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佳丽开车把我送到楼下，我看到自家窗户的灯还亮着，心知不妙，赶忙上楼开门进屋。

一进门，果然杨婷婷抱着葫芦娃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我进来，冷冷地说：“吃喝玩乐，还挺开心啊，还记得回来？”

我说：“就请人家吃个饭，不是也要你去的，你怕烟味，不肯去。至于玩乐说不上，吃完饭二师兄要唱歌，那饭店里现成的KTV，不要钱的。”

杨婷婷脸色稍霁，说：“念在你没有撒谎的份上，本宫先饶过你这一遭，还不给本宫拿瓶酸奶去？”

我急忙去厨房冰箱拿了瓶酸奶，小心翼翼地递给杨婷婷说：“老婆，我们在饭店唱歌的事，你也知道了？”

杨婷婷啜了口酸奶，说：“嗯，小琳发微信告诉我的，她问的苏扬生。二师兄和丽丽又死灰复燃了？”

我说：“是啊，丽丽还和二师兄唱了首《我侬词》，真是肉麻......”

杨婷婷又问：“那你和杨佳丽合唱了没有啊？”

我连忙回答：“没有，只是在我唱老歌《水中花》的时候，杨佳丽跟着唱了几句。对了，这么晚了，葫芦娃怎么还不睡觉？”

杨婷婷白了我一眼，幽幽地说：“葫芦娃是不放心呢，怕他爹在外面出轨，给他找个后妈......”

我哭笑不得，说：“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还疑神疑鬼？”

杨婷婷说：“念在你坦白从宽，本宫就放你一马，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要罚你！”

我又好气又好笑，问：“既然我没犯错，罚我什么？”

杨婷婷说：“你看葫芦娃这小子眼睛瞪得贼溜圆，一点睡意也没有，罚你带他下楼去玩会。我也现场监督，你溜葫芦娃，我溜你。把家里门窗都打开，换下空气，空调吹了一下午了，该出去发发汗了。”

我一听是这事，笑道：“葫芦娃不想睡觉，是你下午让他睡饱了吧？开窗户换气可以，连大门也开着？进了贼怎么办？”

老婆笑道：“你这是装傻呀？我让你开的是阳台门，谁让你开大门了？”说完把葫芦娃递给我，自己化妆去了。

我抱着葫芦娃，把家里的门窗都打开，喊杨婷婷：“老婆走吧，这么晚了，你化妆也没人看了，就别化了。”

杨婷婷又磨蹭了一会才出来，说：“你懂啥？女人要时时刻刻注意形象！自从我为你生了葫芦娃，我发现眼角都有鱼尾纹了，再不注意化妆，都没脸出门了。”

我抱着葫芦娃出门下楼，老婆慢腾腾地走了下来，伸了个懒腰说：“外面的空气真好呀！哎呀，我忘了穿防晒服！”

我笑道：“晚上只有月亮没有太阳好吧？走吧，散步去，别矫情了。”

杨婷婷笑笑，一马当先，往小区外面走去。

我说：“哎，出去转悠干啥？小区里有绿化带，还有一条沿河的观光带，就在小区里走走不行吗？”

杨婷婷边走边说：“咱家葫芦娃是男孩对不？好男儿志在四方，当然要从小培养。所以要多带他出去走走，光在金水湾成贤小区里转悠，有什么意思？”

我只好跟着杨婷婷往前走，走了一阵，前面一排店铺，一家门口浓烟滚滚，杨婷婷却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

我连忙喊道：“老婆，那是猫头鹰烧烤店，油烟太多，对葫芦娃不利，我们回去吧？”

杨婷婷嫣然一笑，说：“本宫在家里等了你那么久，你就不能陪我吃个烧烤？葫芦娃好办，你用手捂住他的小嘴，走进烧烤店就闻不到烟味了。”

我这才恍然大悟，老婆绕了这么多圈子，原来是哄我出来陪她吃烧烤！

我又好气又好笑，只得伸手捂住葫芦娃的嘴，往烧烤店赶去。

不想杨婷婷刚刚进去又走了出来，把手一摊说：“里面没位置了，吃烧烤的人太多！”

