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子本来想留黄修明在山上入伙,可黄修明死活不同意。赵长官就给了三天假,已经耽搁两天了,再不回去可就要挨罚了。六子没办法,吃过晌午饭后,派了两个兄弟送他们下山。
让兄弟们感到惊奇的是,六子的钱好像永远也花不完。每当山上缺粮缺衣的时候,六子总能变戏法一样拿出大洋来。只有韩锋心里头清楚,六子盗墓卖古董所得的那些大洋,八成就藏在附近哪个山洞。
这不,黄修明走的时候,六子又拿出十块大洋硬塞给他。倒把黄修明搞得糊涂起来,咋了这是?俺记得以前你抠得要死,发了洋财了?这么多钱,哪年哪月才能还得上?
六子便呲着牙直乐,嘴巴差点咧到耳朵后面去:“不用你还,老子穷得就剩下钱了!只要你叫声六哥,以后缺钱了直管来拿!”
“叫你六哥?做梦去吧!就你那副熊样,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黄修明压根就不领情。
六子也不生气,继续咧着嘴乐:“傻大个你听好了,这些钱可不是给你的,你小子没那个命!嫂子这么俊的一个人,跟了你个穷光蛋,可不能太委屈了,这些钱是给嫂子置办嫁妆的。你们拜堂俺也去不了,就当俺的一点心意吧!”
黄修明也不推辞,揣好大洋,领着张寡妇和傻蛋下了山。
看着三个人渐渐远去的背影,韩锋好奇起来,问六子:“师兄,从来没见过你对谁这么好!这家伙不入伙也就罢了,干嘛还给他那么多大洋?”
六子叹了口气,说道:“你不知道,这小子他姥姥的是个人才!打了那么多仗,俺就没见他受过伤,更没见他怂过!可惜了,不能留在山上跟咱们一起干。”
韩锋满不在乎地说道:“这有啥?不就是人么?晌午的时候,来了两个小伙子上山入伙,你要不要?”
“要啊,当然要!不管啥人入伙,咱都要!”听到有人主动入伙,六子一下子又高兴起来,“老子就是要让这青州地界上的人都知道,谁才是爷!不管是国军、共军,还是鬼子汉奸,见了老子都得低头!人在哪儿?瞧瞧去!”
回到聚义厅,看到那两个要求入伙的小伙子时,六子一下子愣住了。他围着两人转了足足三圈,一边挠着头一边嘴里嘟囔着:“你们两个家伙!在哪儿见过?瞧老子这记性……”
两个小伙子也是瞅着六子面熟,傻愣愣着盯着六子看。最后,还是那个年龄稍长点的小伙子认出他:“呀,俺想起来了,这不是打飞虎爪的那个吗?”
一提到飞虎爪,六子脑子灵光一闪,猛地想起这两人感情是郑母镇上的那两个铁匠兄弟!自个儿的飞虎爪就是他们给打的,放着好好的铁匠不当,咋跑到这卸石山来了?
“对对对,想起来了,你们兄弟俩个啊!”六子用手直拍脑门,“你们家里不是还有个老娘么?咋跑到这儿来了?”
“俺娘死了!”老大说着眼泪便流了下来,“俺镇上的财主相中俺家的一块儿地,说是风水好,想把他家的祖坟迁了去。俺娘不同意,跟他们理论,反被打了一顿。”
老二接着说道:“俺娘连气带病,没几天就死了!俺兄弟两个一气之下,就趁黑把那财主杀了。”
“啊,这么档子事儿!”六子同情地拉起老大,又拍了拍老二的肩膀,“没说的,上了山,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在这儿保管没人敢欺负咱!对了,你俩叫啥名?”
老大擦了擦眼泪说道:“俺们姓于,俺叫于大宝,俺兄弟叫于二宝。”
“好,以后你们就踏踏实实在这儿住下!”
山寨增加了人员,六子心里面很高兴,扭头喊过崔五,吩咐道:“那个谁,崔五!给他们俩安排个住处,晚上搞点酒,大家乐呵乐呵!”
“中!”崔五高声答应道。
山上因为于氏兄弟的加入,便显得热闹起来。大家伙忙活着帮他们打扫住处,准备吃住的一应家什。
而此时,黄修明抱着傻蛋正赶往清风寨,张寡妇跟在后面。因为已经出了卸石山的地盘,两名护送的兄弟便告辞返回。剩下的路,黄修明熟悉得很,沿途也没有日军据点。只要避开大路上的日军巡逻队和运输队,基本上就安全了。
一路上,张寡妇显得很兴奋,与黄修明说不完的话。离开了庙子镇,告别了以前单调而苦闷的日子,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看着路边兀自绽放的野秋菊,呼吸着大山里清新的空气,她觉得之前所有的等待和煎熬都值了!
