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要出去大吃一顿，我笑呵呵地问她去哪里吃？

杨婷婷想了一会，嫣然笑道：“你的发小、小学同学陈小明好久不联系了。他家超市对面有家周老板开的‘周氏私房菜’，周老板菜烧得好，关键是他儿子爱打猎捕鱼，有野味吃哎！小琳，我们去吃野味好不好？”

王小琳兴奋地点头同意，我看她俩高兴的样子，强忍住了没说。现在闹疫情，一开始就怀疑蝙蝠和穿山甲是中间宿主，国家都出台法律了，禁止吃野生动物，哪还有野味卖？但是我也想念陈小明了，就不说破，三个人到了傍晚，打车去“周氏私房菜”。

到了饭店门口下车，杨婷婷说：“老公，葫芦娃给我抱，我和小琳先进去点菜，你去约陈小明。”

我点点头，走向马路对面陈小明开的超市。

刚好遇到红灯，我就驻足等候一会，向对面的超市看去。

一看却大吃一惊，小明超市门口围着许多人，不住地有人进去，也不断地有人出来！我心里“咯噔”一下，莫非这些人是来超市闹事的？

等到绿灯亮了，我匆匆走到超市门口，却看见超市里人头济济，看不到陈小明！

我拿出电话打他手机，过了好一会，陈小明才接电话。手机里杂音很大，我好不容易才说明白了，请陈小明吃晚饭。

又过了一会，陈小明才挤出超市，掏烟分给我。

我问道：“小明哥，你超市里怎么这么忙？”

陈小明笑道：“闹疫情啊，我不得不自救。先是超市关门了几个月，不许营业，但房东不肯减房租啊！弄得我坐吃山空，苦不堪言。后来好不容易开门营业了，货物又供应不足，因为有些地方是中等风险防控，道路没有完全解禁！而且来超市买东西的顾客，也是戴着口罩，匆匆而来，匆匆而走，营业额少。万不得已，我老婆说，好多地方封闭防疫，但是快递照常运转啊。我家的超市地段不错，附近小区多，快递点少，何不办个快递驿站？于是我就找了几家快递公司，请他们把附近住户的快递送到我店里，由我负责分发；客户没时间来拿的，我还送货上门。由于我服务态度好，为人诚实，慢慢地许多客户都愿意把收快递的地址写成我的超市。”

这时小明嫂走到超市门口喊：“陈小明，快来干活，你干什么呢？”

小明转头回答：“我陪庄文说话呢，你先顶着！”

随后小明说：“我的收快递生意越来越好，引起同行的眼红，居然有人举报我无证经营！刚好菜鸟驿站来本地拓展市场，我就花钱加盟了，生意越来越好。”

我掏出香烟分一支给小明，说：“快递一单赚不了几个钱吧？还把人忙得不行。你这间超市面积不小，单靠寄存快递， 怕是不够开支。”

陈小明笑道：“谢谢兄弟关心，我也知道呢。我还花一万块钱，加盟了‘盒马生鲜’，每天给顾客配送蔬菜水果和海鲜，还雇了一个人，都忙不过来，呵呵，”

我问：“那你晚上一起吃个饭有时间吗？就在对面的‘周氏私房菜’，怪我忘了提前约你一下。”

陈小明说：“配送生鲜是早上忙，拿快递到晚上七点半就结束了。我们发小好久不遇了，正好要聚一聚。你们先吃着，我到七点钟过去。”

我点头同意，走进“周氏私房菜”，告诉杨婷婷和王小琳，边吃边等，让周老板菜慢慢地烧。

却见杨婷婷嘟着嘴，不大高兴，只有葫芦娃来到陌生的环境，小头不住地动，东张西望。

王小琳也一脸的失望，我心知有事，就问小琳：“你和你姐怎么了？来吃饭还不高兴啊？”

王小琳说：“我们是冲着野味来的，可周老板说一样野味也没有，只有家常菜。他说，十三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十六次会议表决通过了关于全面禁止非法野生动物交易、革除滥食野生动物陋习、切实保障人民群众生命健康安全的决定。决定明确规定，凡野生动物保护法和其他有关法律禁止猎捕、交易、运输、食用野生动物的，必须严格禁止......包括人工繁育、人工饲养的陆生野生动物。全面禁止以食用为目的猎捕、交易、运输在野外环境自然生长繁殖的陆生野生动物。”

