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家族若是想要在历史长河中,始终保持兴盛不衰,不断辉煌,除了要人丁兴旺以外,在对于后继之人的考量和选择上,就必须是擦亮眼睛,慎之又慎,绝不可以一蹴而就,操之过急。
否则一旦做出错误的考量和错误的选择,轻则危及整个家族荣光,重则纵使一个再怎么辉煌的家族,恐怕也会由此而走向没落,乃至灭亡的严重后果,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特别是像万家这样的大族,在对待未来王位继承的择人事宜就会更加严苛谨慎,不仅要考量继承者的血脉是否正统,还要考量继承者是否拥有大智慧,高品德,如此等等,无一不是追求最好,虽然做不到十全十美,但希望可以尽善尽美。
这个道理,作为一片天地王者的万文韬,其心里自然是比任何人都更为清楚,万家大族之所以可以在这片天地里至今兴盛不衰,也正是秉承了这个道理。
窗外依旧是风雪连天,王宫内虽然温暖如春,万文韬却蹙着两道灰白的眉毛,阴沉着脸,一声不吭的站在窗台前,显得心事重重,在他身后站着纪纲同样沉默不语。
此时的窗外,则是一片黑漆漆的雪夜,几乎无法看清任何东西,唯有嗦嗦的雪花飘落声和寒风扫过时的呜咽声,以及时不时会有一队宫内侍卫举着桐油火把走过,传来踩碎冰雪响起的格叽格叽声,除此以外便是一片静默。
自从在三年前城南的阴阳街出了一桩惨绝人廖的灭绝案后,这天都城内连年都有怪事发生,为了周全起见,王宫内不但加派了不少侍卫日夜的来回巡视,三千神机禁军几乎遍布天都城的每一个角落,更是把整座王城外围围得里外三层。
“血鹦鹉,还真有其人?”
沉默了良久,万文韬终于开口,关于血鹦鹉的传说,他虽然在这之前就已经有所耳闻,并且也在一直关注,可眼下当听到纪纲从多方密探收集来的密信内容后,依旧令他深感震惊。
尤其是其中的一封密信内容,讲述正是有关于万宗元秘密授意马松千里迢迢去了一趟昭源州,并且还不负所望,竟然将血鹦鹉成功的请了来。
“他真是来自幽冥之地?”万文韬皱紧眉头,寒着脸问。
“是真是假,眼下还很难判断,不过.....卑职晚间的时候听密探回报,说这个血鹦鹉手段通天,仅仅是在一个抬手挥袖之间,竟可以让一个死人死而复生。”
听到万文韬的追问,纪纲犹豫片刻才勉强开口。
“荒唐,一个死人怎会又死而复生?如果真能如此,天下岂不乱了套了。”
万文韬闻所未闻,自然不会相信,只是这个血鹦鹉忽然来到天都城,他还是十分重视。
“此事卑职会尽快去查实。”
其实关于死而复生之事,纪纲在听了密探的回报时,也觉得实在是太荒唐,毕竟他活到如今这一把年纪,也是头一遭听说一个死了的人还能死而复生。
因此他本不打算禀报给万文韬,至少在他还没有将此事的真假,予以查实以前是不打算禀报给万文韬,就怕会闹出什么大乌龙,大笑话出来。
尽管他可以肯定,事后不会受到任何追责,但闹出笑话来总是不好,可眼下在万文韬的追问下,他又不得不将密探收集到的信息,如实禀报。
“嗯,这件事你可以慢慢去查实,但有关于血鹦鹉之事,还需你多费心思去查探一下他的底细,越是详细越好。”
万文韬点了一点头,看着眼前这个跟自己几十年的老伙计,目中露出一抹信任和期待。
“卑职还是担忧世子,三年多来,虽然世子一直在努力进取,可自从林泽忽然失踪后,明显势单力薄了许多,如今西院又来了一个血鹦鹉,不管结果是真是假,都令世子的处境变的越来越不利了。”
说完,纪纲看向身为君王的万文韬时,无论是神情,还是眼中流露出来的关切之色,都显得忧心忡忡。
“孤虽然贵为君王,可在大是大非面前,孤都爱莫能助啊,即使宗其是孤的亲自孙儿,孤也有心将这个亲孙子推上君王的为,然....毕竟关乎着万家一族的兴衰与前程,孤就更不好偏袒。”
“其实,未来无论是宗其,还是宗元继承王位,只要他一心带领着万家继续走向辉煌,只要他能让亿兆臣民安居乐业,这君王之位哪个坐不是坐?”
“不光是东西两院,还有南北两院,说到底都是同根同生的一脉子嗣,身体里流淌的都是万家一族的血液。”
“宗其是你看着长大的,于情于理你都希望宗其能够顺利的继承王位,你的这份心情孤理解,孤也知道,宗其这几年里长进很快,可是天下哪有一劳永逸,不劳而获的美事?”
