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年殊途
桥东盛家村,有包、黄、邢三家。那一年各家添了一个男孩。这三个孩子分别叫做包捷敏、黄荣明和邢根民。因为他们的名字都带“明”音,很小的时候,各自的家里人都叫他们“小明”。稍微大了一点,村上的人为了区别他们,根据他们出生的时间,分别叫包捷敏为“大明”、黄荣明为“二明”、邢根民为“小明”。他们到了虚年九岁那年,都上了村东的小学读书。
共产风的时候,大明的父亲是村里干部,一家人没有遭到灾难,大明一帆风顺地从小学读到了高中;而二明和小明的父母都是普通农民,他俩只读到小学三年级,都只好辍学放牛了。放牛的人,只能都做农民。。
大明高中毕业那年,没有考上大学,想当空军飞行员,体检时因为略有近视,也回家乡务农。本来同村同年的“三个明”,这时候又在一起做农民了。
当时农村的高中学生是稀缺人才,大明只做了两个月的农民,就被招到大队部当了干部。不久文化大革命开始,又升任革命委员会主任。这时,大明红了起来,说起话来总是语录、真理,老是弄得二明、小明等一般农民张口结舌,直觉得有学问的人不平凡。两年后县里来了招工指标,大明顺理成章地被招了工,实现了跳“农门”的愿望。这一年的冬天,二明也应征参加了解放军。三年后退伍,分配到了县消防队做了一名消防队消防车的驾驶员。
招收大明的工厂,虽然是关系国计民生的大厂,但却是大集体性质。大明因为是干部被招工的,进厂后名气很大,不仅坐到了领导的位置,还掌握着供销大权。这时候的大明,学起了历史上的酒仙来,与往来的人员以酒会客,以酒论交情,以酒喝的多少,界定交情的深浅,从而决定应对的态度。于是,酒使他头脑膨胀,慢慢生成了惟我独尊、夜郎自大的心理,常常以酒仙的脾气,发着酒威风,公开辱骂他认定的“歪风”和训斥“看不顺眼”的人和事。鉴于他的“脾气”,凡是被他辱骂了的,竟无反驳的声音。那时,与他交往的人如蚁之众。于是,那厂里风传,他就要当厂长了。认识他的人甚至说,他有学问,有才干,所以总是春风得意。
改革开放后,大明的厂实行改制。厂里换上了务实的领导,以他“年纪大”为由,将他退到了“二线”。 其实,那时候的大明,还不足五十岁的年纪。大明很不服气,工作上老是以牢骚泄愤。仅仅一年多,厂里便让他完全退了下来,每月给200元的生活费。
大明一贯自命“清高”,不沾公家的肥水,因此,他的财产,除了厂里分给的住房外,简直一无所有。他自诩说:“我手里经过的钱钞数量,要用船装车运,可是,我一尘不染,退休时还是两袖清风”。
大明退休后,昔日的朋友都离他而去,他为了“消愁”,更是以酒度日。他说“人生几何,对酒当歌”!因此,一天到晚都显得醉醺醺的样子,他自以为飘然欲仙;与人同饮,常常借口别人的些许言语,大耍酒疯,人们背后都叫他“酒孬子”,对他“敬”而远之。有时,他回到老家,和他从小在一起长大的小明,生怕他酒后发疯,无故遭到侮辱,也不愿与他交往。这样,曾经“座上客常满,壶中酒不空”的酒仙大明,如今几乎成了“孤家寡人”。
二明在消防队里开消防车,当时的路况很差,他知道自己技术有限,兢兢业业工作;又知道自己只是个农民上来的普通职工,对任何人都不敢怠慢,谦虚谨慎地做人。因此没有多少突出的成绩,只做了个普通的消防车司机,人们说他是个老实巴交的老好人,只能老老实实地做人、做事。
二明谦躬谨慎的态度,加上兢兢业业的工作,使他收获颇丰。随着年纪的增长,在单位里与相处者感情渐渐浓厚起来,被同事和领导誉为“技术精湛,勤劳敬业”的好职工。入队仅三年,便由消防车司机改为勤务车司机,使他有了更多的机会,接触领导和相关人员,加深了他的人脉关系。六十岁那年,应该退休了,单位还舍不得让他走。在办理了退休手续后,还被安排着给队里开小车,专门为队里领导和职工跑短途。
二明由于人缘友善,在他能力范围内,给孩子安排到了理想的工作。在理财方面,聚沙成塔,如今,他不仅有单位分给的房子,还有自己购置的小车。财产与时代的大款当然不能相比,可是,与大明比较,已经是不菲的了。
同村同年的“三个明”,当年“飞”走了二个“明”,只剩了小明一直在家务农。小明做着普通农民,经历着风吹雨淋,进行着春耕秋收,虽然说是辛辛苦苦,更经历了比他们坎坷岁月,然而,却也是太太平平地过到了如今。
如今,国家对农民放宽了政策,小明不仅不再需要缴纳“钱粮国税”,还能够享受象征性的补贴。自己有着土地,生活来源有了保障。经济上不能算很富足了,却也衣食无忧。眼前的农民,即使上了年纪,也谈不上退休,然而,小明却可以在自由自在的环境里,自取其闲。小明抚今忆昔,觉得自己虽然比不上大明、二明,却也算是过上了称心的生活。平日里,他一有空闲,总与村民们在一起谈论今昔变化,交流切身感受,生活的乐趣,便也自然地形成了。这些,虽然只是小明精神上的自得其乐,却也是他的人生乐趣。
同村、同年的“三个明”,人生前途所经历的环境不同,生活境遇也不一样。他们各自的性格,使他们的人生各有特色。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在什么样的环境里,采取什么样的生活态度,便会形成什么样的人生结局的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