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一直喝到九点，五个人喝掉了四瓶白酒、七八瓶啤酒，我也觉得酒多了。

钱兴国却不肯回家休息，让钱物海泡一杯浓茶给他，还要打会麻将。

史克殊和楚成龙都好这一口，欣然留下作陪，我就告辞回家了。

我回到家里，老婆已经坐在床上，就着床头灯玩手机。

我赶紧洗漱上床，看看老婆穿着大红的棉睡衣，十分可人。

我坐在她旁边，说：“老婆，跟你商量个事呗，我们食堂的备用金用完了，给徐科长去报销了。可徐科长办事拖拉，至今都没有到账。明天食堂要进餐巾纸了，我要给人家供货商钱，先借我五百呗？”

老婆嫣然一笑，说：“跟我借？你的钱不是全归我控制的？这借了还能还吗？你直接说要不就得了。”

我笑道：“我查过我工资卡了，只剩下一块几毛钱，都被你充到微信上了吧？暂借五百，发了工资就还你。”

老婆默不作声，继续玩手机。我追问道：“借还是不借啊？”

杨婷婷说：“已经转你微信了啊，你没收到？”

我说：“手机放在裤兜里呢，我拿出来看看。”我从脱在床上的裤兜里翻出手机，一看老婆转账520给我！

我搂着老婆亲了一口，说：“还是老婆好，通情达理，再跟你商量个事呗？”老婆问：“又什么事啊？你别得寸进尺啊，你今天喝酒了，是不能同房的！”我笑笑：“不是为这个，你睡觉总喜欢搂着玩具熊睡，搂着我不好吗？你今晚能不能把那个熊拿走了？别放在被窝里了，蹭得我痒痒的，我保证安稳睡觉不碰你就是了。”

老婆想了想，说：“好吧，相信你一次。不过你若控制得住的话，也可以抱着我睡，我一直喜欢躺在你怀里睡。”我坚决地摇头：“不抱，坚决不抱，我又不是柳下惠，怕是控制不住。”老婆偷偷地笑：“还有事么？没事我睡了啊？”我说：“早点睡吧，明天你要去上班了，闹钟设了没有？”

老婆飞快地钻进被窝里，冒出一句：“早就设过了，你早上六点多就起了，别吵醒我啊，我不要你管！”

第二天是周六，我到食堂过完磅，正在学习强国。忽然微信工作群里，陈小春主任发了通知：“请各位中层干部八点半准时到大会议室开会，任何人不得缺席，有特殊情况须向袁校长请假。”

我不由得一愣，周六绝大多数中层管理人员都休息，除了值班和加班的少数人。现在周六忽然通知开全体中层人员会议，必定有紧急情况！

我正听着学习强国视频，袁校长抽着烟走了进来。

我站起来喊了声校长早，掏出中华烟分给他一支。袁校长把手一竖，说：“抽着呢，你自己抽吧。今天是周六，你知不知道开会为什么事？”

我想了想，说：“大概是新冠肺炎的事吧？国家高度重视，中央已经派专家组去武汉了！我们学校是人群聚居的场所，应该是布置防疫吧？”

袁校长点点头，深沉地一笑，说：“你果然聪明。昨天晚上我在外面吃晚饭，接到教育局紧急通知，要各学校布置防疫。”

这时小苏进来了，看见袁校长，连忙喊校长早。袁校长掏出一包软中华，给我们俩分了一圈。

袁校长走出去了，小苏问：“主任啊，昨天要供货商送餐巾纸的呢？库存都用完了。”

我说：“刚才已经打过电话了，供货商今天忙，一会就送来。以后不能等库存用完了才告诉我，要提前几天进货，防止出差错。比如大米，要留个两三天的用量，万一用完了再进，又遇上大雨，怎么进货？”

小苏说：“哦，知道了。告诉你个事啊，昨天王胖子特地把我喊到他办公室，问我，你最近有没有提起他？”

我笑笑，问：“你怎么回答的？”小苏说：“我告诉他，我们食堂就两个管理人员，每天都忙的不可开交，哪有精力去评价别人？确实你也没有提起他！”

我说：“你越来越聪明了嘛！上回开例会，我在会上说，有个别同志背地里说小苏的坏话，说他以前怎么样怎么样，我正在考虑送一面镜子给这个人。你不是拿着镜子光对别人照，也照一照自己，你的历史清白吗？你有没有小苏的敬业精神？有没有小苏的吃苦耐劳精神？这个草包居然散会了还跑来食堂问我，是谁背后说小苏不好？我回答他，是有小人在袁校长面前告黑状，谁说的校长也没告诉我。”