我笑道：“这是对的啊，好多疾病就是以野生动物为中间宿主的，不吃最好。”

这时周老板先弄了几个冷盘送来，歉意地说：“庄老师，不好意思啊，现在政策不同了，我儿子不敢去打猎了，没野味吃了。”

我说：“理解，理解。”

周老板想了想说：“你们老主顾来了，应该不会出卖我，我就实说了吧。冰箱里还有些冷冻着的野鸡肉，本来准备自己吃的。我给你们做一份雪里蕻烧野鸡，还有六个野鸡蛋，我给你们炒了，再要其他的野味，真的是没有了！”

杨婷婷一听非常高兴，说：“周老板，那么先炒野鸡蛋吧，雪里蕻烧野鸡等陈小明来了再烧，也让他尝尝。”

王小琳却担心地问：“周老板，炒野鸡蛋我没吃过，怎么个炒法？卫生吗？”

周老板笑道：“我告诉你步骤，你就知道卫生不卫生了。首先取来六只野鸡蛋和一棵大葱，大葱洗净切好。再取来适量干盐豆，起锅烧热并加入适量色拉油，油温六成热时放入干盐豆。再放入切好的大葱，用铲子将盐豆、大葱翻炒均匀。最后打入六只野鸡蛋并用铲子翻炒均匀，待野鸡蛋熟透后放上适量鸡精，然后关火，即可享用。”

杨婷婷一听大喜，问道：“周老板，我家宝宝能吃吗？”

周老板笑道：“其实跟炒鸡蛋是一样的，大人能吃，孩子就能吃。”说完分了支玉溪烟给我，说：“庄老师，这位就是你家宝宝吧？说好的请我吃满月酒的呢？”

我连忙掏出香烟打招呼：“周老板抱歉啊，忙忘了，待会敬你酒，打招呼。”

周老板笑道：“没事，我就是看你人不错，想去给你捧个场的。听陈小明来吃饭时说，你现在弄食堂？我们是同行啊。”

我说：“见笑了，我一个外行，弄食堂也是迫不得已。”

周老板说：“我听陈小明说了，你这个食堂主任是反腐反出来的。我知道你的为人，食堂对别人来说是肥缺，你却不大好做呢，现在食材价格太高了。”

这时周老板的老婆喊道：“老头子，出来烧菜了，待会再聊。”

周老板笑笑，说：“你们慢慢吃，我烧几个菜来给你们吃着，然后再聊。”

我看看桌上餐具摆好了四套，酒和饮料都没有，就问王小琳：“你喝酒不？”王小琳摇摇头。

杨婷婷白了我一眼，问：“你咋就不问我呢，只问小琳？”

我说：“你带孩子呢，葫芦娃有时候还吃奶，不宜喝酒。”说完我站起来，走到靠墙的陈列柜上，拿了一瓶海之蓝，一大瓶可口可乐。

我刚刚把酒倒上，周老板端着一份爆炒鳝丝放到桌上，陈小明也笑呵呵地进来了！

我非常高兴，连忙给陈小明斟酒，问道：“小明哥，你咋来早了呢？”

陈小明笑道：“我老婆听说你等我吃饭，就催我早些过来，店里有她照料呢。”

我端起酒杯敬了陈小明，然后说：“我去催周老板，客都齐了，让他快些烧菜。”说完我走出去，悄悄把账结了。

陈小明举杯敬我们，感慨地说：“这新冠疫情真是一只巨大的黑天鹅，把我们的生活全打乱了，不知道今年冬天会不会卷土重来？”

杨婷婷笑道：“无法预测，科学家都说不准。看现在的形势，国内是控制住了，但也有零星的感染者，国外却基本失控！”

陈小明说：“国内已经适应了疫情下的生活，再来一次也不怕了，但是最好不要卷土重来，人命关天！”

