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了一天班回家，我也累了。
小三子打电话来，喊我去吃晚饭，我婉言谢绝了。
一个人吃，我也懒得再烧菜，往火锅里加了些食材，喝了二两酒，上床睡觉。
刚刚坐到床上，我习惯地拿出手机看会新闻，忽然微信响起了视频请求。
我一看是欧阳芳閠发起的，就点了接受。就见欧阳芳閠穿着一身皮草，嘴唇涂得鲜红，笑呵呵地说：“主任，拜年啊。”我笑道：“大年初一不是在群里拜过了吗？我还发了红包。”欧阳芳閠说：“你家夫人我没拜年呢，把手机给她，我拜下年，再看看你家葫芦娃。”我说：“老婆和儿子都不在家，去姥姥家过年了。现在各地都封闭防疫，暂时回不来。”
欧阳芳閠沉默了一会，嫣然笑道：“那是好机会呀，我去你家坐坐？把地址发给我。”
我顿时警觉起来，说：“大晚上的你来做什么？我都准备睡觉了，地址不给！”
欧阳芳閠说：“哼，哪个猫儿不偷腥？你正值壮年，晚上一个人睡得着么？”
我耐心解释说：“我跟你们不一样，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把人格放在第一位！你年轻时是混社会的，把男女之事看得很淡，而我不同，我不可能做出出轨的事！再说，我们文人都讲究人格修养，就是‘慎独’，老婆在与老婆不在，是一个样的，背地不欺心，头顶有神明！”
欧阳芳閠愣了一会，说：“你OUT了吧，现在这个社会，混得好的，谁没个情人？”
我笑道：“张奶奶也说我OUT了，不过这挺好的。不管时代怎么发展，一些基本的价值观是不会改变的，比如专情，比如贞洁。三把手你粉丝多呢，还有小戴也长得龙精虎猛，何必找我？”
欧阳芳閠笑嘻嘻地说：“我看上你了！这段时间你们学校的教师来食堂吃饭，我暗地里打听过你的为人，他们都竖起大拇指！你肯替普通教师说话，不畏权贵，还主意多，贪官们都不敢招惹你。还有你说话也幽默啊，有学问，比我家小戴强太多了。”
我说：“人要有自知之明，其实我不算个什么！在贪官眼中，我是个不合时宜的人，不肯拍马屁，从不送礼，却为普通职工讲话，他们恨我恨得不行，只是奈何不了我！”
欧阳芳閠连连点头，说：“是啊，你很聪明，懂孙子兵法。单说你贴在食堂后门上的那副对联，我们几个服务员看了半天，愣是不大明白。”
我笑道：“你说的是除夕那天，我贴在食堂后门上的对联吧？那是请我一个大学同学写了寄给我的，他现在是当地的书法协会会员。上联是：惜衣惜食惜福非惜财，下联是：求名求利求己莫求人！这副对联很简单啊，作者是刘文定公即刘统勋。刘统勋字延清，山东诸城人，清朝政治家。
雍正二年中进士，历任刑部尚书、工部尚书、吏部尚书、内阁大学士、翰林院掌院学士及军机大臣等要职。
刘统勋官至宰相，为政四十余载清廉正直，敢于直谏，在吏治、军事、治河等方面均有显著政绩。上联的含义是：爱惜食物爱惜衣物，不是爱财，是因为珍惜福分，欲使幸福长久。
下联的含义是：追求名追求利，只需要求自己，不需要去求别人。”
欧阳芳閠羡慕地说：“主任真有学问，这次小戴出事，我深深地体会到，求人不如求自己，求人太难了！”
我趁机劝她：“对啊，小戴对你很好，每天接送你上班下班，在家里还端茶倒水给你喝，你还不珍惜？人类总是这样，得到的东西不去珍惜，一旦失去了，才觉得后悔！所以你就安心地跟小戴过日子，不要有别的猗念。”
欧阳芳閠笑道：“嘻嘻，我之前遇到的男朋友都是梁山好汉，说打就上屋，还没遇到过你这样的知识分子。看上去小戴对我好吧，可我跟着他担惊受怕！他经常和人打架，每次我都担惊受怕，不是去派出所，就是去医院！”