我笑道：“夏天嘛，人们不大睡得着，白天炎热躲在空调间里，晚上就出来吃烧烤，自然人多，我们回去吧。”

杨婷婷嘟囔了一句：“都怪这家烧烤店的东西太好吃，许多人大老远地赶来吃，害得本宫吃不成了！”

我正抱着葫芦娃往回走，忽然猫头鹰烧烤店一片混乱！老板和服务员一起出动，把店外面的烧烤架子、鼓风机、排烟管、各种加工好的烧烤串忙不迭地往店里摆，像是鬼子来扫荡！

杨婷婷好奇地走过去，喊住老板问：“怎么了这是？”我见她不走，也只好走过去。

老板顾不上答话，慌慌张张地把摆在店门外的东西往店里收。忙乱了一阵，终于收拾完了。

客人们也闹哄哄地出来了，许多人不结账就走了，也有人站在店外没走，看是怎么回事。

老板松了口气，笑呵呵地走过来，给我们分了一圈芙蓉王香烟，然后笑着说：“对不住了各位，让你们受惊了！刚才听说城管要来检查，我是占道经营，被抓到要罚款的。所以赶忙收东西，顾不上招呼你们，抱歉！”

杨婷婷问：“你又不是无证经营，而且你还租了门面房，怕什么？”

老板说：“不是这么简单的！按照城管的规定，摊位不许摆在门外。可是不摆在门外，我把烧烤架放在门内烤，冒出来的烟和一氧化碳，都奔店里去了，谁还来吃？还有这个排烟，是个大问题。如果按照要求，烟要从下水道排走。设备我也买了，可是下水道地势低，烟往上飘，最后还是从下水道里飘出来！我店里有水池通着下水道，结果店里乌烟瘴气，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我还怎么做生意？”

杨婷婷没吃成烧烤，心有不甘，问老板：“一般做烧烤店的，都是用个烟囱，把烟往空中排。人家能这么排烟，你为什么不能？”

老板笑道：“之前也试过，可是烟排到空中，空气就不干净，周围的居民总是闻到烟味，就打电话举报！我估计城管这次来，就是有人打举报电话的，不然城管不会晚上下班了还出动！”

我问：“你怎么知道是有人举报的？城管要来查你也知道？莫非内部有线人？”

老板点点头，说：“做我们这行的，没有人通风报信还能做吗？现在环保查得紧，如果被当场抓住非法排污，赚的钱都不够罚款，我还怎么做生意？”

杨婷婷笑道：“没看出来啊老板，你看上去挺老实的，也做这个事？”

老板笑笑，说：“没办法呀，都是生活所迫！我们也知道，做这个烧烤生意，一氧化碳、二氧化碳不知道吸入体内多少，对身体不利。可是不做这个，能做什么？我们年纪大了，知识结构老化，身体又比不上年轻人，就是想打工也没人要啊！所以只好找亲戚朋友，跟在城管上班的人打招呼，有到检查，提前通知一声！不过人家报信给我的人，也没拿我什么好处，就是同情下岗职工做点生意不容易，提前报个信，让我们收敛收敛。这样查下来没什么问题，他们回去也好交差，也是从同情我们的角度出发吧！”

杨婷婷不信，说：“我不相信！一点好处没有，会有人给你通风报信？”

老板说：“是真的，我骗你们干什么呢？城管里也有好人，他们工作也难做。每天面对的都是弱势群体，没有工作，也要吃饭。不严查，上面又压下任务；查得紧，又断了许多人的生计。所以他们对我们也是睁一眼闭一眼，能够应付完成任务就行了。没有人举报，一般晚上是不会出来查的，谁愿意去做仇人，没收人的东西，背地里被人咒生骂死？”

我点点头说：“看来，世上还是好人多。不过话说回来，你们要生存，做生意，这无可厚非；但是居民也要好的环境，靠近你店的住户，晚上老是家里乌烟瘴气地，呼吸都难受，换做你，你也会举报对吧？”

