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放学铃声响过了半小时，还不见依梅回来的影子。古华懂得她的心理，吃过几多零食，以己心度人，自已饱了便以为爸爸也饱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抑或根本就无关怀他人之心性。

“爸爸，你不方便，衣服我给你洗，我行！”“爸爸，走路小心点儿！”“爸爸，需要啥营养我去给你买！”“爸爸，地我天天来扫，饭我来作，上学跑快点就行了！”

多么想听到依梅乖巧的一句童音关怀呢？可没有，从来没有，那种温馨的情景只是古华的臆想，整天都在拌嘴中渡过，未能习以为常。

不过，依梅偶尔有个小吃点，硬要往爸爸嘴里塞，塞得爸爸发怒火。依梅最爱给爸爸掏耳屎，可她动作粗鲁，两次将爸爸的耳杂捣出血。不过这种事古华不发火。

古华当初选择先笔耕后练功，不料人生规划被打破，人算不如天算，如今坐不得八分钟站不得八分钟坐卧不宁，漫说双腿还能盘腿打坐？那就亦站亦坐还是了却笔耕心愿吧。有所改善的是现在坐得高，电脑上写，毋须再坐那老式低矮沙发受委曲。还得柱杖挣扎着去后院伙房作饭，依梅要上学。

人说转灶那可名符其实，转来转去且不说要的是腿脚灵活，考验的更是腰。可古华术后的腰更趋恶化，脱衣服亦稳不住身形，跌倒就一爬不起。

又半年的中药另加半口药酒，古华感觉肾功能有所恢复，便秘算得正常了。旁敲侧击治本的副效应，它奶奶的荨麻疹亦减弱了许多，不再那么猖狂地划红发痒，夜晚亦毋须三番两次夜尿，看来大小便失禁不会发生，那就不用去自杀了。

依梅每每放学、周末回家，做起家庭作业就烦燥得火冒三丈，如同受刑之熬。这个周末她引来一同学，作着作业，许久不见她发燥，古华就去外间看，却只见留下一张字条：

“爸爸，我实在完成不了初中学习，我拿不下来，你硬要我读，请原谅女儿，对不起爸爸了。”

刚上六年级，就是不上初中也是小学毕业后的亊嘛。依梅常常撕本子甩笔，她要付眼镜并非近视而是装洋相。为了让她能够坚持上学配了付三百多元的眼镜，而古华的太阳镜却是几块钱的塑料片。“你太挥霍了，依梅，”古华曾埋怨说，“成山的衣服总是只穿新的，喜新厌旧太无理智了吧？老子却只有三四套换洗衣裳，我的情操一点儿也没影响到你！你拒绝理解世界的心苦，宁愿活得简单再简单些，读书怕吃动脑筋之苦、在家不愿受作息之束，处处躲闪，知难而退。”而大道理依梅更听不懂了，但古华仍然脱口而出，“这个世界本来的属性就是苦，处处有与自由、个性冲突的事，怎容得你叛逆世界的心理逍遥“法” 外？除非你别出生在这个世界，人生就是自由感性与束缚理性冲突的一生，而从中获得乐趣，怎能只图当时？坦然面对方潇洒！”

依梅一连三天未归，窝居女同学租居房，她不想上学的主要心理燥动原因：是女同学给她介绍了个男朋友！

古华手机有依梅同学号码，便四处打听，终有女生甘月月回电说：“依梅在我这里！”古华说：“叫依梅接电话!” 甘月月说:” 她睡了!” 挂断电话。其时正在与男生拥泡。

妈希屁！古华气得一夜睡不好觉。

气呀气，气你一个女孩偷渡来到这个人世间，不是对世界作贡献而是来糟糕别人、祸害人的，你一个弃儿来到世界为何不自重，给人找诸多麻烦？

那么多人帮助你，给你衣服，每次都对你说：“记住帮助过你的人，长大要记恩情。”可你越大越不以为然，更不以为身从何大？

吿诉我，哪种是好孩子？你是哪种孩子？

三天后，古华只得电请家乡一个外侄来南岭帮忙跑路找依梅。

根据线索，外侄把依梅找回。古华喝令跪下，扶着椅沿甩了她几耳光，又用手杖照背抽了几杖，还不能解气。外侄劝解道：“好好给她讲道理，爱一千回抵不过打一回，她只记得你打过她。”古华说：“我还不懂这一点吗？我没有语气温柔的机会，何尝不想？只有激怒，是我缺乏包容修养吗？包容我看是纵容，这女子，只是开导还不如放了个屁！”

外侄说：“依梅，你不读书究竟咋想的？”

依梅哭泣着说：“回山上。”

依梅的确不懂亊，生在福中不知福，三垭山上那日子她难呆三天更是一个跑。失望、气极的古华说：“那好，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给我煮饭，要么折断你一根手指，算是还清了我的养育之恩，你就滚！”那气头，真作得出来。

依梅害怕断指，答应为爸爸作饭。古华道：“就算你能勉强作两顿饭，其余时间又会闲得无事生非，胡跑乱飞。”外侄说：“这样吧，我把依梅带回去好好给她说说，半月后给你送回来。”

回老家接受半月开导回来的依梅人回心在野，看她那样儿，进厨房如进杀场。“叫你切菜后把菜刀、菜板擦一擦，”古华说，“教了一千遍你不放在心上，良好的行为习惯难以养成，不到一年买了五条牛仔裤又嫌不时髦了，我身上的钱你视为树叶那么多，从不作节俭想。只图当时不想后果是你致命的缺点，例如你同一错误百犯不改。”

写作的时候，古华说：“依梅，爸爸写书用的是心思，需要安静，少打扰我，别冲进冲出吵闹，思路这东西，有时坐着想到的站着可能就忘了，爸爸就是有了成就你也沾光，要懂亊，作个支持事业人的淑女，你不是己知淑女的意思了吗？”这类话古华也说过一千遍了。思路正酣的时候，常常照样受惊。要么唤爸爸与她说话，更不知放轻脚步了。爸爸是庸庸无为之人整天陪她玩耍她最喜欢，古华的确少陪。

也许我男人的本性态度太生硬？古华在反思，抑或气量小，难以以柔情对待恶劣？也许依梅真个因为单亲感情失衡，对于依梅在周末常领来一群一伙的女生古华给予默许，尽管增添了陋室的噪音。你听，几个女生在外间聊得多入心啊，俨然视内屋的古华不存在！而这时内屋的古华又并非处于听而无闻的状态，外间女生的议论声声入耳呢！

“你们都开包了吗？”

“嘻嘻！”

“是过来人的举手！”

“嘿嘿嘿！”

“好哇，哥们！”

天啦！她们还是小学六年级、初一学生啊！“过来人、开包”，还她妈行话、专业术语！能判别人是强奸吗？古华装作听而不闻，心道，这时代真的变了，观念更新了，开放了，是堕落抑或文明进步？只听议论在继续：

“哎，小姑奶奶我发现，世界上的雌性为什么总是比雄性短小？比如女人一般都比男人矮，母鸡没有公鸡雄壮，不合理！”

“粗的还不好嘛？”

“哈哈…….”

“明天我们去野游，叫上你们的那一位，好不好？”

“要得！春游、下河游泳都不准，比过去更封闭，还说改革开放？”

不过，这后面的议论，古华倒哑然一笑，暗叹如今的孩子之聪明，是自己同龄时代自愧弗如的。这世界异性引力如此强大，可她们也太神往过早了吧，古华心道，过早成熟的是贱品，你看那三千年才结果的人参果才是仙之上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