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二师兄的助力车,我问他带我去哪里泡澡?
钱兴国笑道:“本地最好的浴室,当然是朝阳休闲会所!”
我诧异地问:“朝阳休闲会所,不是因为老板借了高利贷,还不起钱跑路了吗?”
钱兴国边骑车边说:“你那是老黄历了。朝阳休闲会所被法院依法拍卖,换了主人了。现在的老板姓毕,和我也是朋友,装修了半年才开张的,送了我一张消费卡,不洗白不洗!”
我笑道:“二师兄,你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呀,放水栽了个大跟头,还吃香喝辣,这么多人尊重你!”
钱兴国笑道:“你跟我相处到今天还不明白我的为人?我混社会早,为人仗义,帮过许多人呢。这个毕老板,当年刚起步,办厂,向银行贷款贷不到,因为规模太小了!他和我喝过两次酒,就找我出面担保,我就帮了他一把,替他签字担保,他从此就一步步做大了。这人念旧,记着我当年对他的好,空闲下来总请我喝酒呢,一张洗浴卡算什么?”
说着话,助力车开到了朝阳休闲会所,不过改名字了,叫休闲人生。
我跟着钱兴国进去一看,门厅还保留着原来的设计,地面铺的全是透明有机玻璃,下面挖空,居然是个大水池,池里游着一群群五颜六色的热带鱼!
钱兴国带我到吧台,换了拖鞋,拿了两把衣柜钥匙往二楼走。
我打量四周,重修装修过了,欧式风格,楼梯旁边的墙壁上饰以各种浮雕,非常气派!
楼梯也换过了,清一色的大理石镶金边台阶,很是气派。
上了二楼更衣室,环境没多大变化,只是一个个更衣柜全换成了新的,黑面金字标号,很是大气。
我惦记着晚上要提前去酒店准备,无暇多观赏,开了衣柜,脱下衣服走向浴池。
一进去,是个长方形的盥洗间,两边靠墙是一溜到头的长方形大理石台面,台面离地大概一米高;台面下方是一个个圆鼓型的大理石圆凳,台面上方是一排排挂在墙上的花洒,已经有人坐在圆凳上对着花洒冲洗;也有人把挂墙上的花洒取下来拿在手中,冲后背;台面上面放着许多瓶装洗发精、沐浴露、还有一次性剃须刀、牙刷牙膏。
钱兴国跟认识的服务员打了个招呼,他走过去坐在圆凳上,先刷牙,后剃须,我也过去坐他旁边跟他一起刷牙。钱兴国嘴里刷着牙,然后扭头冲我笑笑,一伸手递过来一个纸杯子。
我正在刷牙,见他这个动作,问他:“做什么?”钱兴国笑笑:“你光刷牙不漱口啊?不用纸杯子装水,你怎么漱口?”我恍然大悟,接过杯子,在花洒下放满水,然后漱了一口问他:“你怎么知道有纸杯子的?”
钱兴国对我说:“我一进来就看见墙角有一叠杯子,我就知道你会忘记拿,所以拿了两个,给你带一个。上回你跟我来这里洗澡,也是我拿纸杯子给你的,还记得不?”
我想想果然如此,暗暗佩服钱兴国记性真好!
浴池里面自然也是装修一新,原先的两个大热水池重新贴了瓷砖,一个里面是常温热水,另一个里面是烫水。变化最大的是,原来浴池里墙壁上挂着个大屏彩色电视机,外面有一层玻璃罩着,隔绝水汽,让浴客边洗澡边看电视。这种挂壁电视遗憾之处是把声音也隔绝了,只能看画面和字幕。
而现在换了新电视,直接用一个投影仪把电视投射在平滑的瓷砖上,很是新奇,可见科技进步很快!
