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宵夜，李勇等人顿时有了精神，案情分析会继续开始。

将整个身子倚靠在沙发上的李勇抬手看看手腕上的手表，只见时针已经指向凌晨三点。他笑着摇摇头，但没有说话。他知道，今天晚上要想睡觉是不可能了。

“老杜，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吧，你今天可要说出点有价值的东西来，否则，怎么对得起今天晚上如此丰盛的夜宵？你肯能不知道，今天的夜宵差不多花了人家张斌大队长一天的工资，如果没有实质性的收获，你让人家小伙子回家怎么跟老婆交差？”放下手中的筷子，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陈思江一边给杜启明发烟一边跟他开起了玩笑。

“哈哈哈哈哈哈！”陈思江的一番话把在座的所有人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正在收拾桌子的张斌抬头看了看正在哈哈大笑的李勇等人，笑着摇摇头。

“好，咱们继续刚才的话题。”笑声过后，杜启明一边吸烟一边接着说道：“在接下来提审王海的过程中，我并没有直接把有关手枪的事情对王海说，而是让他回忆一下从在郝建成别墅门口下车到离开郝建成家的全过程。正式逮捕王海之后，我们专案组曾经向王海提出了同样的问题，也做了详细的笔录。现在时间过去一个月了，我再次把这个问题拿出来让他重新说一遍，就是想看一看王海这两次的交代是不是一样。如果存在误差且误差很大，那就证明王海在说谎、编故事。一旦这样的话，我就要想别的办法，一直到查清真相为止。”

“嗯，杜局的这个方法好，值得借鉴。”借着杜启明停下话题端着茶杯喝茶的机会，张斌冲着他点点头，由衷的感叹道。

冲着张斌笑了笑，杜启明把茶杯放在桌子上，然后继续刚才的话题：“据王海交代，在他把车停在距离郝建成别墅500米远的地方走到别墅门口的时候，发现就在路边上停着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轿车，而且这辆车还发动着，只是灯不亮而已。王海看了看这辆车，总觉得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见到过一样。但是，由于时间马上就到了郝雷跟他说的那些人要对郝建成动手的时间，情急之下他也没有想这么多，于是便蹑手蹑脚的绕过桑塔纳轿车进了郝建成的别墅。”

“杜局，请稍等。”这时，已经收拾完桌子坐在沙发上的张斌突然打断了杜启明的话，然后看着他说道：“在我和陈局一起第一次审讯王海的时候他交代，在他把车停在郝建成别墅门口，正准备进入别墅的时候，突然发现一个女人从别墅里走出来，坐上那辆他刚才在门口看到的黑色桑塔纳轿车走了，由于天太黑再加上那个女人头上蒙着一层黑色的面纱，他没有看清那个女人的真实面孔。但从您刚才提审得到的情况来看，王海的第一次供述与这一次根本就不一样，而且差别不是一般的大，这是怎么回事？”

冲着张斌点点头，杜启明打开面前的笔记本冲着他晃了晃然后说道：“王海承认了你和陈局第一次提审他的时候说的那番话是假的。之所以撒谎，他是为了隐瞒与王大玲之间的一桩‘交易’，当然更是为了洗脱自己的罪名。”

“交易？你是说王大玲与王海进行了交易？什么交易？”杜启明的话刚一落地，陈思江便瞪着眼睛看着他，一脸的迷茫。

李勇和陈思江也饶有兴趣的看着杜启明，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进入郝建成的别墅之后，王海发现客厅的灯亮着，于是便悄悄的拉开门走了进去。”把手中的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杜启明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然后接着说道：“进了客厅之后，王海吃惊的发现，穿着一身睡衣的郝建成斜着身子歪靠在沙发上，嘴角上流着血，而他们家的保姆王大玲则正在把茶几上放着的几个首饰盒和散落在地上的玉器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里装。此时的王海发现客厅里并没有什么杀手，而只是王大玲一个女人，于是心里便踏实了许多，然后蹑手蹑脚的往王大玲身边凑。此时，已经装完东西的王大玲慌忙站起身来，正想往外走，但就在她转过身来的那一刻，发现了站在身后不远的王海，吓得不由自主的大声惊叫了一声，然后扑通一声瘫软在地上。”

