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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主任吃青菜苔

2020-12-25发布 1956字

年主任吃青菜苔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中国的“上山下乡运动”动人心弦。城市里学生下放,干部下放、又动员“成家户”下放。芜湖市某居委会主任年年红送下放户刘步新到磨墩村安家落户,磨墩村的革委会主任安排了接待饭。年年红作为送下放户来的城里人代表,受到了热情款待。

席上,有一碗是新春青菜苔。由于是早春的新鲜蔬菜,加上厨工做得好,年主任觉得鲜美无比,特别喜欢吃。回家后还回味无穷,念念不忘。

于是,他引发了许多联想:这青菜苔只是极其普通的蔬菜,却能有这么好吃,说明了一个基本道理:任何东西都是自己生产的好。而所有能吃的东西,都是农村出产的,随吃随采,所以格外新鲜好吃。我们城里人在市场里买回来的,就无法与之伦比。荤菜中的家禽、家畜也是农村饲养的,要吃现宰,不仅新鲜,而且方便。农村里禽蛋多得吃不了,拿到街上来卖,他们不单吃了新鲜的,还又挣了钱。连农村吃用的水,也特别甘甜清冽,任意享用;不像城里,不仅要花钱,还难做到清洁卫生。农村里居住的环境气候自然,风光旷阔怡人,还干净清新;不像城里的风景,人工点缀,虽然好看,却显得做作,空气也多是尘染烟熏。农村人劳动的时候常常唱歌,比城里人锻炼身体还优雅。总之,农村实在是十全十美的好地方,真正是“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他想着想着,居委会主任也不想当了,乘着动员下发的大形势,堂而皇之地要求“不在城里吃闲饭,要到农村做贡献”!

年年红有一个表兄叫骆玉昆。五十多岁了,身体不好,连走路都不正常,按照政策,不在下放之列。由于受了年年红的感染,也要到农村来“享受享受”。他来到“上山下乡办公室”,坚决要求下放。办公室的人说他身体不好,不能下放;他用拳头在墙上擂得“咚咚”响,说他干劲大得很,完全能适应农业劳动。

普通常识谁都知道,农村并不是他们所想象的美好天堂,所以,城里一般的人都不愿意下放。动员“上山下乡”的工作非常难做。这里的年年红和骆玉昆却坚决要求下放,特别是年年红连居委会主任都不当了,而坚决要求到农村去,真正难得。这对动员上山下乡办公室的工作人员来说,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情。于是,他们被当成了标兵和模范,年年红一家五口、骆玉昆一家三人,都被热热闹闹地送到了年主任曾经吃青菜苔的磨墩村来。

他们初来乍到时,国家有下放金;村里有安家粮。不用下地劳动,像在城里一样清闲着,日子仍然过得舒心适意。但是时间不长,下放金用完了,安家粮吃光了。而农村是“不劳动者不得食”的地方,而他们又不适应农业生产。于是,他们的生活发生了困难。继而,困难得连吃饭都成了问题,别说吃那些美味可口的菜肴了。到了这时候,他们才明白农村并不像原来所想象的那么美好。

于是,他们向农村的政府,当时称“人民公社革命委员会”告救。公社革命委员会为了配合当时的下放运动,很大方地对他们给予了照顾;同时,又要求村里,那时称生产队,给他们饭吃,要是不给饭吃,就是抵抗上山下乡运动,那帽子实在比碓臼(石头做的,加工大米用的石器)还重。

生产队只好被动地陆续发点粮食给他们。同时,革命委员会还要求他们自己参加农业生产,力争自食其力。可是,他们虽然曾经下过决心,下地劳动,却无论如何也适应不了农业生产。这样,他们开始厌恶起农业劳动来。因此,出勤的时间少得很;即使劳动,也没什么效益。生产队给了口粮,虽然不曾饿饭,却也只能维持艰难的生活。与城市里到月有钱有粮,无忧无虑的生活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于是,他们又产生了要回城里的欲望。

一日,他们自作主张,携带着家眷潜回了城里。可是,他们原来居住的房子已经分给了别人。就是回来了,也没有了住处;他们找到了“上山下乡办公室”,却被告知:“没有政策安排不得回城,只有扎根农村,做个好社员(那时的农村是人民公社,农民都叫社员),才是出路。”

没有办法,他们又回到了原来的磨墩村。做不来农业,承受不了体力劳累,只好蛮苦蛮撑。他们所在的生产队,为了让他们能够生存和应付国家政策,只好给他们饭吃、衣穿、和必要的钱用。虽然是不小的负担,也只好承受下来。即使这样,他们的生活也只能在“维持生命”的水平线上。

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农民们生在农村,虽然很艰苦,但是也算习惯了。而他们两家,由城市来到农村,与农民过一样的日子,不仅不习惯,而且不适应,实在是更加艰苦。在当时的情况下,他们只有悔恨的心,没有挽回的力了!他们一直“煎熬”到了将近八十年代,国家政策大转变时,才被召回城去。从下放到回城,一共是六年多的时间,实在是年年红一时冲动的结果。他们在农村到底苦到了什么程度,用他们自己的话说:“真是苦得见了黄胆!”

这两位对农村一知半解的人,本来不应该遭受这场苦楚;却因为吃了一碗青菜苔,产生了美妙的幻想,因而趋赶了潮头。年年红将农村看成了神仙世界,自己居然体验了艰辛,这真是“看得农民像花鸟,不知农家多苦辛”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