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常怀林听完他的话之后惊慌失措的样子,张正初心里很不是滋味。一名副省级领导干部,被一个名不见传的公安局副局长像耍猴一样玩弄于股掌之中长达五年多的时间却浑然不知,直到被勒令停职了还迷迷瞪瞪的不知所以然,这是不是一种悲哀?
想到这里,张正初再次无奈的摇摇头,然后看着常怀林问道:“老常,你们家的那个鱼缸你一次都没有注意过吗?”
“虽然我并不喜欢鱼,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时间一长我也对这些小生命产生了一些兴趣。在家看文件看累了或者是周末没事儿的时候,我也偶尔走在鱼缸面前逗一逗它们。老张,这个鱼缸到底还有什么秘密?你快告诉我呀,我都快急死了!”看看张正初,已经预料到他这番话里一定会有让他更想不到的大事情的时候,常怀林着急的催促道。
往常怀林身边凑了凑,张正初看着他问道:“你在欣赏鱼缸里的鱼的时候,是不是发现在鱼缸的底部放了很多五颜六色的石头?”
“有啊,这些石头大约是张文在三个月之前放进去的。如果我没有记错,应该是在我们边城连续发生了三起杀人案没有几天的时间。有一次他到我们家吃饭,闲着没事的时候我突然发现鱼缸里放了很多小石头,五颜六色的非常好看。于是我便问张文为什么要往里面放这些石头。他告诉我,这些石头都是一些不值钱的普通石头,把这些石头放到鱼缸里并没有太多的目的,就是为了好看。我不喜欢养鱼,更不喜欢石头,所以问过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关心过这件事。老张,难道这些石头也有问题吗?”看着张正初有些神秘的样子,常怀林一脸不解的问道。
冲着常怀林点点头,张正初一脸认真地说过:“这件事情就是我刚才接电话时,公安局的陈思江副局长告诉我的一个消息。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我也感到很吃惊。现在我先告诉你,但你要冷静,不要太过着急。可以吗?”
听张正初这么说,常怀林心里更急了。但为了让张正初告诉他真相,他只好强忍着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貌似平静的冲着他点点头。
“石头是三个月前张文放进去的,你说的时间和张文招供的时间相吻合,没有什么问题。”虽然常怀林冷静的对着自己点头,但张正初知道他此时此刻的心情。为了让他冷静,张正初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香烟递到常怀林的手上,打开打火机亲自帮他点上火,然后才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道:“但是,这些石头并不是像张文所说的那样是一些不值钱的普通石头,放在里面只是为了鱼缸的美观。相反,这些石头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新疆和田玉的精品原石,张文把这些石头放到你们家里的鱼缸里也不是为了鱼缸美观好看,而是利用鱼缸藏匿赃物。老常啊,你上当了呀!”
“啊?老张,这些话可不能乱说啊,新疆和田玉原石?还是精品?我虽然不知道也不收藏玉石,但是还是听说过这些东西很值钱。张文从哪里弄得这些东西?为什么要藏在我们家的鱼缸里呢?”张正初的话刚一落地,常怀林便噌的一声站起身来,对着张正初大声吼叫起来。
常怀林不顾一切的吼叫把张正初下了一跳,他赶紧往四周看了看,见由于正值凌晨,整条大街上没有一辆车,周围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直到这个时候张正初才把心放到肚子里。他冲着常怀林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太大声说话,双手按着常怀林的肩膀把他按坐在长条椅上,然后才接着刚才的话题小声说道:“三个月前,郝建成瞒着康晓梅和来自山西的女老板、‘12.18’杀人案被害人汪梅拿了结婚证,得到这个消息并在与汪梅沟通无果之后,康晓梅恼羞成怒,和儿子郝雷、已经勾搭成奸了好几年的情夫张文商量着如何报复汪梅和郝建成的计划。为此,他们雇佣边城最大的黑社会组织‘斧头帮’的地痞流氓准备教训一下郝建成,但由于操作失手导致郝建成死亡;随后,他们又利用酒里掺毒药的罪恶手段毒死了汪梅......”
“老张,对不起,我打断你一下。”就在这时,常怀林突然挥挥手打断了张正初的话,然后看着他着急的说道:“你们专案组的案情报告每周给我报送一次,所以对于郝建成、汪梅、王大玲被害的经过大致知道一些。所以,你就不要在这些方面说的太多了。我现在最关心的是,张文往我们家的鱼缸里都放了什么东西,他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放到我们家?”
