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万年的一番话，把顾向阳、陈思江和正在做笔录的吕长江同时惊了一下，三个人不约而同的看着她问道：“谁？”

有些紧张的咽了口唾沫，杨万年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吞吞吐吐的说道：“边城市……政法委常务副书记……郭书怀！”

听了杨万年的话，顾向阳和陈思江长舒了一口气。郭书怀涉嫌犯罪已成事实，利用职权充当郝家的保护伞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而且在杨万年刚才的交代中也说了他与汪梅之间的非正常关系，所以，杨万年说出郭书怀的名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刚才他们两个之所以惊讶，是担心杨万年再说出另外一个人的名字。因为三起杀人案，边城市公、检、法、司四个执法部门已经正式逮捕和正在秘密调查的政府官员已经有好几十人。作为公安机关的领导，顾向阳和陈思江真的担心这部分人员中再有新的名字、新的面孔出现，否则对于边城市政坛来讲无异于强烈地震后的余震，所造成的不良影响和损失难以估量。

“在从厄河市买了‘钢铁战士’的那段时间，汪梅和郝建成的关系还在‘蜜月期’，而且汪梅把奇石造假的事情做的那么周密，她有什么必要这么躲躲藏藏的？还有，即便是藏，她为什么偏偏要交给郭书怀而不是别人呢？”对郭书怀的事情一知半解的吕长江不明就里，于是便看着杨万年问道。

“根据我的观察和汪梅这一年多的表现以及她后来做的事情，我可以负责的说，无论是郝建成还是汪梅，对待他们两个之间的感情问题一直就没有认真过，两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小九九，‘谈恋爱’只是各取所需。特别是汪梅，从接近郝建成的第一天起她就没有打算长期和郝建成过下去，而是心怀鬼胎，有备而来。后来虽然两个人办了结婚证，成为了名义上的夫妻，但并不是水到渠成的结果，而是在汪梅的再三逼迫下，郝建成不得不这样做而已。汪梅曾经跟我讲过一件事：有一次汪梅陪着郝建成请他的一位好朋友吃饭，中途她去了一次洗手间，在回到包厢门口的时候，听到里面郝建成和他的那位朋友讲，对于汪梅，他已经有些烦了，只是一时甩不掉，等以后有机会了一定再换一个‘新的’玩玩。从这件事上来讲，汪梅对郝建成怀有戒备之心并做出了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就不足为怪了。”看看吕长江，杨万年一脸平静的说道。

“和康晓梅‘结婚’三十多年不办结婚证，与汪梅办了结婚证又不想好好过。在商业上取得巨大成功的郝建成对待婚姻为什么如此的不严肃？唉，有钱人的想法我们实在搞不懂。”听了杨万年的话之后，陈思江一边感叹一遍满脸不解的摇着头。

“哈哈哈哈哈，因为你不是有钱人，所以你不理解就很自然了。”看着陈思江一脸无奈的样子，顾向阳先是哈哈一笑，然后看着杨万年说道：“你刚才说的这些这就是汪梅对郝建成怀有戒备之心，费尽心思把真的‘钢铁战士’交给郭书怀保管的原因吧？”

“是的，顾局长。刚才的这番话是我推测的，同时也是汪兰来边城后跟我讲的，应该没有错。”看看顾向阳，杨万年小心翼翼的说道。

“汪梅在边城有很多朋友，而且不乏交往密切、关系很好的朋友，可她为什么偏偏选择了郭书怀呢？汪梅或者汪兰跟你讲过原因了没有？”杨万年的话刚一落地，顾向阳便看着他追问道。

“对于为什么把真的‘钢铁战士’交给郭书怀保管，汪梅肯定不会跟我说，是汪兰来到边城之后，让我拉着她去找郭书怀拿东西的时候跟我讲的。我之前跟您们说过，汪兰就是个口无遮拦的‘大嘴巴’，在熟人面前基本没有什么秘密，什么话都说的。”冲着顾向阳笑了笑，杨万年停下话题端起面前的一次性纸杯喝了口水，然后转过头来看了看坐在身后的赵江河，脸上挂满了乞求的神情。