“王大玲慌着往袋子里装的应该是张克他们进了郝建成别墅的客厅，看到郝建成正在把玩着的那些玉石藏品，这一点和张克的交代相吻合。”接着杜启明的话，陈思江一边摇头一边接着说道：“作为一个保姆，当发现自己的主人被害的时候，不是第一时间抢救和报警，而是想着借此盗窃那些珍贵玉器，王大玲的心真的够狠。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碰上王海。土匪碰到了强盗，这就应该是你刚才所说的王海与王大玲两个人之间交易的开始吧？”

杜启明一边冲着陈思江点头一边说道：“由于和郝雷是发小，经常到到郝家别墅找郝雷玩，所以，王海认识王大玲，王大玲也认识王海。经过短暂的惊吓之后，两个人都恢复了平静。坐在王大玲卧室的沙发上，王大玲讲述了一帮蒙面人闯进别墅将郝建成杀害的全过程。听完王大玲的话，王海掏出手机就想报警，但被王大玲拦住了。王大玲对王海说，郝建成被杀的时候，只有她和四个蒙面杀手，现在四个杀人凶手跑了，现场只剩下她一个人，如果现在报案，公安机关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她王大玲。她不想惹这个麻烦，所以恳请王海不要报案，并拿出好几个郝建成的珠宝玉器送给王海算是对他的感谢。王海是郝建成家的常客，当然知道郝建成的藏品有多么值钱，所以便欣然的同意了王大玲的请求，然后两个人扔下本来有可能救活的郝建成，相继离开了郝家。”

“在整个过程中，王海没有发现张克交代的那把手枪吗？”等杜启明说完话，张斌有些着急的看着他问道。

冲着张斌摇摇头，杜启明的脸上挂满了无奈：“听完王海这些话之后，我就问他在郝建成被杀的现场是否看到过一把手枪。听了我的话之后，王海吓得赶紧说，由于看到郝建成被杀，他当时也十分的慌张，所以就没有仔细看现场的情况，与王大玲达成‘交易’之后，便带着王大玲给他的几件宝贝逃离了现场，先是跑回家换了一件衣服，把王大玲给他的东西藏起来，然后又开车回到了呼图壁。所以，他绝对没有看到过什么手枪，而且还信誓旦旦的向我保证，如果今后公安机关查实是他藏起了这把手枪，他愿意接受法律对他做出的任何处罚。”

说到这里，杜启明从身边的公文包里拿出一沓资料冲着李勇等人晃了晃，然后接着说道：“这是专案组在此前审讯王海和他的情妇张晓梅时的笔录。在这份笔录中，王海的情妇张晓梅交代的情况和王海刚才在看守所对我说的那番话相吻合，而且我们从王海的家里也搜到了王大玲送给他的那些珠宝玉器。再加上我刚才审讯王海并说到那支手枪的时候，王海当时吓得脸色苍白、神情极度紧张，因此，我觉得他应该没有撒谎。”

说到这里，杜启明停下话题，拿起一支香烟，一边吸烟一边看着李勇等人。

杜启明的一番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大失所望，特别是顾向阳，心里不禁暗暗的想，这个杜启明还真没有和他们开玩笑，确实，在审讯完陈洪涛和王海之后，他确实没有拿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见顾向阳几个人都低着头不说话，李勇把手中把玩着的打火机放在茶几上，然后看着众人说道：“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进入过郝建成被杀现场的只有下面几个人：张克和他的三个手下、王大玲、王海。如果张克交代的在郝建成现场发现一把手枪的事情属实，以上这几个人都有私藏枪支的犯罪嫌疑。针对这一情况，陈副局长、杜启明局长、张斌大队长分别对这些重点怀疑对象进行了审讯，但没有一个人承认拿了这把枪，也没有发现什么重大嫌疑。但是，我们决不能对此丧失信心，一定加大调查力度，用最短的时间、最快的速度找到这把枪。一把装满子弹的手枪流落在社会上，这是边城历史上从来没有发生过的重大案件，如果不能及时侦破，找回手枪，就是我们的严重失职，无颜面对边城上千万老百姓的信任啊!”

