早餐,他喜欢用牛奶泡巧克力甜圈再加几块葡萄面包。
他看着她躺在沙发上,带着关心的口吻问了句:怎么那么累,事情变得很严重吗?
她扭过身去,慵懒地抱着枕头,懒洋洋地回答着:非常糟糕!噢!那简直糟糕透了!
他撕下一小块面包的碎屑,递至她嘴巴里,她下意识地张开嘴巴吃了下去,嘴里在咀嚼着,闭着眼睛补充了几句:她在家里企图自杀,但是比尔发现了,及时送到医院治疗,在这期间,她在医院里大吵大闹,扬言着要寻死,情绪很波动,幸好我及时赶到,劝服了她打消念头。
他对此并不能理解,还不以为然地反问着: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用不着寻死吧?
她坐起来,抢过他手里的半块面包:有些女孩是很脆弱的,根本承受不了打击。
他好奇地问着:她……也算是女孩吗?道理我都懂,可是这与你抢我面包有什么关系呢?
她抱怨着:哎呀!我处理她的事情到现在,一点东西都没有吃过,咬你一口面包就不行了?
他只好妥协,转眼问着:我很好奇的是,你是如何劝服他的?
她好不容易才消化完嘴里的面包,喝了一口咖啡,拍着胸口:我答应了她,无论如何一定会让那个混蛋入罪,为她讨回公道。她听到我的保证才打消自杀的念头。所以我现在不能回头,这一次我一定要成功。
他满脸疑惑地问着:你说的那个混蛋是不是我……噢,不对,应该是我的当事人。
她眨了眨眼睛:你现在究竟是觉得你自己是混蛋,还是觉得你的当事人是混蛋?
他迟疑地回答着:如果我回答所有人都是混蛋,你会不会开心一点?
她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我累了,扶我回房间休息吧。
他提了建议:回了房间,说不定我们还能深入了解一个小时。
她重复了一次:亲爱的,我真的累了!
他扶着她进去,为她盖好被子,他看了看时间,也差不多了。
他以最快的速度清理早上的食物,然后习惯性地拿了她的车钥匙,开车去拘留所探望他的当事人。
股票市场仍然处于过热状态,拘留所里的警察都围在一块讨论股市的消息,共同使用那台老古董电脑在关注着股市的变化,黑泽明提出要求的时候,那些警察甚至连问都不问,就直接带他进去拘留房里,不一会儿,哈德逊便出来了。与上一次不一样的是,他手里多了一个微型的手机,但并非手机,只是模型上与手机很相似,小巧玲珑的。
黑泽明显得心事重重,正想着告诉哈德逊一个不好的消息,但是对方由始至终都只盯着那台像手机的机器。
他不禁问了起来:你手里那台是什么东西?
哈德逊得意洋洋地说着:这你就不懂了吧?这个是最高科技的产品,来自“未来世界科技”系列的产品,这就是其中一个,专门用来关注股市里的情况,机身小巧玲珑,又方便携带,还带有网络连接,随时抛售股票,又可以补仓,还能平仓,拿来炒期指最好。我那只股票,这几天一直在暴涨,等到我出去那天,估计就能赚不少钱。
他下意识地夺过哈德逊手里的产品,观摩着,漫不经心地嚷着:你的妻子昨晚在家里自杀,不过很幸运的是,她被及时救了回来,目前在医院里养伤。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保释你外出,让你去医院探望她。
哈德逊抢回来,继续专心研究机器里的股市情况:自杀就自杀,我没有必要去探望她,浪费时间。
他觉得很奇怪:虽然她控告你,但是她始终是你的妻子,难道你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
哈德逊表示反对:感情?对她有感情不就是让她害得我在这里被困着,她最好死了算了,这样他们就能撤销控诉。
他很惊讶,有些灰心: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呢?我怎么觉得你不像是无辜的。
哈德逊漫不经心地回答:是不是无辜的都无所谓了,明天的庭审一结束,就能有结果;你现在呢等于是超速驾驶,控制不了车行驶的速度与方向,以前向左行驶,现在是向右超速,你已经回不了头。
他突然觉得很心酸,强颜欢笑地转移话题:看来你还记得明天要上法庭的事情。
哈德逊回答着:我当然记得。
他慎重地提出了建议:站在法律的角度来看,你如果想尽可能脱身,你就必须得提供更多的证人来证明你是无辜的事实。
哈德逊的眼睛依旧停留在机器上,不曾转移过目光:不用花费心思了,我可以很坦白告诉你,没有其他的证人,如果非要证人不可,我只能勉强出庭作证,自我辩护也行,我大可不必寄望于其他人。
他语重心长地解释着:我所指的这个证人并非可以证明你是清白的关键,而是一个人格保证的保障,这样就可以影响陪审团与法官对你的观感,对未来的判决有很大的帮助。
哈德逊很不耐烦地吼着: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你他妈别那么多废话!你要是没有信心!你就直接告诉我!我可以随时撤换你!