“如果一个整天想着不劳而获之人,那么他不过是个废人没什么分别,又何堪大用?正所谓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劳其筋骨,空乏其身,便是这个道理,能否顺利继承王位,还需他自己努力争取。”
万文韬目中闪过一丝无奈,毕竟向万家这样的大族,后背想要顺利继承大统,就必须是族内最优秀,最璀璨之人,所谓优胜劣汰的道理,虽然残酷,但在大家族中却是最为合适。
就在两人私语之时,门外传进来一声宫内侍卫长的禀报,说万宗其在宫外候见君上。
得到万文韬的允许后,不多时万宗其便走进行宫飞燕阁,先是向万文韬行了君臣之礼,后又向纪纲作揖行了一礼。
“宗其,你这么晚了还顶风冒雪来见孤,是有什么急事么?”
万文韬不愧是万众敬仰的君王,虽面含微笑之意地望着万宗其,却难以掩盖不住他的君王气势,在慈爱中仍然透着一股王者之威。
如今的万宗其如同被洗髓伐骨过一般,俊逸的脸上有了一股刚毅,而在他那两道浓密的剑眉之下,是一双清澈眼眸黑白分明,目光中透着深邃,身上已隐隐的有了一股特殊气质散出。
总之,无论是在举手投足间,还是脸上的神情,都显示出来成稳与不屈不挠,意志坚定,却恰恰又和万宗元那种锋芒毕露完全相反,他的锋芒时刻内敛,深藏不露。
实际上这才是最可怕的,好比是利剑藏于剑鞘中,不出则已,一旦出鞘,势必要见血光方罢休,否则利剑难收。
万宗其没有立即回复,而是深深看了一眼纪纲后,才笑着说道:“呵呵......看来孙儿这趟急赶是白忙了。”
“哦-?何以见得!”
万文韬霎时目光一亮,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这个亲孙子,微笑着开口追问。
万宗元则谦虚地说道:“有老将军在这里,孙儿又何须多此一举,想必君上早已知晓血鹦鹉之事,如此的一来,孙儿哪有不白跑一趟之理?”
“哈哈哈......!”
万宗其话音刚落地,大殿内,万文韬和纪纲两人立刻爆起一阵爽朗笑声。
“既然君上和老将军都早已知晓,孙儿便就此告退。”
万宗其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向万文韬和纪纲分别行了一礼后,很干脆的就要往外走。
“擅杀兵马指挥使一事,你有和看法?”
万文韬笑声忽地停止,目光一凌,眼看着万宗其转身往外走,冷不伶仃的一问。
“擅杀?”
万宗其不惊不乱,像是想都没想就脱口说道:“高起潜自持是兵马指挥使身份,不仅带剑闯进世子府内院,还竟敢率先拔剑刺伤世子,是属犯上作乱,大逆不道,由此可见,即便是被当场乱刀砍死也不为过,更何况他依然活的好好的,何来的擅杀之说呀。”
“哦-!”
万文韬和纪纲听到万宗其竟然会有此一说,不由地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再把目光重新落到万宗其身上时,两人的眼中微不可察地闪过一缕精芒。
“你可以告退了。”
万文韬不露声色,淡淡地说来一句。
可就在万宗其将要走到殿门之际,万文韬和声告诫道:“孙儿......男儿立世,当有一身睿智是不够的,还需有一身胆魄,一街兄弟,这一点你三哥宗元要比你强。”
“谢爷爷教诲,宗其知道该怎么做了。”
万宗其向万文韬深深一揖后,转身推门而出,大步离开了飞燕阁。
雪依然很大,可奇怪的是,四周都早已积雪很深,偏偏这飞燕阁外的那一汪湖水却微波荡漾,湖面上居然看不到半点积雪,万宗其在一队宫内侍卫引领下,路过时,他看到这清澈湖水后,忍不住错愕了一下。
同样感到错愕的还有身在帝宫里的林泽,他正仰着颗脑袋直勾勾地凝视头顶上那片星光璀璨的星空,阴沉着脸,目中露出错愕之余,明显还有一股恼火。
宫殿外面的翠绿色湖水早已被他全部吸收,令他体内那条原本细小的草木灵脉,粗壮的仿佛是一条青绿色的巨龙般延展全身。
而宫殿内那条绕梁环柱的金龙,也被垂涎已久的小金龙彻底融合,唯独头顶上这片星空,让他搅碎脑汁都始终无从入手。
“怎么办,放弃?这么好的东西,要我林泽就这么放弃的话,估计我这辈子都会在后悔中度过。”
想到这里,林泽那双瞪得滴溜滚圆的眼睛,渐渐变的赤红,面色狰狞,一副若不成功直接暴起冲上去,就算是一口一口的咬碎,也要把头顶上这片星空吃进肚子里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