“怎么了？忽然停下话题看着我干嘛？又要抽烟了？”知道杨万年想干什么，赵江河故意黑着脸问道。

“嘿嘿嘿嘿”看着赵江河一脸严峻的神情，杨万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赵江河抬头看看顾向阳和陈思江，见他们两个不约而同的冲着他点头，于是便伸手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递到杨万年面前：“毛病真不少，你是不是想在这里把一年的烟瘾过够啊？”

杨万年顾不得回答赵江河的调侃，赶紧从烟盒里掏出一支香烟，迎着赵江河递过来的打火机点上烟，美美的抽了两口烟之后，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选择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保管真的‘钢铁战士’，是汪梅在厄河杨凯那里买到仿制的‘钢铁战士’之后第一时间的想法。她知道，在收藏了一、二十年奇石、对观赏石鉴赏经验非常丰富的郝建成面前，真假‘钢铁战士’的秘密不会保守太久，之所以现在还没有发现，一是他万万想不到汪梅会在他面前耍这个花招，二是还没有时间认真研究这方石头。等他有了时间和机会认真研究这方石头并发现他拿到手的‘钢铁战士’是假的时候，就凭他的脾气，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并一定会追查到底。所以，她必须找一个绝对安全可靠的地方和完全可以相信并且是郝建成不敢动的人来保管真的‘钢铁战士’，于是她便选定了郭书怀。因为她知道，即便以后郝建成真的追查起这件事，也绝对不会也不敢怀疑到郭书怀的身上。”

“汪梅这个女人，真的是狡猾至极，狡猾到让人无法想象！”听完杨万年的话，吕长江不由自主的感叹道。

“郝建成在厄河市花费120万元巨资购买了一方叫做‘钢铁战士’的奇石，这件事在整个边城传的沸沸扬扬，几乎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作为郝建成的好朋友，郭书怀肯定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怎么可能替汪梅保管‘钢铁战士’呢？”看看杨万年，陈思江一脸不解的问道。

伸手往面前的一次性纸杯里弹弹烟灰，看看手里快要烧到海绵头的烟蒂，杨万年又恋恋不舍的抽了两口才把烟蒂扔到纸杯里，然后冲着顾向阳笑了笑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郭书怀已经引起了您们的怀疑。当然，这些话不是我这种身份的人所能说的。同时我要声明，接下来的有些话我说的可能很直接，完全没有诬陷或故意抹黑政府领导的意思，如有不妥，请各位警官理解和原谅。”

说到这里，杨万年有些迟疑的抬头看看顾向阳和陈思江以及正在作笔录的吕长江。

看看杨万年，陈思江说道：“放心说吧，你所说的话我们是要进行调查的，并不是你说什么我们就相信什么。只要不是故意诬陷，我们是不会怪罪于你的。”

“好的，那我就放心了。”冲着陈思江点点头，杨万年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接着说道：“在去郭书怀家取‘钢铁战士’之前，我和汪兰在西餐厅里吃饭。聊天的过程中我们说起了郭书怀这个人。汪兰告诉我，在她来边城之前，姐姐汪梅向她详细的介绍了郭书怀。据汪梅讲，郭书怀是一个非常贪婪的人，同时也是在她认识的政府领导中收受贿赂胆子最大的人。对于所有送礼的人，他几乎来者不拒，能收尽收，特别是他的老婆，比他更甚。在他郭书怀的眼里，谁给他送的礼重钱多谁就是朋友，而且为了钱财，他可以不择手段的放弃朋友。所以，这么多年以来，人们慑于郭书怀手中的权力，为了找他帮忙办事不得不给他送礼，但每一个送礼的人都知道，跟他就是一锤子买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变成了路人甲了。”

说到这里，杨万年人停下话题再次解释道：“各位领导，对于郭书怀这种级别的领导我没有能力接触，只是见面认识，但并没有深交。刚才的这些话是我照搬汪兰的话，如果错了，您们千万不要怪我！”

听完杨万年的话，顾向阳和陈思江相视一笑，然后顾向阳看着杨万年问道：“如果这样，汪梅给了郭书怀多少好处，让他背弃了相识多年且关系密切的郝建成？”