各自洗了一阵,钱兴国对我说:“走,一起去擦个背。”
我说:“就不去了吧?我要早点赶去酒店,还要回趟家,拿烟酒和喜糖。”
钱兴国笑道:“我洗澡总要擦背,不然不舒服。这样吧,你再泡会,我去擦个简单背,就不玩全套了。”
我点点头,泡在浴池里看着电视,二师兄果然很快就擦好了背。
我看着钱兴国擦好了,自己也洗好了,就和他一起出了浴池。早有几个服务员过来,用干毛巾帮我们把后背一通擦,然后每人又发两条干毛巾,让我们自己擦身体。
我们两个拿着干毛巾进了更衣室,一边吹空调乘凉一边聊天。我打开衣柜,从衣服里翻出香烟,分了一支给钱兴国。
钱兴国抽着烟说:“三师兄,我发现你最近烟瘾越来越大了,是不是遇上什么烦事了?比如杨佳丽追你,你动心了?”
我笑道:“真是胡说八道!我老婆本来就反对我在家里抽烟,现在生了葫芦娃,更是看贼似地盯着我,不许我在家里抽烟。所以我离开家门,得空就过过瘾。”
这时忽然一个澡客走过来,接话说:“我也要过过烟瘾,不分我一支?”
我抬头一看,竟然是好久不见的曹建永,连忙分了一支烟给他。
曹建永笑道:“我刚脱了衣服准备下池去洗澡,听到你们谈美女杨佳丽,就过来看看,还真是你们两个!”
我问道:“曹总几年不见了,在哪里发财的?”
曹建永说:“外出做生意了,最近刚回来。你们刚才谈的杨佳丽,三年前和我吃过饭,打过牌,确实长得不错,算是一等水货。”
我问:“一等水货?你是说杨佳丽整过容?我怎不知道这事?”
曹建永笑道:“我说的水货,是指水灵灵的好货,不是整容的意思。我们这里的人夸美女,都说‘水色好’,就是姿色好的意思。若有美女,薄施脂粉,巧遮色斑,是为一等水货。”
钱兴国配合地问:“何为二等水货?”
曹建永抽了口烟说:“若有美女,浓妆艳抹,描眉画眼,嘴唇鲜红,香气扑鼻,是为中上之姿化妆成美女,是二等水货。”
我忍住笑,问道:“三等水货是什么模样?”
曹建永正色道:“三等水货是石膏人。”
我好奇地问:“什么是石膏人?”
曹建永说:“三等水货的美女完全是粉堆出来的,脸型长相毫无可取之处,硬是活生生地涂了一层又一层的粉,涂得那叫一个密密麻麻!看上去是不错的,不洗脸是一片惨白,脸一洗你根本不认识她,化妆前后有脱胎换骨的差别。”
我和钱兴国听完哈哈大笑!
曹建永对我们笑笑,说:“我下去洗澡了,改天弄个酒,你们的电话都没换吧?”
我和钱兴国一起点头,曹建永把抽剩一半的一支烟丢进垃圾桶,下池去洗澡了。
钱兴国看着他的背影,连连摇头说:“败家子啊!”
我点点头,说:“我家婷婷和他以前是邻居,后来他家搬走了。这个人也是个人才,都四十出头了,还啃老!仗着父母单位不错,曹建永下岗后什么事也不干,整天游手好闲,赌博,泡妞,到处借钱消费,还把名下的一间门面房玩没了......”
钱兴国抽了口烟,说:“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以前我放水时,他隔三差五地找我借钱救急。对了,你认识他还是通过我介绍的,他还请我们去他家里吃过饭,好像你老婆也去的。”
我说:“是的,我老婆和他母亲熟悉嘛。你有没有注意到他走路有点瘸?穿着衣服还不大注意,现在光身子下浴池洗澡,瘸得很明显!”
钱兴国拿起胳膊上搭着的毛巾擦了把脸,说:“他的什么事我不知道?他离了两次婚,最后一个老婆叫什么丽华,长得非常妖艳,是在赌场上勾搭上的。这个丽华是个混社会的,不务正业,整天浓妆艳抹要吃要喝要打牌,什么事也不做,跟曹建永是一对活宝,绝配!曹建永不听家人的劝阻,非要和她结婚,婚后没几个月,这个丽华和曹建永要钱花,曹没给她,丽华居然大发雷霆把曹建永从楼梯上推了下去!上医院治疗,摔断一只腿,到现在走路还有些瘸!”