我说：“我接触下来，小戴挺温和的嘛，对人也客气，说话嗓门也不大。”
欧阳芳閠说：“那是因为现在扫黑除恶，不敢动手了！再说他老板常总的案子，到今天还没有结案，小戴有可能去坐牢，所以才对人和气。以前他的性格非常暴躁，一言不合就动手，打起架来地动山摇！”
我问：“那常总的案子到底怎么样了？”
欧阳芳閠说：“悬着呢！去年扫黑除恶，常总被警察夜里带走。随即第二天，小戴他们几个常总的部下，也被警察带走。但是初步审问下来，犯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够不到判刑！所以警方把他们一帮子送去宾馆，监视居住，补充侦察。他们每人一间，住了一个多月，警方连房钱饭钱、看守的警察费用，一共花了二十几万，怎肯不了了之？后来实在找不到确凿的证据，才把他们放回来，取保候审，但是不许他们私下串连。”
我沉吟道：“怕是没有这么简单。现在办案不同于以前，谁办的案子，终身负责呢！警方没有证据不会抓人，但有可能证据不足，不够定罪。”
欧阳芳閠说：“是啊，检察院都两次退回卷宗了，要求补充侦察。好了，小戴喊我有事了，我先挂了啊，主任。”
我揶揄道：“你不能挂啊，你挂了我们食堂就少了一员大将！”欧阳芳閠笑了笑，在视频里冲我挥挥手，挂了微信视频。
我刚放下手机，忽然微信视频又响，拿起来一看，是杨佳丽发来视频请求。
我接通了问：“杨老师，晚上找我有事吗？”杨佳丽笑道：“我看了学校排的值班表，下周你值班，我特地跟别的老师换了，跟你一起值班。”
我问：“这是为什么？”杨佳丽白了我一眼，说：“跟你拉拉关系，想你照顾呗。现在你是学校的红人呢，斗倒了王胖子，又和袁校长走得近，谁不奉承你？”
我说：“话不能这么说，王胖子被调走，是他自己犯事太多！袁校长是个正派人，跟我仅仅是工作上的关系。”
杨佳丽说：“我算是看透了，我每天备课，上课，一个月也就那点工资。还不如调去食堂，给你做下手，每月还有几百块加班费拿。”
我说：“我跟袁校长提过几次了，可袁校长说，各个科室都缺人，一线也人手紧张，以后再说。”
杨佳丽说：“办公室不是缺人么？陈小春电脑玩不转，我去做个办事员正合适！”
我说：“我都跟袁校长提过了，把你调到办公室，食堂忙你就来食堂帮忙，办公室忙你就在办公室帮忙，两个部门合用。可是袁校长说，要再考虑一下，然后就没下文了。”
杨佳丽说：“哦，我还不知道这事呢。我私下听张奶奶说，她也想调去食堂上班。”
我问：“张奶奶为什么要来？”杨佳丽答道：“谁知道呢？大概是看上你了吧？”我说：“别胡说八道，人家张奶奶是有家庭的人，条件还比我好！”
杨佳丽说：“可是她丈夫人品不好，张奶奶颇多怨言！现在是暂时回去住了，她公公出面，先替儿子还了张奶奶的父亲二十万，还欠几十万呢！”
我诧异地问：“张奶奶的老公竟然欠岳父这么多钱？还是上次犯法，岳父花钱平息，保他出来的吧？”
杨佳丽说：“是啊，张奶奶也真是的，家里又不缺钱，就为了二十万搬回去住了，每天跟不爱的人睡在一起。”
我笑道：“你也管得太宽了吧？人家毕竟是夫妻，而且有了个上小学的大头儿子，她儿子挺可爱的。”
杨佳丽说：“是啊，我最近看张奶奶发抖音，都有儿子在旁边，秀母子情呢。”
我说：“我不玩抖音，没事的话我先睡了啊。”
杨佳丽说：“慢着！你是不惹事，可喜欢你的女人不止一个呢！我看到你坐在床上，你把手机转转，我看看旁边有没有女人。”