“汪梅被杀前几天，她让汪兰给郭书怀汇了10万元钱。名义上是送给郭书怀过生日的贺礼，实际上是此前他们协商过的‘钢铁战士’的‘保管费’。如果郭书怀拿不到这个钱，汪兰是不可能拿走石头的。两个月的时间，仅仅是保管一方石头就收了10万元，郭书怀要的价格不低呀！”说完这番话，杨万年笑着摇摇头。

看看顾向阳，陈思江凑到他的耳边悄声说道：“与郭涛妻子日记本上记录的内容相吻合，这件事情终于搞清楚了。”

冲着陈思江点点头，顾向阳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正在这时，会议室的门开了，张斌走了进来。他走到顾向阳身边小声说道：“顾局，厄河王海先生来了，现在在一楼接见大厅。”

“好的！”冲着张斌点点头，顾向阳看着赵江河说道：“江河，你先把杨万年带回去吧，今天的审讯暂时结束，明天继续。”

“是！”站起身来冲着顾向阳响亮的应答了一声，赵江河拍拍杨万年的肩膀：“杨万年，回监舍！”

战战兢兢的站起身来，杨万年看看顾向阳和陈思江，然后恋恋不舍的跟着赵江河走出了会议室。

“赶快把王先生请到这里来。”等赵江河押着杨万年走出会议室，顾向阳赶紧回过头来看着张斌说道。

“是！”张斌一边应答一边转身往楼下跑去。

不一会儿，厄河王海和冯胜龙就在张斌和江天雪的引领下来到了会议室。

“是厄河市来的王先生吧？我是边城市公安局局长顾向阳，这位是我们的副局长、三起杀人案专案组总负责人陈思江同志。”等厄河王海等人推门走进来，顾向阳便赶紧站起身来，一边介绍着自己和陈思江，一边对着王海伸出了右手。

“顾局长好，陈副局长好！”伸出手和顾向阳握了握手，王海一边说话一边冲着陈思江点点头。

“王先生，欢迎您来到边城，并对您对我们工作的大力支持表示衷心的感谢！”这时，正在做笔录的吕长江站起身来，紧紧的握住王海的手说道。

看看吕长江，王海格外的惊喜，他一边伸出手和吕长江握握手一边高兴的说道：“哎呀，吕警官，我来边城都一个星期了，直到今天才见到您，看来您真的是很忙啊！”

“王先生和吕警官是老相识了，我听吕警官汇报过，在厄河市办案期间曾经得到了您的大力支持，现在您又不远千里到边城协助我们工作，本应该早就好好感谢您一下，请您们吃顿饭的，可因为工作太过繁忙，直到今天我和顾局长才看到您，实在抱歉，抱歉！”这时，一直站在顾向阳身边的陈思江看着王海说道。

听了陈思江的话，王海憨厚的一笑，然后说道：“陈副局长客气了，配合公安机关调查案件是每一位公民应尽的责任，更何况我也曾经是一名执法战线上的战士，所以，配合您们的工作是我应该做的，陈副局长不要太过客气。”

见陈思江和王海聊个没完，心里有事就着急的顾向阳赶紧把话题转到案子上：“王先生，今天晚上我和陈副局长设便宴感谢您和冯先生，吕警官、张斌大队长和江天雪大队长一起作陪。到时候咱们好好聊。现在有件事情还要麻烦您帮忙。”

说到这里，他转身冲着吕长江招招手：“吕警官，把你刚才在郝雷的别墅里发现的那张奇石收藏证书给王先生看看，辨别一下真假。”

“是！”响亮的冲着顾向阳应答了一声，吕长江转身从公文包里拿出那张收藏证书递到王海面前说道：“王先生，这是我们刚刚从郝雷的别墅里发现的写着您名字的‘钢铁战士’收藏证书，但刚才让杨万年看了一下他说是假的。您是‘钢铁战士’的第一收藏人，证书上又写着您的名字，所以还是麻烦您看一下，杨万年说的是不是实话？”