我笑道:“二师兄说得不错,果然和三师兄所见略同!”
钱兴国眯着眼睛看着我,说:“有件事我知道你却不知道!”
我忙问什么事?钱兴国说:“你再分支烟给我,我才告诉你,嘿嘿。”
我拿起手边的烟,又分他一支,钱兴国说:“他失踪了三年,你真信他的鬼话,外出做生意了?”
我说:“我看他也不是做生意的料,不能吃苦,但是与他没有深交,不好问他。”
钱兴国神秘地一笑,说:“他‘倒胡子’进去了,服刑三年!”
我问:“什么是‘倒胡子’?江湖黑话?”
钱兴国笑笑,说:“这方面你是小白鼠吧?!‘倒胡子’就是吸毒,这是江湖术语。”
我好奇地问:“吸毒不是强制戒毒吗?判三年重了点吧?还有,你不是也出国治病了吗,怎么知道他服刑的?”
钱兴国说:“谷子告诉我的,我加了他微信。他不是吸毒这么简单,家里人对他吸毒深恶痛绝,不给他钱买毒品。他就‘以毒养毒’,就是自己既吸又卖,拿赚的钱再去吸!”
我无比震惊,说:“这样犯法的事也敢做?要是毒品数量大,抓到是要杀头的!”
钱兴国点点头,走到自己的衣柜前,拿出一包烟,分我一支,坐下继续说:“其实公安并不是去抓曹建永的,而是盯梢几个吸毒女青年,看她们去哪里买毒品。结果几个女青年进了一条巷子就没见出来,公安就派便衣进巷子里找,当时已经是深夜,家家都黑着灯,不知道这几个女青年去了哪里。
但是公安没有放弃,就在巷子的两头布防,看这几个女的出不出来。直到天色微明,一户人家门开了,几个女青年容光焕发地走了出来。民警知道这是毒窝,立刻冲进去,把躺在床上吸毒的曹建永抓了个现行,还搜出七八十克摇头丸!”
我紧张地问:“那曹建永怎么才判了三年?”
钱兴国说:“曹建永吸食和转卖的是轻微毒品,虽然分量多,但他被捕后主动交代罪行,还带着民警挖出了上家,所以依法减刑,判了三年。”
我说:“我想起来了,曹建永家是这么个环境,怎么他父母浑然不知?”
钱兴国说:“他女儿考上了省重点中学,出去读书了,父母都跟去伺候孙女,他一个人在家。他也狡猾,平时住朋友家不回自己家,等到夜深人静才回去,约了毒友去交易,邻居都不知道他还住在家里!”
我说:“你知道得这么详细,又是谷子告诉你的吧?”
钱兴国点点头,说:“身上汗也干了,我们准备穿衣服,去你家为令郎的满月晚宴效劳吧。”
我笑了笑,站起来穿衣服。忽然曹建永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对钱兴国说:“钱总,晚上有饭局啊?带兄弟去混一顿?”
钱兴国看着我说:“是庄老弟的儿子满月,不是我请客......”
曹建永看着我,我只好说:“曹总有空的话,就一起去吃个便饭吧!”
曹建永连声道谢,走到里面去穿衣服了。我看着钱兴国说:“二师兄,是不是你发微信朋友圈,把我卖了?”
钱兴国笑道:“我没卖你啊!就是葫芦娃今天满月,我这个做大伯的高兴,之前发了条朋友圈,说今晚为我侄子办满月酒,无事勿扰。”
我哭笑不得,继续穿衣服,忽然手机响了。
我一接通,是老婆打来的。杨婷婷说:“庄文你好本事啊,和二师兄一起出去,说是约王胖子吃晚饭,这约了多久了?王胖子难不成出国了?”