她紧走几步,双手搂住黄修明的胳膊,幸福感油然而生。
“修明,咱们拿了人家这么多钱,怕是不好吧?”所谓无功不受禄,十块大洋毕竟不是小数。
黄修明明白她说的“人家”指的是六子,嘿嘿笑了笑说道:“有啥不好的?你不知道,这小子的钱……不拿白不拿!”
“你说们那些兄弟会认俺吗?”张寡妇略带担忧地问。
“会!咋能不会呢?俺那帮兄弟都好着咧!”
……
不知不觉间,清风寨越来越近。
走到山口时,突然前方传来一声喝问:“站住,干啥的?再不站住就开枪了!”
黄修明听出是郭成道的声音,便大声回了句:“是俺,黄修明!”
“是老黄啊!”随着说话声,郭成道领着另外一名兄弟从草丛中钻出来。两个人头戴柳条编成的草帽,手里拿着步枪。
看到黄修明,郭成道笑嘻嘻地说道:“早认出你了,跟你闹着玩呢?”说着目光又落在张寡妇身上,“呀,咋还带回个娘们?谁呀?”
黄修明大咧咧说道:“你嫂子!”把傻蛋往上抱了抱,扔下一脸懵的郭成道,领着张寡妇自顾上山。
“嫂子?哪儿冒出来的嫂子?”看着张寡妇的背影,郭成道傻愣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早有放哨的兄弟把黄修明回来的消息报告给赵明训,赵明训先是愣了一下,嘴角旋即又露出一丝微笑。
“怎么回事?哪来的女人?”一旁的吴敬之问道。
“你先去吧!”打发走哨兵,赵明训便俯在吴敬之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问道:“你觉得这件事该如何处理?”
按照军令,士兵是不允许成亲的。黄修明带回一个女人,确实给赵明训出了个难题。
吴敬之想了想,也觉得这事难办。如果准许了黄修明的行为,只怕上头追究起来不好交待。如果不允许,又怕寒了兄弟们的心。
最后,吴敬之想出一个办法,黄修明带来的女人不能住在山上,更不能光明正大地拜堂成亲,对外也不得以夫妻相称。但是可以让她和她的孩子暂时寄住在山下秦汉祥的家里,也允许她上山探望。
赵明训点点头,眼下也只好如此了。
黄修明上山的路上,兄弟们都好奇得瞪大了眼睛,盯着张寡妇看,把张寡妇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黄修明却满不在乎的样子,咧着嘴乐了一路,不管遇到谁都说:“叫嫂子!”
兄弟们明白过是怎么回事,开始大呼小叫地起哄。有几个调皮的兄弟便跟了上来,围着张寡妇,腆着脸“嫂子嫂子”叫个不停。
黄修明见状有些不太乐意,虎着脸嚷嚷起来:“喂喂喂!凑那么近干啥?这是你嫂子,不是你媳妇儿!”
兄弟们就开心地大笑起来,有个兄弟不知好歹追上黄修明,说道:“黄大哥,俺也想找个媳妇儿!”
话还没说完,屁股上便结结实实挨了黄修明一脚。
走到训练场的时候,远远便看到赵明训与吴敬之站在那儿等着。黄修明连忙放下傻蛋,跑上前去敬了个军礼,大声说道:“报告,黄修明归队!”
赵明训还了礼,抬头看了看张寡妇和傻蛋,淡淡地说了句:“这个女人和孩子不能留在山上。”
黄修明当时就愣住了,问道:“为啥?”
看着眼前这个生死与共的兄弟,赵明训实在开不了口跟他解释,便对身旁的吴敬之说道:“吴先生,你跟他说吧。”
“老黄,你过来。”吴敬之把黄修明拉到一边,“你怎么把这个女人带山上来了?部队的军令你又不是不知道,士兵不允许成家。”
黄修明自然知道军令,但他铁了心一样,倔强地说道:“俺不管,俺就是要把她娘俩带山上来!”
“你怎么这么倔?你这样子让赵长官很为难。”
“俺知道!可是她们不上山还能去哪儿?要不是六子,小鬼子差点没杀了俺们。”
听到六子的名字,赵明训转过身来,问黄修明:“嗯?怎么回事?”
黄修明便把事情的经过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听完他的叙述,吴敬之叹了口气,说道:“这样吧,我跟赵长官商量了一下,先让她们娘们下山住在秦大夫那儿,等以后……”
“俺哪儿也不去!”张寡妇跑了过来,刚才几个人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涨红着脸大声说道:“两位长官,别撵俺们,俺就是要和修明在一块儿!只要能留在山上,让俺干啥都成!俺会做饭,会洗衣服,啥脏活累活都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