小苏笑逐颜开地说：“王胖子这种厚脸皮，就要你对付他！处处摆老资格，看谁都不顺眼，什么东西！”

我忽然对小苏说：“禁声！王胖子来了！”

小苏转头一看，果然王胖子进了食堂大厅，正往我们办公室走来。

我坐着不动，王胖子施施然走了进来，对小苏说：“你先出去玩会，我跟庄主任谈个事情。”

小苏乖乖地走了出去，王胖子坐下，扔给我一支烟，说：“庄主任，我们之间本来不错的，只是有些误会而已。我也知道，是有人在中间挑唆我们，财务科的徐科长就是其中一个！之前我分管财务科，她每月给加班的管理人员做好了加班费报表，却先送给沈副校长去看，最后才给我看，这他妈的算什么事？今天例会上，我要对她开火，希望你不要参与，不发言。”

我不知道王胖子想干什么，就没说话。王胖子看看没趣，起身走了。

这时小芳笑嘻嘻地送来了三大包餐巾纸，我打电话给小苏，让他验收登台账，再送进库房。

然后我在送货单上签了字，把钱转微信给小芳，小芳道了谢，走了。

小苏问我，刚才王胖子找我什么事？我就告诉了他。

小苏说：“主任你忘了？前几天王胖子来食堂打菜，刷了三次卡，却要打六个鸡大腿走？当时财务科徐科长和沈副校长手下的陈小丽起哄，说你不敢管王胖子，你不是找王胖子交涉了？我估计就为这事，王胖子要跟徐科长开火了！”

我恍然大悟，说：“王胖子一点也不注意形象，身为副校长，总想多吃多占！徐科长一直向着沈副校长，今天他们两派斗，我不说话。毕竟以前和王胖子走的比较近，当面吵骂，有失文人的斯文！”

忽然欧阳芳閠走了进来，说：“主任啊，我们服务员用的围腰子坏了，卖调料的供货商有呢，让她送些给我们用吧。不需要买，节约成本，我们都跟你学了，嘻嘻。”

我笑道：“行，我马上打电话给她。节约成本是大家的事，对吧？我节约了，又拿不到一分钱上身，我是为大局考虑！我们正规编制的，每年涨工龄工资五十元，你们服务员没有。我打算等你们做满一年，向上级提议给你们涨工资。但是这事不是袁校长一个说了算，还要跟夏剥皮商量。你们平时节约，一年下来成本没有超标，也能节约个几万块钱，到时候我跟夏剥皮提这事，也有底气。要是大家都大手大脚，月月菜金超标，我怎么好意思去提给你们涨工资？提了也没用！”

欧阳芳閠笑道：“节约呢，主任。平时水果供货商送来水果，包装袋子我们都留着，当垃圾袋使用，一年也能节约不少钱呢。食堂开张到现在，我们就没买过垃圾袋子，嘻嘻。”

小苏笑呵呵地说：“真的吗？我不是经常去校办化缘，问陈主任要塑料袋给你们当垃圾袋用？扫帚、拖把也要过好几回了，呵呵。”

欧阳芳閠说：“袁校长真会安排，庄主任威风凛凛，唱红脸；小苏整天乐乐呵呵，唱白脸，到哪个办公室都能要到东西，嘻嘻。”

我吐了个烟圈，对欧阳芳閠说：“三把手，你们也不吃亏！食堂里用下来的水果箱子、打包盒子包装箱、菜油、酱油塑料瓶、各种纸箱子，你们都拿去卖钱的吧？我注意到呢，这些废品都放在二号包厢里，过几天就一大堆，然后就没了，呵呵。”

欧阳芳閠笑嘻嘻地说：“主任你真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我们联系了收废品的，一星期来收一次，也有几十块钱，留着吃早饭呢！”

我说：“这个你们服务员和厨房里分，我不过问，但是要公平，要分就人人有份！不要为这事再闹出矛盾，那就影响不好了。上回宣爱华为了剩菜分配不公，你们吵闹，教师们背地里说我们食堂分赃不均！你捂着胸口想一想，我和小苏有没拿过一次剩菜？却替你们背黑锅！”

欧阳芳閠连连点头，说：“我们大家都有数呢，背地里都夸你硬气！妇女都有点图小便宜，我们把卖废品的钱，几个月才分一次，保证平分！”