“好的，我看一下。”冲着吕长江点点头，王海伸手接过他手里的收藏证书，然后走到窗前光线比较充足的地方，把手中的那张纸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然后看着顾向阳等人说道：“各位警官，杨万年没有撒谎，这张收藏证书就是假的。在将‘钢铁战士’卖给郝建成先生之后，我同时把一张做了记号的收藏证交给了他，那张证书是我亲自做的记号，我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所以，这张就是假的。”

在场的几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陈思江看着王海说道：“王先生，您对这件事情怎么看？”

皱着眉头思忖片刻，王海看着顾向阳等人说道：“杨万年刚才对您们交代的问题张大队长和江大队长已经跟我说了，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我也感到十分的震惊也很生气。原打算给杨凯和我的小舅子打电话质问这件事，但后来一想，为了不打草惊蛇，我没有这样做。但是，顾局，陈局，我真的很着急，急于知道那方真的‘钢铁战士’在哪里？”

看着王海急的直皱眉头的样子，顾向阳笑了笑：“根据杨万年的交代，在汪梅被杀后，她的妹妹汪兰来到了边城，从郭书怀那里拿走了真的‘钢铁战士’并且运到了山西老家一个亲戚那里。从杨万年今天交代的所有问题并经过我们逐项落实发现，他交代的问题大部分属实。因此......”

说到这里，顾向阳停下话题看了看张斌：“张大队长，你带上两个人坐今天晚上23点15分的飞机赶赴山西，首要任务是找到真的‘钢铁战士’的下落并押送回边城；其次，找到汪兰并展开审讯，从她的身上找到更多与三起杀人案相关的线索和证据，特别是郭书怀的犯罪证据，为马上就要到来的省联合办案小组对郭书怀的调查提供保证。”

说完这番话，顾向阳拍了拍张斌的肩膀，一脸认真的说道：“快去快回，审讯郝雷和康晓梅的工作马上就要开始，你后面的任务还很重。现在就回去准备吧！”

“是！”冲着顾向阳和陈思江敬了一个军礼，分别和在座的所有人握了握手，张斌快步走出了看守所的会议室。

“吕长江警官！”看看正在桌子前面整理笔录的吕长江，陈思江大声叫着他的名字。

“到！”吕长江赶紧放下手中的工作，看着陈思江响亮的应答道。

“今天晚上我们和王海、冯胜龙先生讨论一下厄河市的情况和行动方案，明天一早，你和马全恩警官以及王先生、冯先生坐第一班飞机赶赴厄河市，马上对犯罪嫌疑人杨凯、张鲁展开调查，之后押回边城待审。”看着吕长江，陈思江一脸严肃的命令道。

“是！我马上给马全恩同志打电话！”冲着陈思江点点头，吕长江拿起自己的公文包，一边从口袋里掏手机一边走出了会议室。

“顾局，陈局，他们都领着任务走了，我呢？”看着吕长江急匆匆的走出会议室，江天雪不愿意了，看着顾向阳和陈思江问道。

正在和王海小声说着什么的顾向阳看看撅着嘴，一脸不满的江天雪，然后笑着说道：“你？害怕没有工作干啊？我们边城市公安局历史上首位女刑警大队大队长、能征善战的女警官能闲着吗？那不是浪费人才吗？放心，你有的是事情干，等会儿找一下陈副局长，他会给你安排！”

“是!”听了顾向阳的话，江天雪笑了一下，一边响亮的应答着顾向阳一边扭头看看站在顾向阳身边的陈思江，只见陈思江正在微笑着看着她。

抬手看看手表，顾向阳看着王海和冯胜龙说道：“王先生，冯先生，现在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了，咱们吃饭去？”

“顾局，陈局，谢谢您们了。您们工作忙，日理万机，我和冯警官就不麻烦您们了，晚饭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就行了，所以......”

“所以什么呀？就在我们局民警餐厅，一顿便饭而已。再说了，还有很多事情我要找您聊呢，您还在这里客气什么呢？走吧！”不等王海把话说完，陈思江便一边说话一边拉住王海的胳膊，拽着他往会议室外走。

“哈哈哈哈哈！”看着陈思江有些夸张的拉着王海往外拽的样子，顾向阳等人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