说到这里，李勇停下话题，然后看了看顾向阳等人。

顾向阳、张正初、杜启明和张斌冲着李勇点点头，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却愈发凝重。

“向阳，思江，我现在替你们安排一下工作怎么样？没有意见吧？”这时，李勇看着顾向阳和陈思江，然后一脸轻松的问道。

“李厅，您这是什么话？下命令吧！”和陈思江相互对视了一眼，顾向阳看着李勇，一脸真诚的说道。

冲着顾向阳、陈思江点点头，李勇一脸严肃的说道：“杜启明局长！”

“到！”看着李勇异常严肃的面孔，杜启明赶紧站起身来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王大玲拿到那把枪的可能性比较大。从她到了呼图壁亲自把一件新疆和田玉籽料雕刻件交给儿子郝雷和嘱咐他的那些事情来看，她似乎预感到了自己可能要出麻烦。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她真的拿了那把枪，很大程度上要交给他的儿子。因此，提审耿爽刻不容缓。”看看杜启明，李勇站起身来继续说道：“所以，你现在马上赶回呼图壁，立即提审王大玲的儿子耿爽，同时派人赶往王大玲的老家进行全方位搜查。”

“是，李厅，我现在就出发！”冲着李勇点点头，杜启明拿起随身携带的公文包就往门外走。

“杜局长，请稍等！”就在这时，张正初突然站起身来走到杜启明身边，先是轻轻的拍拍他的肩膀，然后接着说道：“从李厅刚才的一番话中我得到了一些启发：在被陈洪涛送到呼图壁之后，王大玲先找到了他的儿子耿爽，不但把从郝建成家得到的那些珠宝玉器交给了耿爽，而且还像做遗嘱似的嘱咐了他很多事情。从这一点上来看，李厅刚才的分析很有道理：王大玲可能意识到了自己要有危险。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会选择把枪交给儿子郝雷，也有可能带在身上应对可能要出现的危险。”

说到这里，张正初停下话题看了看李勇、顾向阳、张斌和陈思江，然后再次把目光落在杜启明身上：“所以，你回到呼图壁之后，一是要通过提审耿爽获得手枪的线索，二是要通过耿爽或者其他证人，查清王大玲离开耿爽以后都去了哪里？跟哪些人接触过？尤其重要的是，在王大玲被杀的当晚，她都和哪些人在一起。”

“张处说的很有道理，赶快去查吧！”冲着张正初竖了竖大拇指，陈思江看着杜启明说道。

“是，陈局!”冲着陈思江等人敬了一个礼，杜启明转身走出了顾向阳的办公室。

等杜启明走出办公室，顾向阳看着李勇问道：“李厅，杜局长走了，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这时，因为送杜启明站起身来的李勇并没有往沙发上坐，而是倒背着双手在办公室里来回转着圈子。听到顾向阳的话，他转过身来说道：“郝建成的家里有一把手枪的事情是张克交代的，虽然张斌大队长此前已经提审了他，他也信誓旦旦的保证没有拿那把枪，但是，对于一个犯罪嫌疑人的话，我们不能不信但也不能全信。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我们再在张克身上做文章，收获不会很大。张克是黑社会组织头目，他的心理素质和反侦察能力应该比一般的人要强，所以，即便是他张克真的拿了那把枪，如果他不想交代，我们暂时也没有最好的办法。所以，我们必须采取迂回战术，从其他的地方和其他人身上获得郝建成家里是不是真的有一把手枪、张克是不是藏了这把枪的情况。”