看着常怀林着急的抓耳挠腮的样子,张正初赶紧点点头,然后接着刚才的话题接着说道:“汪梅被杀之后,张文、郝雷和康晓梅潜入汪梅原来的住所,将她收藏多年的奇玉石精品一网打尽,据为己有。汪梅是一个奇玉石收藏爱好者,家境殷实。因为崇拜郝建成在奇玉石领域的威望和地位才和郝建成走到了一起,所以,她的藏品十分丰富,特别是价值昂贵的新疆和田玉,她收藏了很多且大部分是市场上难得一见的精品。把汪梅杀了之后,张文和康晓梅、郝雷预感到这件事情迟早要暴露,所以,如何将这些价值几千万元的奇玉石精品藏起来不被执法机关发现成了他们最需要解决的问题。三个人商量了许久之后,最后把希望寄托在了张文的身上。于是,经过密谋,张文把从汪梅那里盗取的奇玉石精品拿到了你们家,放在了鱼缸里。”
说到这里,张正初停下话题,抬手往地上弹弹烟灰,然后看了看已经被他的一番话吓得目瞪口呆的常怀林。
“至于张文为什么选择将这些赃物放在你们家的鱼缸里,目的非常直接。”把刚才常怀林没有喝完的矿泉水递给他,张正初接着说道:“首先,你是边城市人大常委会主任,按照职位,你是边城市当仁不让的‘二号人物’。你想想看,即便是汪梅和郝建成被杀的事情败露,公安机关要搜查他们两个人被盗的奇玉石藏品,如果不是有确凿的证据,谁敢到你的家里搜查?所以,张文和康晓梅等人选择把这些赃物放到你的家里就等于放到了保险柜里,保险系数大。貌似老实忠厚甚至看起来有些愚钝的张文其实比狐狸还聪明,他的小算盘可比你这个副省级领导打的精明啊!”
听完张正初的这番话,常怀林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铁青,双手紧握,大有一触即爆的可能。
“第二,汪梅虽然来边城的时间不长,但由于借郝建成的光,她业已成为边城奇玉石收藏领域的名人,平时经常和郝建成一起与那些收藏奇玉石的大咖、石商、石农一起在一起座谈、交流和赏石。所以,汪梅有什么藏品、有多少精品赏石、这些宝贝长什么样,边城玩石头的人基本都清楚。因此,要想确保这些藏品的安全,必须不让这些东西曝光,不能被懂行的人或者认识汪梅的人看到。”习惯性的拍拍常怀林的肩膀,稳定了一下常怀林的情绪,张正初接着说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张文选择把这些东西藏在你们家,并且放在了一般人不会注意的鱼缸里。因为他心里清楚,你不喜欢养鱼,也不喜欢奇玉石,把那些精品新疆和田玉放在鱼缸里你绝对不会注意,更不会引起你的怀疑;其次,作为你这种级别的领导干部,能去你们家串门的人板着手指头就能数得过来,所以,让别人发现这些东西的概率几乎为零。而且,他张文把这些东西放在你家的鱼缸里,想放就放,想什么时候拿走就拿走,与放在自己家里没有任何区别并且绝对不会引起你的怀疑。天时地利人和,张文做出的选择是不是绝顶聪明?”
说到这里,张正初停下话题,然后一脸同情的看了看常怀林。
听完张正初的话,常怀林突然平静下来,看着张正初问道:“你刚才说的情况我为什么在此前的案情通报中没有看到过?你们是什么时候、通过什么渠道得到的这条线索?怎么才能证明张文放到我家鱼缸里的石头就是汪梅的藏品?线索可信吗?”