杨婷婷问：“小明哥，你现在超市生意好吗？”陈小明就把做“盒马生鲜”外送，和开“菜鸟驿站”的事说了一遍。

这时周老板端来了雪里蕻烧野鸡，笑着说：“我看陈小明来了，就先烧了这个菜。最后一份野鸡肉了啊，吃完再也没有了，慢用。”

我们都拿起筷子吃菜，野鸡肉很密，味道也烧得入骨，好吃。跟雪里蕻烧，更香！

吃了一阵，杨婷婷说：“小明哥，你真能干，转行转得快，给我们说说经验呗？”

陈小明掏出一包硬中华，分了一圈，然后说：“这次的疫情覆盖面积之广，影响时间之久，造成影响之大都是从未经历过的。没有一个行业能够幸运地躲过这场灾难，当下困难重重是事实，而后雨过天会晴也是事实。怨天尤人没有用，只有以变应变。疫情之中大家对卖场的安全和卫生更加重视，生鲜作为老百姓的刚需，外送避免了大规模的人流接触，所以‘盒马生鲜’等应运而生。要是我自己干呢，不用花加盟费，但是货源得不到保障，没有大品牌，顾客也不会买账。”

杨婷婷插话说：“可是这么多家购买生鲜，哪有那么多人送货上门？”

陈小明说：“顾客都是固定的人群，临时订货的一般不送。第一天晚上他们就给我下订单，然后我备好货，规划路线，一家家地送过去，还雇了一个人帮忙，来得及的。”

我笑道：“一般都是附近的住户订货吧，住得远的，又跟别的商户订货了。”

陈小明说：“是的，本市有好多站点的。我发觉有些人已经适应了送货上门，疫情控制住了，有人也不爱上菜场买菜了，依旧跟我订货。我对雇工也不错，发工资是保底工资+提成，每送一笔外卖，雇工都有提成可拿，调动他的积极性。同时我也保护好员工，因为新型冠状病毒传染性非常强，自身防护必须放在首位。上班必须佩戴口罩，班前班后上班期间定时消毒，每隔2小时用84消毒液喷洒底面、货架、购物篮、购物车，不可忽略。来我店里买东西的，我老婆还配备手持体温检测仪，严禁发烧的顾客、不戴口罩的顾客顾客进入。”

提到口罩，我心里一动，问：“小明哥，苏扬生现在做口罩卖了，你知道不？”

陈小明看了看坐对面的王小琳，说：“知道呢，我店里的口罩都是跟苏扬生买的。苏扬生跟小琳的事我也知道......”

我看见王小琳沉下脸来，连忙举杯敬酒，岔开话题。

过了会，周老板又烧了几个菜来，说菜齐了。我分支烟给他，拉开一张椅子请他坐下。

周老板乐呵呵地说：“都是老朋友，我就不客气了，陪你们聊聊。”

我拿起“海之蓝”给他倒酒，周老板说：“别！海之蓝我喝不惯，我喝我自己泡的酒！”说完周老板站来，拿着杯子到里面的房间放了一杯酒。

陈小明一看酒杯，说：“这酒都泡成琥珀色了，怕是泡了不少好东西吧？”

周老板笑道：“真被你说中了！这酒是专门治风湿性关节炎的，而且对活血化瘀也有奇效！这是一个偏方，我年轻时吃了不少苦，好不容易得来一个偏方，按照方子上的料，配齐了泡酒，效果非常好！喝在嘴里辣，喝下去浑身舒服！特别是冬天，喝一口，全身起暖！”

陈小明说：“这么神奇？能让我尝一口吗？”

周老板笑笑，拿起桌上的几个小酒杯，一人倒了一杯，请我们大家都尝尝。

我端起一杯喝了一口，只觉得一股热流从喉咙一直窜到胃里。虽然感觉有点辣，酒劲很大，但是胃子暖洋洋地很是舒服！杨婷婷和王小琳却不敢喝。

陈小明掏出中华烟，先分给周老板，然后给我分了一支，问：“周老板，你这酒是药方泡的吧？我喝出来几种中药味！具体泡的什么药材，能让我看看吗？我老婆关节也不大好，我也想泡一大瓶药酒给她喝！”

周老板说：“看在你疼老婆的份上，我就满足你的好奇心。不过，你看了不要害怕哦，呵呵。”