说完这番话，李勇停下话题看了看张斌，然后说道：“张大队长，和张克一起去郝建成家杀害郝建成的张克的三个手下的情况摸清楚没有？”

把杜启明送到门口返回顾向阳办公室的张斌正在端着茶壶给李勇等人倒水，听到李勇的话之后，他赶紧把茶壶放到桌子上，然后站直身子，一脸认真的看着李勇说道：“报告李厅，情况是这样的：根据张克的交代和我们对张克公司的三十七名打手进行调查，现在已经查清了这三个人的信息。其中，用铁链子把郝建成勒死的凶手已经逃往河北省省会石家庄，根据张克交代的地址，我已经派人赶往石家庄抓捕，估计天亮之后就可以回来。在刚才往外送杜局长的时候，我接到了副大队长吕长江同志的电话，他在电话里告诉我，参与杀害郝建成的另外两个人已经抓捕归案，现正关押在拘审室等待提审。汇报完毕！”

冲着张斌点点头，李勇走到他的身边，先是轻轻的拍拍他的肩膀，然后说道：“马上提审张克的这两名同案犯，等畏罪潜逃的那个杀害郝建成的凶手到案后一并提审，从他们身上打开突破口，彻底落实张克交代的情况的真伪。张克嘴硬不说话或者不说实话，他的首先未必！”

说完话，李勇在张斌的肩膀上狠狠的拍了一下，脸上出现了一丝微笑。

听了李勇的话，张斌一边响亮的应答了一声“是”，然后扭头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的陈思江。

“你不要看陈副局长，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见张斌盯着陈思江不吭气，顾向阳先是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然后接着说道：“审讯张克同案犯的事情你组织人进行，如果碰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了可以向陈局请教，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打扰他的工作。知道了吗？”

有些不情愿的冲着顾向阳点点头，张斌转过头来看看陈思江，见他一脸得意的冲着自己笑，张斌苦笑着摇摇头，然后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手包和步话机，和李勇等人分别打了声招呼，一边拿着手机打电话一边往门外走。

杜启明走了，张斌也走了，办公室里只剩下了李勇、张正初、顾向阳和陈思江。

走大办公桌前，顾向阳打开抽屉拿出一包烟，分别给李勇、张正初和陈思江发了一支烟之后，他坐在沙发上看了看李勇：“李厅，接下来呢？”

接过顾向阳递过来的香烟，李勇习惯性的放在鼻子上闻了闻，然后把烟放回到茶几上，一脸严肃的看着众人说道：“一个小时之前，市纪委的陈波同志给我发了一条微信，他告诉我，今天市纪委已经找常怀林同志谈话了，但是，常怀林同志否认了认识张文的事实，并且对张克给他的爱人账上汇款这件事一无所知。结合正初同志在常怀林同志家看到的那张张文与常怀林、常怀林的爱人王萍三个人在河南嵩山少林寺的合影，常怀林同志明显是在撒谎。作为一名党的中高级领导干部，面对组织的调查为什么要撒谎？原因不用我明说，在座的各位心里最清楚不过。”

说到这里，李勇扭头看看张正初，然后说道：“由于今天市纪委找常怀林同志谈话结束后时间太晚了，他可能没有好意思给您打电话，但是我想，等天一亮，您接到的第一个电话就应该是他的。”

冲着李勇笑了笑，张正初点点头：“有可能吧？但是李厅，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李勇叹了口气：“利用您们之间这种特殊的关系劝一下常怀林同志和他的爱人，主动地向组织说明情况。如果有问题，把问题说清楚；如果没问题就如实解释一下......”

“报告！”正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了一声响亮的报告声。

“江天雪大队长回来了！”听到报告声，陈思江赶紧站起身来，一边说话一边往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