我问：“宣爱华最近和你们处得如何？总共就四个服务员，应该团结才对。”

欧阳芳閠说：“我们现在都怕她了，她去省城复查回来，还好没找我麻烦，也没要我赔偿医药费。”

我说：“这事就不提了，她身体不好，因生理的痛苦引起心情不好，也是个可怜人！但是讹钱是不可能的，我已经和袁校长说过了，你没有过错。袁校长说，她要是再吵架，就把她退回到一中去拿病假工资，不再照顾她了！”

小苏这时说：“主任啊，时间差不多了，你不是要开会吗？”

我带着笔记本和笔，站起来说：“欧阳芳閠，你去干活吧，尽量搞好团结。”

等我走到大会议室，中层干部都到了，我坐下在签到表上签字，很快袁校长走了进来。

袁校长居中而坐，打开笔记本，先传达了局里通知的精神，对新冠疫情非常重视！

然后说：“今天是周六，开个紧急会议，各部门就不要述职了。我提几点要求，陈小春主任你会后在七中工作群里群发一下。第一，从周一开始，到校上班的所有教师、管理人员，不再去传达室刷脸打卡，改为一个个地用笔签到，同时测量体温。传达室里已经摆了两个体温枪，签到人员要保持距离，不能聚集。第二，周日下午，沈副校长安排人，开我们学校的校车，去教育局局办，领取一次性口罩。各班班主任上班签到后，先去沈副校长办公室，按各班学生数量，领取口罩发给学生，每人一只，每天领一次。第三，食堂按照上级的要求，不允许堂食。但是师生们的吃饭问题是件大事，我跟局里争取了，可以在食堂吃饭，但是要求一人一桌，保持距离。就餐前，要求每人戴口罩进食堂，不许大声喧哗，不许嬉闹，人与人之间保持距离。庄文你负责这事，会后去校办找陈小春，领取消毒液和洗手液，餐具要求餐前餐后消毒，大厅里要注意通风。”

我连连点头，袁校长又说：“第四，学校的各处厕所、洗手间，都要放洗手液，勤洗手。厕所每天消毒一次，要有消毒记录登记，以备上级检查。这次新冠病毒来势汹汹，虽然本地没有发现病例，但是不能掉以轻心，大家要勤洗手，戴口罩，保持距离。尤其是低年级学生，抵抗力差，各班班主任要注意防疫，教导处要负责监督，不可大意。”

与会者大多是第一回得知新冠病毒这么厉害，纷纷小声交头接耳议论着。

王胖子忽然说：“袁校长，我有话要说！”

袁校长看看他，点了点头。

王胖子说：“我们学校存在一些不安定因素，关键就是财务科徐科长，挑唆人与人的关系，还不服从上级的领导！”

我一听，王胖子改变主意了，没提徐科长挑拨我，就没说话。

袁校长皱了皱眉，说：“这事会后再交流，大家按刚才的部署去做，散会。”

我回到食堂，立刻和厨师、服务员们传达了会议精神，让小苏去校办找陈主任领消毒液。随后走进厨房，要求厨师把碗筷用开水煮沸，消毒。

正在忙碌着，袁校长走了进来，看我做事麻利，满意地点点头。

袁校长说：“打菜的橱窗上面，再贴两张红纸，打上：疫情期间，一人一桌。 今日已消毒。每天的消毒记录，还要登记下来，几点消毒的，谁消毒的，备查。”

我立刻照办，袁校长又走去别的部门督查。

很快到了开饭时间，我走去沈副校长办公室，告诉他今天吃肉圆。沈副校长高兴地说：“你知道我最爱吃肉圆啊，马上去打菜！”

我看看手机，袁校长也差不多要吃饭了，就往回走。

还没走进食堂大门，忽然里面一阵乱囔，有人吵架！

我心里一紧，快步走进去，忽然传来一阵尖叫声，似乎是徐科长的声音！

紧接着就听见欧阳芳閠喊：“王副校长，王副校长，快松手，不能打！” 周围围观的老师和学生一大堆，都在看热闹！

我挤进去一看，王胖子竟然抓住徐科长的辫子，扬起另一只手，要揍她！

我急忙冲上去，抓住王胖子的手，说道：“王副校长，冷静！好男不和女斗，动手了后果就严重了！”

王胖子没我力气大，悻悻地松开了手，骂骂咧咧地出去了。

徐科长哭得像个泪人，跑去校长室告状。

我问服务员，是怎么回事？欧阳芳閠说：“先是王胖子进来吃饭的，吃完了往外走，刚好碰到徐科长来打菜吃饭。王胖子骂了徐科长一句：呆逼！徐科长回骂了一句：畜生！王胖子抓住徐科长的辫子就要打她，幸亏我们拼命拉住他......”