周老板又走进里间，捧出来一个大玻璃瓶，我们一看，都是一惊！

玻璃瓶里还有大半瓶酒，里面除了泡着许多药材，还有一条大蜈蚣和一条大蛇！

陈小明吃惊地问：“这毒蛇泡进酒里，酒还能喝吗？怪不得刚才这酒喝到嘴里，辣辣的！”

周老板笑笑：“这蛇和蜈蚣都没毒的，是经过药店处理过的。看上去吓人，是酒把他们泡开了，发涨，才显得大。买回来的时候干枯，不大的。其实呢，毒药用得好，就是良药，砒霜剧毒，也入药呢。要看用的份量，和什么药材搭配！”

小琳说：“这我知道，《神雕侠侣》中，情花是剧毒。但是离情花不远，就有解药，叫断肠草！断肠草也是剧毒，但偏偏就能解情花之毒，呵呵！”

陈小明笑着说：“那扯远了，周老板，你那配方能给我一份不？”

周老板说：“好啊！只有病人，才知道病人的痛苦！这配方给有需要的人，也是功德呢！你等会，我去拿。”

周老板抱着玻璃酒瓶又去里间，把酒瓶放好，把配方拿了出来，交给陈小明。

我吐了个烟圈，笑道：“我记得几年前，我们在你店里吃饭，你把这方子也给了钱兴国一份，对不？”

周老板说：“庄老师记性真好，是有这么回事。”我拿出手机对陈小明说：“小明哥，让我拍照保留一份，遇到需要的人，给他去泡酒，也是功德。”

陈小明把方子放我面前，让我拍照。随后周老板看着我，深沉地笑笑，说：“庄老师，现在你做食堂主任，是个肥缺啊！”

我苦笑笑，说：“别人都这么认为，可对我来说却是个苦差事！”随后我把要控制成本，食堂里厨师想捞钱、服务员想多吃多占、袁大姐跋扈要做主，这三座大山的事告诉周老板。

周老板沉吟片刻，问我：“那你告诉我，你们食堂中餐平均成本是多少？”

我说：“局里定下来的，早餐五块，中餐八块，晚餐也是五块。一天十八块钱，还要抽两块发工资，只有十六块成本。中午饭一顿实际成本只有七块多钱，不能超标。”

周老板听完，肃然起敬，举杯敬我说：“难得，难得！像你这样的食堂主任太少见了！我做饮食行业知道呢，以前中午盒饭卖十块一份，猪肉才十块出头，现在猪肉都二十几了，盒饭也涨到十五块一份，你真不容易！”

我笑道：“除了四菜一汤，我们还在中午用水果！一把手图好看，要求荤素五天不能重样，你说这菜谱多难排？”

周老板说：“菜谱不是厨师负责排么，也要你弄？”

我摇头说：“给他们排，麻烦就大了！这对厨师是夫妻，渔民出身，识字不到二十个，算计精呢！哪个供货商孝敬他好处，他就用谁的货；没孝敬好处的，就横挑鼻子竖挑眼！”

周老板立刻端起酒杯敬我，说：“照这么说，你这个食堂主任非但不好当，还要两袖清风！成本是死的，你若受了供货商的好处，要么他变相涨价，要么就以次充好，羊毛出在羊身上嘛！”

我和周老板碰碰酒杯，说：“是这么回事。好在我们袁校长也是个清官，他跟我脾气差不多，从不占人便宜，以公心处事。校长的父亲住院，家里没人烧饭，校长来食堂打几份饭菜送去医院，还特地办了饭卡，刷卡吃饭，跟大家伙一样！逢年过节，也有供货商发红包给我，我都拒收了，还给袁校长看了。”

周老板一听，问我：“你们袁校长是不是个子高高大大的，人有点胖，慈眉善目的，五十多岁？”

我说是的。杨婷婷补充说：“我家庄文还全年无休！还要跟种种想占便宜的人斗争，真是有苦又累！”

周老板再次举杯敬我，说：“袁校长真是个好人，三十年前我就认识他了，你算是遇到明主了！”

我对袁校长的历史却是一知半解，于是拿出香烟分了一圈，听周老板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