老板说：“是的，凭良心说，我要是住户，我也受不了，我也要举报！要解决这个问题，只有双管齐下！”

杨婷婷问：“哦？怎么个双管齐下？”

老板说：“第一，政府层面，要合理引导！我们也不愿意污染环境，但是租个店面，不靠近居民区，谁去那么远的地方吃烧烤？政府能安排个合适的烧烤区域就好了！但是目前看下来，政府还是为我们着想的。李总理之前就颁布了国务院令，对我们这类为了生计自谋职业的、占道经营的，不应一律取缔，而是要引导我们到政府指定的场所经营，这就给了我们活路！

其次，对证照不齐全的，要引导他们补办，一般不予取缔，只是让人合法地经营。说明政府还是讲理的，发展经济和保护环境，本来就是一对矛盾嘛！”

杨婷婷点点头，说：“政府还是讲理的，你刚才说的双管齐下，还有一管呢？”

老板说：“最好科研部门抓紧研究，怎么能尽快造出过滤油烟的机器。既能够把油烟无害化处理，机器的成本还不能太高，我们老百姓要承受得起！”

我问：“烧烤店排油烟机，好像有得卖吗？你怎么不买？”

老板答：“市面上卖的，大多是室内排油烟机。我们做烧烤的，一旦忙起来，烧烤架都不够用。几排架子排开一起烧烤，放在店里根本放不下，室内抽油烟机的效果也不好，店里满是烟火味，谁进来吃？即使有室外用的排油烟机，价格昂贵，效果也不好，我们用着不划算！而且，烧烤架排在店外面烧烤，一串串的食物香气四溢，能够吸引顾客，别人一看就想吃。所以并不是我们有意污染环境，我们也有我们的难处！要是有价格不贵，又能完全把烟排进下水道，而又烟不回流的排油烟机就好了！”

正说着，猫头鹰烧烤店门口来了一群城管。

为首的一个大概是队长，对老板说：“我们接到群众举报，说你非法排污，把烧烤的油烟都排到马路上，影响周围居民的空气，有没有这回事？”

老板赔笑到：“您也看见了，就这么几个客人。烧烤都在店里进行，哪有什么烟排到外面的？”

城管队长说：“没有就好，有人举报了，我们不能不出来查。你要注意，不要扰民！”

烧烤店老板连声答应，上去分了一圈香烟。城管队长转了几圈，看看没问题，转身带着一帮城管走了！

杨婷婷大喜，立刻走进猫头鹰烧烤店，占了个卡座，拿起菜单点菜。

我抱着葫芦娃坐在对面，说：”你少点一些，我都酒足饭饱了，葫芦娃又不能吃......”

杨婷婷拿着菜单不住地打勾，笑道：“你放心好了，花不了几个钱！我就点几个鸡翅、蔬菜，还有我最爱吃的烤韭菜！对了，你脑子比较笨，要不要点一份猪脑给你补一下？嘻嘻！”

我皱眉说：“葫芦娃要喝奶呢，你韭菜少吃点，弄得奶水不好喝......”

杨婷婷点了几个菜，要了一瓶啤酒给我喝，我发现怀里的葫芦娃眼睛瞪得老大，好奇地看着周围。

忽然外面进来一男一女，坐在我们斜对面的那桌，刚好和杨婷婷脸对脸！

杨婷婷惊喜地喊道：“丽丽？你怎么和二师兄在一起？”

我转头一看，果然是钱兴国和丽丽坐在一张桌子上。钱兴国看见我，连忙走过来分烟，笑呵呵地说：“三师兄，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我们又见面了！”

我拉着二师兄坐下，看看他脸上，一脸的春风满面，大概散席后和丽丽去干过坏事了！

我笑道：“二师兄，我们也没吃呢，要不你和丽丽过来一起吃？”