冲着常怀林点点头,张正初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香烟递到他的面前并亲自点燃打火机帮常怀林点上火,然后才看着他说道:“按照专案组的工作计划,从昨天下午开始,专案组将对三起杀人案的重要犯罪嫌疑人郝雷、康晓梅进行审讯。但是,因为省联合调查组的到来和开会以及郭书怀赖着不去‘小红楼’接受调查等事情的发生,审讯工作只有改在今天上午开始。通过近期看专案组的案情通报材料,你应该对郝雷和康晓梅这两个人有所了解。从外表上看,这两个人一个年轻,不到三十岁,一个是农村出来的家庭妇女,在强大的法律攻势和我们已经掌握的证据面前应该很好‘收拾’。但事实却出乎我们的意料,这两个人狡猾多变,心计颇深,而且具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如果想让这两个人如实交代自己的犯罪事实,没有强有力的证据是不行的,而这些重要证据就包括他们在杀害了汪梅之后将汪梅的藏品藏在了哪里。所以,借着昨天下午没有开审的机会,专案组的办案人员在陈思江副局长的带领下,围绕着这一问题开展了工作。最后,陈思江同志到看守所提审了张文,在我们的强大的思想攻势下,张文交代了将非法获取的汪梅的部分藏品藏在你们家鱼缸里这件事。刚才我接的电话就是陈思江同志打来的,他在电话里向我讲了张文供述的一切。不过让我们感到欣慰的是,张文的供述和你刚才跟我讲的一致。他承认,往鱼缸里藏匿赃物这件事是他瞒着你做的,对于这件事情你一无所知,完全是他一个人的责任。对于这一点,思江同志已经向调查组汇报备案,你就放心吧!”
把香烟叼在嘴里吸了两口,常怀林冲着张正初点点头,但又很快摇摇头:“张文已经被捕,他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所以如实向公安机关交代所犯罪行的态度值得相信。但是老张你想过没有,为了争取立功表现,减轻法律对他的惩罚,他会不会编造一些‘故事’来骗取办案人员的信任?比如说他放在我家鱼缸里的那些石头。如果像你刚才说的那样,那些并不起眼的石头中真的有汪梅的藏品,而且那些藏品真的很贵重,张文怎么能放心把这些价值不菲的宝贝放在鱼缸里?他知道我不喜欢石头,更不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而如果是别人去了我家并且好奇的从那些石头中拿走几块,张文如何向郝雷、康晓梅交代?所以,为了慎重起见,我想提醒你,请一些玉石收藏、鉴赏方面的专家到我们家实地勘查一下,看看张文说的是不是实话。请放心,我一定会配合你们的工作。”
“老常,谢谢你的提醒和支持。不过有件事我要向你通报一下,希望你能理解。”伸手握了握常怀林的手,张正初一脸认真的说道。
“哈哈哈哈,老张啊,从今天上午十点钟开始,我就不是边城市人大常委会主任了,而是一名受贿贪官的家属、被停职接受调查的对象,所以你没必要跟我这么客气。我理解执法机关的做法并且全力支持你们的工作,有什么事情你就放心说吧!”
冲着常怀林点点头,张正初脸上的表情异常严肃:“在听了张文的供述之后,思江同志意识到情况紧急,必须马上落实情况的真伪。于是他把情况向市局顾向阳局长和政法委李勇书记作了汇报,并申请对你们家的鱼缸刚进行检查。你是副厅级领导干部,要想进你的家进行搜查进而证实张文交代情况的真伪,边城任何一级机关是没有那个权力的。当时,你和嫂子正在市纪检委王萍书记的办公室里,给你打电话又不方便,于是李勇同志便把这个情况告诉了刚刚来到边城的省委副书记、本次联合调查组组长蒋华同志。经过蒋华同志的同意后,陈思江连夜找了几位边城市特别有名气的奇玉石收藏家和鉴赏家去了你们家,在常江的配合下对张文放在鱼缸里的石头进行了鉴定。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去了你家,实在是......”
“老张,不说了,这件事情我理解。”不等张正初把话说完,常怀林便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然后着急的问道:“我现在最关心的是那些专家对张文放在我家鱼缸里那些石头的鉴定结果,别的不在乎!”
把手中的烟头扔到身边的一个垃圾桶里,张正初转过身来坐回到长条凳上,然后看着常怀林说道:“经过专家鉴定,张文放在鱼缸里的石头最多的是产自新疆的一种彩色石头,叫做金丝玉。这种石头色彩鲜艳,圆润透明,放在鱼缸里确实漂亮。但是,在这些金丝玉中掺杂着12方新疆和田玉籽料,而且是精品中的精品,现在别说在市面上了,就是一般的收藏家也很难有如此精美的藏品。据专家评估,这12方新疆和田玉籽料的价值在3000万元之上。目前,思江同志正在带人核对,查证一下这些藏品是不是汪梅的藏品。”
说到这里,张正初停下话题,然后一脸凝重的看了看常怀林。
把手中的烟头扔到地上,常怀林低着头思忖片刻,然后突然抬起头,对着旭日东升的天空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