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俊波绕了一个大圈儿,最后才回到实质性的问题上来。而且这个实质性的问题,从表面上看来,跟谢俊波个人没有丝毫的关系,而纯粹是为了高昶旭的资格审查能顺利通过。
当然,谢俊波的一番话,在高昶旭看来可靠性很高,因为他所说的资格审查问题,跟冯天娇告诉高昶旭的有关情况,基本上吻合,两者可以互相印证一下。
也许,他们两个人的消息来源都是同一个人,但很快高昶旭就否定了这种想法。因为毕竟这只是一种推测,并无任何事实根据。
而且,根据冯天娇的平时为人,她的人脉,如果她的消息来源也是谢俊波所谓的没出五服的亲戚的话,这种情况她不可能不知道。知道之后,也不可能不告诉高昶旭。
另外,即便是谢俊波自己说的这个亲戚到底是真是假?也很难判断。监管部门并不是第一次和营业部打交道,以前也打过好多次交道。
如果谢俊波真的有这么一个负点小责的亲戚的话,那时候当双方发生矛盾争议的时候,谢俊波从来没有提起过。但是不管这个人是不是谢俊波的亲戚,谢俊波在监管部门有自己的人脉,倒是一个基本的不争的事实。
也正因为此,所以谢俊波才能得到跟冯天骄一样的信息。两个人所提供的信息基本一样,都是高昶旭的资格审查材料,已经交到了监管部门手上,监管部门正在准备进行资格审查考试。
以考代审也是某些部门的通行做法,这一点也是可信的。当然,谢俊波说到了所谓的原则性规定跟硬性规定之间的关系,冯天骄也说到了这一点。
只是冯天娇没有具体说高昶旭有可能通过私下运作,不参加考试,谢俊波实际上就是冲着这最后一条来的。当然了,联系到谢俊波不惜舍近求远,叫周培英当自己的说客,高昶旭才把谢俊波的来访,跟周培英的铺垫,联系到了一块。
他才认识到,实际上在周培英来见高昶旭的时候,谢俊波就已经得到了有关资格考试的消息。这样一来,就好理解了,他叫周培英来当说客,就是巧妙地把自己的真实目的告诉高昶旭。
他也知道,高昶旭不会无缘无故地替自己说话,在高昶旭任职期间,自己跟高昶旭究竟配合得如何?他心中也是有数的。
所以等铺垫足够之后,他才亲自上阵。而他亲自上阵的主攻方向,并不是直接要求高昶旭替自己说话,而是打着帮助高昶旭顺利通过资格审查的旗号。
这样一来,谢俊波就非常巧妙地打出了利益交换的底牌。他的目的再明白不过,就是自己出面帮助高昶旭顺利通过资格审查,而高昶旭通过资格审查以后,投桃报李,主动推荐谢俊波担任下一任的营业部老总。
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高昶旭不禁为谢俊波的足智多谋、脑洞大开,而感到佩服不已。以前他也常听人们说,有的领导干部把自己的主要精力放在谋事上,也就是放在工作上,谋事不谋人,结果事情可能做得很好,但人际关系处理得不好;而有些领导干部恰恰相反,把主要工作精力放在谋人上,虽然没有干出什么耀眼的工作成绩,但往往诸事顺遂。
根据谢俊波平时的表现,高昶旭现在才终于认识到,谢俊波就是一个典型的谋人不谋事的领导干部。尽管知道了谢俊波的来意,但高昶旭却陷入了两难境地。
如果拒绝谢俊波的提议,尽管谢俊波不一定真正地跟监管部门的人就是亲戚,但比自己的关系更牢更深更近,却是铁的事实。他也许会恼羞成怒,节外生枝,不知从哪儿再给你打一个横炮,使资格审查变得格外地磕磕绊绊起来,甚至被搁置起来。
毕竟资格审查这件事,是操之在人的事情,是高昶旭,甚至包括省,市两级银行都没有主动权的一个事情。但是如果就接受谢俊波这种曲里拐弯的利益交换,高昶旭又觉得对自己是一个严重的羞辱。
当然,对谢俊波的任职与否,高昶旭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非常明晰的决定。只是觉得像谢俊波这样的人,不能委以重任,当副手是可以的。虽然很难说是一个非常得力的副手,但最起码他是一个还算称职的副手,但是如果要让他独当一面,那就多多少少使人有点不能放心。