我哭笑不得，说：“你也管得太宽了吧？我庄文是那种人么？”说完我把手机对着床铺转了一圈。
杨佳丽看了嫣然一笑，忽然冒出一句令我震惊的话：“我和丈夫早就感情破裂了，你老婆也和你分居了，我们不是没有可能的，嘻嘻。晚安再见！”说完摆了摆手，挂了视频。
我坐在床上哑然失笑，杨佳丽知道我老婆之前和我闹矛盾了，却不知道她回娘家住没回来，是因为防疫封路！
紧接着微信视频再次响起，我拿起手机一看，是王主席发了视频请求。
我接通了视频，笑道：“王主席，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王主席笑道：“祝你步步高升呀，庄老弟。你睡了吗？”
我笑道：“睡了就不能接视频了，呵呵。”
王主席说：“那就好，那就好。是这样的，我们五个老头回到省城，也居家隔离了！往常的春节我们都走亲访友，今年不许出门，这日子不好过啊！”
我说：“您应该和子女、孙子在一起吧，怎么觉得孤单？”
王主席叹了口气说：“有代沟啊，难以沟通。再说我们老年人是易感人群，也不大敢和孙子整天呆在一起。我们五人是闲云野鹤惯了，待在家里真是难受！刚才我们五老联系过了，准备建一个微信群，把你拉进来，得空我们就对对联玩，如何？”
我笑道：“好啊，反正我今天值班过了，明天睡到中午也没事。”
王主席笑道：“那就好，一会群里见啊。”
很快我被拉进了王主席建的“楹联群”，一看五老都在！
大家纷纷发了贺年的图片或视频，我也发了一段吉祥的话，向五老拜年。
王主席打了一行字：“我们五个老头在家里憋坏了啊，就言归正传吧。还是老规矩，我们五个发上联，庄文对下联。”
我回复了一个表情：OK。
王主席打字挺快，说：“我居家隔离，发现最大的麻烦就是卫生间不够用啊！所谓大俗大雅，我们先来几个关于厕所的对联吧。我出个上联：上联：天下英雄男儿到此，俯首脱裤。庄文要对下联和横批。”其余四老纷纷附和同意。
我看了发笑，五老真是童心未泯，玩对联要对厕所！我想了想，随即对道：“下联：世上贞烈女子进来，低头解裙。横批：男女称爽。”
赵老过了一会打出一行字：“上联：天下英雄豪杰，松紧自如，任凭雨打风吹。”
我随即打字：“下联：世间贞烈女子，等闲视之，一任血染风彩。横批：大道自然。”群里顿时发来各种哈哈笑的动画表情！
钱老打字慢些，过了一会发出：“上联：大小均可入内得轻松，请注意卫生。”
我想了想，打字回复：“下联：男女有别来此寻方便，须看清方向。横批：轻松房。”
钱老立即发了个竖起大拇指的表情。
孙老很快发了条：“上联：真英雄，静时蓄势待发，动时翻江倒海，无意理会收入支出？一静一动方显英雄本色。”
我暗暗发笑，想了一会，打字回复：“下联：烈女子，来时眉头轻锁，去时满面春风，何曾算计满地桃红？一来二往尽露花样年华。横批：饮食男女。”
李老发了个哈哈笑的表情，随即打字：“上联：再忙也需来这里，偶听雨打芭蕉，蛙儿入水响叮咚。”
我乐不可支，边笑边打字：“下联：减负还要来此地，从不斤斤计较，白纸里面有文章。横批：忙里偷闲。”
王主席发了个大赞的表情，又打出一行字：“继续啊，过瘾！上联：前头蛟龙施甘露。”
我打字回复：“下联：后面凤凰下金蛋。横批：不亦乐乎。”
赵老随即发出一行字：“上联：来前百步紧。”
我马上回复：“下联：去后一身松。横批：愉悦身心。”
钱老打字说：“上联：脚踏黄河两岸，手拿机密文件。”
我打字回复：“下联：前面机枪扫射，后面炮火连天。横批：爽心无比。”
孙老打字说：“上联：来也匆匆，浮生再忙到此暂歇。”