我忙说:“王胖子忙,在和新任校长开会,我不好进去,才耽搁了一会。这就往回骑了,你把葫芦娃拾掇拾掇,我很快到家。”
杨婷婷说:“切,你还记得打扮儿子啊?三天前我就为葫芦娃买了一身新衣服,等你想起这事,黄花菜都凉了。”说完立刻挂了电话,我赶紧穿衣服。
没想到曹建永在我们之后穿衣服的,居然已经穿好了,站在我们旁边。
我说:“曹总你先去吧,在帝豪大酒店,六点开席。你到富贵吉祥厅等我们,我们还要回去拿烟酒。”
曹建永连连点头,分了一圈烟,自顾自地走了。
我和二师兄拿着手牌下楼,我要结账,二师兄抢着刷了卡。我们俩正往外走,忽然我手机又响了,拿出来一看是杨佳丽打来的。
就听杨佳丽说:“庄文,你准备出发了吗?那么多烟酒,你骑电动车不好拿吧?要不要我开汽车去接你?”
我笑道:“求之不得啊,杨婷婷抱着葫芦娃,也不方便骑电动车,那就我家楼下见吧,我十分钟到家。”
杨婷婷嗯了一声,挂了电话,我催着二师兄发动助力车,一路骑回家。
到了楼下,我对钱兴国说:“你在这等一会,杨佳丽马上也来,帮我拿烟酒。”
钱兴国说:“要不要我上去帮你拿下来?”我摇头说:“不用,烟酒都在楼下车库里。”
我匆匆上了楼,刚到门口还没掏钥匙开门,杨婷婷已经打开了门,对我说:“快点!磨磨蹭蹭地,你自己儿子的大事都不上心,到现在才回来!我们请客,应该先到酒店,这是礼貌问题。”
我不敢回嘴,走进屋子拿了喜糖就往外走,杨婷婷已经抱着葫芦娃下了楼,正在和钱兴国说话。
我把喜糖放在地上,转身去开车库拿烟酒,忽然有汽车“嘀嘀”按喇叭,杨佳丽开着车停在我面前。
我匆匆打开车库门,把烟酒往车上搬,杨佳丽早打开了汽车后备箱,帮着我搬了一阵。
我上了汽车,招手喊杨婷婷和钱兴国来一起坐车去。
三个大人一个葫芦娃坐好,杨佳丽发动汽车,开出小区。
钱兴国煽风点火,对杨佳丽说:“杨老师啊,庄文的孩子办满月酒,你挺上心啊,还开汽车来搬烟酒?有预谋的吧?”
杨婷婷一听,立刻用眼睛瞪着我。我连忙解释:“是临时请杨老师帮忙的,不然我们要打车,你抱着孩子也不好帮我搬东西。”
杨佳丽开着车不说话,偷偷地笑。我想想不能便宜了二师兄,就对杨婷婷说:“老婆,今晚还约了你小时候的邻居--曹建永。”
杨婷婷皱眉说:“约他干什么?一个败家子,不想工作,赌吃嫖遥俱全,还啃老!他的母亲遇到我母亲一次,就要拉着诉苦半天!”
我说:“是二师兄替我们约的,你问他吧。”
杨婷婷看向钱兴国,钱兴国连忙把经过说了一遍,老婆一时间也没看出我们去洗澡的破绽!
这时杨佳丽插话了:“二师兄,我可没打算捎带你去酒店,车资也不要你付了,你晚上去献歌一首吧!”钱兴国一再推说五音不全,唱不了。
杨婷婷说:“对了,我们都没请司仪,你二师兄就上去说几句,冒充司仪吧。再不答应,就赶你下车,让你走去酒店。”
钱兴国苦着脸说:“这是赶鸭子上架呀?我哪天做过司仪?本来想蹭杨佳丽的车,晚上可以不开助力车多喝点酒,现在要我做司仪......”
我笑道:“你平时能说会道地,今天我儿子满月,你个做大伯的,不露两手你好意思吗?”
钱兴国只得答应下来,摸出香烟要抽,被杨婷婷狠狠瞪了一眼,吓得又塞进口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