这时小苏走来，兴奋地对我说：“主任，王胖子也进了校长室，和徐科长在校长室里吵起来了！”

我摆摆手说：“你不要过去看热闹，单位的人都知道我跟王胖子不对付，我要是走过去，有帮腔徐科长之嫌。等袁校长找我了解情况，我再过去。”

这时沈副校长带着手下徐建年（主持工作的人事科副科长）、人事科副科长宋老师、办事员陈小丽和吴小琴一起来吃饭了。

沈副校长笑呵呵地问我 ：“听说王胖子开火了？”我说：“当时我不在场，后来看见要动手自然要拉架。”

沈副校长说：“由他去打！他真敢打人，麻烦就大了！”陈小丽附和说：“是啊，为什么不让他们打呢？”

我说：“我这人是热心人，总不能看着打架不劝吧？当时我不在场，等袁校长找我再说。”

沈副校长笑笑，去打菜吃了。这时我手机响了，袁校长打电话，让我去他办公室一趟。

我走进校长室，发现徐科长和王胖子都被袁校长劝回各自的办公室了。

袁校长问我：“食堂里王副校长要打架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两人都到我这里告状，都说对方先挑衅骂人的......”

我说：“校长，当时吵架我并不在场。后来我进去，听服务员说，两人先是吵架，后来王胖子动手抓住徐科长辫子，要揍她！”

袁校长追问：“到底是谁先骂谁的？”我狡猾地说：“吵架时我不在场，但是按照常理推断，一个科长怎么敢骂副校长？而且王副校长在开例会时，指名道姓地责难徐科长，徐科长也没敢回嘴！服务员告诉我，王胖子先吃饭的，吃完了往外走，遇到徐科长来吃饭，就骂了一声‘呆逼！’徐科长这才回骂他‘畜生！’。”

袁校长皱着眉头说：“堂堂一个副校长，怎么能对女同志骂这种话？有事不能到办公室谈？幸亏王胖子没动手，要是真打了徐科长，肯定要处理他！学校又不是黑社会，动不动就打人？那么多老师学生看着呢，成何体统！”

忽然我听到校长室不远处的食堂后门里又吵了起来，和袁校长一起走出去看，徐科长和王胖子又吵架了！

这时徐科长坐在后排餐桌上吃饭，王胖子站在食堂大门里面，指着徐科长破口大骂：“你个呆逼出来！老子今天打死你！”

徐科长捧着饭碗回骂：“你妈才呆逼！你个畜生、人渣、社会垃圾、吃拿卡要的猪，你敢打我一下试试？正扫黑除恶呢，把你送进去吃牢饭！”

王胖子勃然大怒，往徐科长面前冲，徐科长毫不畏惧，拿起饭碗站起来，怒目而视，准备用碗砸王胖子！

周围还有好多老师和学生吃饭，都呆若木鸡地看着这出好戏，没人上去拉。

王胖子倒也不傻，冲到徐科长面前，拳头举得高高地，却没敢打！

袁校长气的脸色发青，一言不发！我想想还是给王胖子个台阶下，走过去劝道：“王副校长，算了，好男不和女斗！”

一个和徐科长交好的赵老师，女的，也过来劝架。王胖子撂下一句狠话：“今天要不是有人劝，老子打死你这个贱货、婊子！”说完扭头走了。

我看看袁校长气呼呼地回到校长室，跟了进去，分他一支烟，说：“校长，王胖子在本校已经臭透了，到处作怨，就不能把他调走？”

袁校长这才告诉我实话：“前段时间就想把他调到一中去做副校长，可人家校长不肯接受，说要是他去，校长就要求调走，托不出去啊......”

我说：“那就把他调到别的学校去？他犯了这么多事，吃拿卡要被人举报到局里，公开给二奶过生日，和几个人吵架，弄得鸡飞狗跳......他和沈副校长作对，和财务科长作对，和我作对，还想勾引服务员欧阳芳閠......”

袁校长含蓄地一笑，说：“我知道了，这事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