这里面不仅仅是工作能力问题,更重要的是人品问题。人品就是德的问题。如果以德才兼备这个标准衡量,如果高昶旭能当家作主,他是不会把老总的位置交给谢俊波的。
正是在这样的下意识中,高昶旭才本能地反感,跟谢俊波有任何的利益交换。如果是市分行领导决策,决定谢俊波担任下一任的营业部老总,那高昶旭也是能够接受的。
毕竟谢俊波到目前为止,虽然有些私心杂念,有些拉拉扯扯,但毕竟没有被查出或者暴露出什么腐败问题,什么以贷谋私问题,在这样的情况下,考虑到他的资历和现任营业部几位副总的情况,综合起来,他也是不能担任营业部老总这一职位的。
但是,在这件事情上,谢俊波表现出来的城府、心机,也叫高昶旭有点看不惯,这人的心机太绵密了,等于是给高昶旭设了一个套,等着高昶旭钻入套圈。
如果高昶旭的资格审查能顺利通过,那么谢俊波就会以功臣自居,就会觉得他当营业部的老总是名正言顺理所应当,高昶旭必须向上级领导推荐谢俊波。
然后他就可以在各种场合有意无意地透露出来,他自己在高昶旭的职务晋升中,帮了大忙立了大功。
而且在高昶旭的以后的领导生涯中,这一点在需要的时候,都会被谢俊波加以有效的利用。权衡再三,高昶旭说,“资格审查,对监管部门来说,也是一个新生事物。人家正在摸索经验,咱们请人家吃饭,要求人家变通处理,这不是给人家出难题吗?”
“尽管你的亲戚负点小责,但咱们不能因此而绑架人家,叫人家利用职权犯错误。再一个,我跟人家平时没有什么来往,现在有资格审查了,就去请人家吃饭,这个也太功利化了吧!人家一眼就能看穿。”
“所以这个事情缓一缓吧,如果到了最后,确确实实在某个环节被卡住了,需要打通这个环节的时候,咱们再考虑请人家吃饭。”
谢俊波点点头说,“也好。你这个人呀,各方面都挺好,就是有点儿太保守,你可能都不知道,现在人家请客送礼,基本上没人请吃饭。即便是请吃饭,也是一个序曲,是一个前奏,礼品不上升到一定的规格是拿不出手的。”
“对监管部门来说,有求于人家的人多的是,人家的饭局也多的是,说句难听的话,都是需要排队的,人家也不是什么饭局都去,什么饭都吃。去之前吃之前,人家要有一个起码的评估,你请人家吃饭的目的是干什么?人家能不能给你帮上忙,愿意不愿意给你帮忙?人家都要评估的。”
“吃了人的嘴软,拿了人的手短。办不到的事,人家也不会答应,也就不会去出席你的饭局,吃你那口饭。不过你有你的原则,你有你的尊严,我也充分理解。你不愿意低头求人,也不要紧,反正我不是当事人,我跟那个监管部门的人有点私交,你不好意思说的话我可以去说。”
“我去说,别人能说出什么来呢?即便是被人知道了,也跟你没有关系啊。那就按你说的办,咱们现在不请他吃饭,咱们不用花公款,我自己掏钱请他喝咖啡,请他喝酒,请他吃饭,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我可以见机行事,可以请求他在对待你的资格审查问题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高昶旭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打哈哈。送走了谢俊波,高昶旭久久不能释怀,不就是一个资格审查吗?就算是要考试,自己不能说久经考场,起码是见识过一些考场的。
大学的东西,虽然遗忘不少,但毕竟是学过的,而且每天从事的都是银行工作。自认为在金融知识、政策水平方面并不比一般人差,而且可以实事求是地说,比一般人要好。
在这种情况下,去接受资格审查考试,会有什么问题呢?当然把困难准备得多一点,没有什么问题,但是绝不能望而生畏,企图以吃饭请客的手段去拉拢腐蚀有关的监管部门,给自己资格审查开绿灯。
想到这里,高昶旭的信心陡然上升,决定马上回家把大学教材找来,现在就学。一旦题库发下来,马上就能进入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