他手里握着的笔拿捏得很紧,看得出他很激动但没有立刻发作:明天出庭作证,你应该知道要说些什么,我们可以研究明天的供词。
哈德逊的态度仍然是十分的不可一世:不用研究!总之明天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轮不到你管!你只需要负责乖乖发问就可以,其余的你不必多问。
到了这里,其实他已经很生气,他收拾好公文包里的东西,冷冷地丢下一句话:既然这样,你好自为之。
一旁的马丁利也跟着追了出去,一路上黑泽明都在发牢骚。
“那个家伙!简直就是无药可救!我要不是律师!我早就揍他一顿了!太嚣张了!”
马丁利跟着呐喊:上!快点上!
“你也觉得应该是这样对吧?”
马丁利继续喊着:对!接着上!
他这时候才发现马丁利也在盯着股市里的情况,刚才的对白根本就是对着股市呐喊的。
他抢过马丁利手里的机器,那款机器与哈德逊手里那款一模一样。
马丁利想抢回去,但是他不肯。
“还给我,现在快要追到最高点了。”
他威胁马丁利:如果你不给我一个建议,我就立马摔烂它!
马丁利很紧张地回答着: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建议嘛!都快到结尾了,你就好好演完这一场戏,以后我答应你,再也不接这种伤风败俗的案件总可以了吧?你把它还给我吧。
他妥协了,极不情愿地递了过去。
马丁利的手里有了观看股市的机器瞬间变得龙精虎猛。
他摇了摇头,既无奈又哀愁,像马丁利这种情况绝对不是特殊案例。事实上,股票市场的过热现象已经导致了布达拉美宫的每一个市民都出现了无心工作的状态。兼任教学工作的教师在炒股票,理发师也在炒股票。就连医生、护士、警察、铁路工人、面包师傅、电脑科技人员均在上班时间盯着股票市场的消息。股票市场交易所每天都挤满了形式各异的人,他们急着把手里的钞票换成股票,货币贬值不断使他们在脑海里构成了一个价值观,那就是钞票不如股票值钱,手里持有现钞是会不断贬值,但是手持股票则会不断升值,财富就抓在他们的手里,用手里的股票就能换取一个充满希望的明天。因此他们只要手里有钞票,就立马跑去股票市场兑换股票,几十个人围在一起齐喊加油。有人进入股票市场自然也有有人退出,因此证劵交易所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多了很多间,证劵交易的经纪人也像蓬勃发展那样,多出了很多。整个布达拉美宫已经进入一个全民股票的时代,几乎是在很短暂的时间内这一切就发生了,的确在发生着。
黑泽明也摸不着头脑,房地产市场崩塌了以后就轮到了股票市场蓬勃发展,甚至在极短时间内出现了过热的现象。而且更明显的是,入手房地产比入手股票市场难多了,股票这种东西,你只需要有一点点本钱就能杀进去。
他走在马路上,突然注意到证劵交易所挤满了人,里面的人都在关注着股市里的情况,每一台公共电脑的屏幕前都出现了一双又一双贪婪的眼睛。他本来对于股市的过热现象并不感冒,但同时他也是一个好奇心极其重的人,只要他感到好奇,就一定会投身进去。所以他在一股热潮欢呼之下,找到了经纪人,买入了他人生的第一股票:布达拉钢铁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