我打字回复：“下联：去也冲冲，日理万机也不能憋。横批：快哉。”
李老打了一行字：“上联：三急集散地。”
我随即回复：“下联：万宾轮流场。横批：伦敦（轮蹲）。”
王主席打字说：“上联：流水无情自入池。”
我微微一笑，打字回复：“下联：青山有约长留声。横批：超然。”
过了一会，赵老打了一行字：“上联：大开方便之门。”
我立刻回复：“下联：解决后股之忧。横批：众矢之的（众屎之地）。”
钱老发了个笑脸，打字说：“上联：有小便，宜。”
我打字对道：“下联：得大解，脱。横批：鞠躬尽瘁。”
孙老紧接着打字：“上联：畅通上下。”
我打字回复：“下联：雅集东西。横批：新陈代谢。”
李老打字说：“上联：来前匆匆忙忙，火急火燎。”
我对道：“下联：出后一身松，闲庭信步。横批：愉悦身心。”
王主席发了个笑脸，打字说：“我们也算老顽童了，大过年的，玩对联对到厕所里去了，哈哈。来点稍微雅的吧。上联：静坐觅诗句。”
我随即回复：“下联：放松听清泉。横批：清静世界。”
赵老打字说：“听老王的，来个雅点的上联：最适低吟浅唱。”
我对道：“下联：不宜滥炸狂轰。横批：讲究卫生。”
钱老随即发出上联：“小坐片刻，便会放松意念。”
我打字回复：“下联：清闲一会，即成造化神仙。横批：此即桃源。”
孙老打字说：“上联：厕少人起早。”
我对道：“下联：坑深粪落迟。横批：早晚皆宜。”
李老发了个笑脸，打字说：“我来个谐音的，上联：人生自古谁无屎。”
我想了想，对出：“下联：谁能如厕不带纸。横批：未雨绸缪。”
忽然手机微信提示，杨婷婷发来视频请求。
我连忙在群里打字：“五老，不好意思，我老婆找我了，改日再对。”
五老一一发来摇手再见的表情，我随即接通了杨婷婷的视频。
就听杨婷婷问：“老公，睡了没有？在干嘛呢？”
我说：“今天值班值了一天，已经上床准备睡觉了，五老要玩对联，打字打到现在。”
杨婷婷迟疑地问：“五老白天怎么不找你，晚上才和你对联？”
我说：“我哪知道呢？是王主席他们也居家隔离，到了晚上才想起找我。”
杨婷婷说：“你把手机对着床铺转几下，让我看看有没有狐狸精鹊巢鸠占。”
我立刻照办，有些不高兴地说：“你怎么老是怀疑我呢？我有过前科吗？你回娘家，住了这些天，我都没查过你的岗！”
杨婷婷娇笑道：“老公，别生气嘛，人家这不是想你了嘛！”
我沉着脸说：“你不是看到了，床上没别人对吧？你还是快点回来吧，你不在家，我心里没底。”
杨婷婷立刻警觉地问：“为什么没底？是不是有狐狸精勾引你了？是杨佳丽还是欧阳芳閠？”
我自然不好实说，就掩饰说：“哪有？就是平时和你跟儿子在一起习惯了，你这么多天不回来，你说我能放心吗？葫芦娃怎么样了？退烧了没有？”
杨婷婷说：“退烧了，已经没事了。刚才你好像没说实话，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隐瞒我！”
我连忙说没有。杨婷婷说：“那你晚上到底干什么了？真和五老玩对联了？把聊天记录截图给我看，要完整的记录！”
万般无奈，我只好截了几张图，杨婷婷看完，说：“呸呸呸，恶心死了！对联是文雅的东西，怎么大过年的专门对厕所？屎啊尿的，一点也不吉利！”
我解释说：“那能怪我么？是王主席提出来的。”
杨婷婷说：“滚吧！还敢犟嘴，你听王主席的，你多大岁数了？他让你干啥就干啥呀？本宫生气了，不理你了，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