钱兴国笑着对丽丽招招手，四个人坐在一桌。

钱兴国拿起菜单又点了一份，丽丽惊喜地从我怀里抱过去葫芦娃，高兴地喊道：“婷婷姐，你家宝宝好漂亮哎，让小姨抱抱！”抱着葫芦娃亲了又亲！

钱兴国点完菜，对着丽丽暧昧地笑笑：“现在国家提倡生二胎了，要不我和你也生一个？肯定比葫芦娃漂亮，哈哈！”

丽丽白了钱兴国一眼，杨婷婷说：“二师兄，你跟人家丽丽领证了吗？没有结婚证就是重婚，你不怕丢了工作？还有，你家有悍妻，你当真不怕？”

我发现丽丽脸红了，急忙在桌子下用脚碰碰杨婷婷，示意她别再说了。

这时钱兴国看看烧烤店里的啤酒，皱了皱眉说：“这家的啤酒不行，还贵！我去外面买些冰啤回来，现在流行软包装的纯麦芽啤酒，汉森熊的，一袋子四斤，够不够？”

我忙说：“足够了，我一斤就够了，陪陪你而已。”

钱兴国转身走了，杨婷婷趁机对丽丽说：“丽丽，你怎么想的？听说你离婚了？”

丽丽神色黯淡下来，说：“婷婷姐，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实在过不下去才走到这一步！我老公自从开了家房产中介赚到钱，人就变样了！他一直嗜酒如命，跟钱兴国差不多，而且还不如钱兴国，因为他酒后对我家暴！”

说着丽丽卷起短袖，给我们看胳膊上的伤痕。

杨婷婷叹了口气，问道：“你们离了，孩子归他？就为家暴离的？”

丽丽点点头说：“我还年轻，带着个儿子怎么嫁人？他不光是对我家暴，外面还有人了！他几乎每天有饭局，喝得醉醺醺地回家，要和我亲热，我怎么肯？于是他在外面就有相好的了......我还发现他的银行卡，有大笔的支出，他买了不少名贵的化妆品、包包，我却没看见一样......”

杨婷婷问：“你是怎么发现实锤的？”

丽丽说：“我在他的衣领上发现了口红，和我用的不是一个牌子！他酒醒后，我跟他谈话，他供认不讳，说能过就过，不能过就离！我哭着回娘家住了些时日，父母劝我不要离，看在孩子小的份上......后来有一天晚上，我弟弟送我回自己家，按了半天门铃才开门，竟然发现那个女的住进我家了！！！”

杨婷婷沉默半晌，说：“这样的男人，离了也好，可你不知道钱兴国是什么人么？和他在一起，能有什么结果？”

丽丽说：“我自然知道，目前我在一家学校，辅导小学生学英语，拿的工资不高。有一次偶遇钱兴国，他答应帮我找个好工作......”

我转头看看，钱兴国买啤酒还没回来，就语重心长地对丽丽说：“钱兴国做过这事的，是勾搭一个少妇叫邱美美的，也是说帮她找工作，还把钟山、黄二弄去，给邱美美面试！结果全是假的！你年纪轻，长得也不错，要爱惜自己，找个好人家嫁了，不必和他勾三搭四。”

丽丽吃了一惊，正要问我详情，钱兴国捧着一袋子“汉森熊”啤酒过来了，丽丽就不说话了。

钱兴国把啤酒往桌上一放，笑道：“四斤装的‘汉森熊’，这软包装的袋子可爱吧？上面还印着汉森熊，来尝尝。”说完喊服务员再拿一套餐具来。

我问：“二师兄，你到处惹事，去买啤酒，又喊一个人来喝酒？”

钱兴国笑道：“偶遇！‘汉森熊’啤酒店忙呢，就在我排队的时候，遇到一位老朋友，顺道喊她来吃个烧烤。你放心，烧烤的账我已经结过了，不要你买单！”

我好奇地问：“买单是小事，你究竟约了谁？我还认识？”

这时外面走进来一个风姿绰约的少妇，穿了件米黄色的连衣裙，人显得很精神，脸上薄施脂粉，风韵犹存，往钱兴国旁边一坐。我一看，正是已经破了产的清风茶餐厅前任老板--陈姐。

丽丽脸上顿时就变了色，气呼呼地站起来，转身就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