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昨天下午江天雪同志审讯侯广进的笔录,在这份笔录里,侯广进交代了他在郭涛的妻子乔红自杀的当晚与乔红的谈话情况。侯广进承认,是郭书怀让他找到乔红,并转达了郭书怀想要表达的‘意思’。听了侯广进的话之后,乔红痛苦万分,随即在侯广进走了之后没多久便跳楼自杀。”拿着手里的文件袋冲着李勇、顾向阳和张正初晃了一下,陈思江一脸认真的说道。
“据我了解,郭书怀家只有一个女儿,郭涛是他们这个家族中唯一的男孩儿。所以,祖籍山东、重男轻女思想特别严重的郭书怀一直把郭涛当做儿子看待。而郭涛的妻子乔红是他郭书怀的侄媳妇,在郭涛的父母双双过世、世界上只有他这个长辈且郭涛因犯罪被捕、家庭处于极度伤感的时候,郭书怀不但不出面安慰,反而要逼死乔红,这是为什么?是不是乔红知道郭书怀的秘密,郭书怀为了杀人灭口才这样做的?”听完陈思江的话,张正初先是把一支香烟递到他的面前并亲自帮他点上火,然后才看着他不解的问道。
接过张正初递过来的香烟,陈思江并没有着急回答他的话,而是美美的吸了两口烟,悠然的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然后微笑着看了看坐在自己面前、抻着脖子等着他说话的李勇等人。
看着陈思江一副自得意满的样子,李勇、顾向阳和张正初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三个人会意的一笑,谁都没有说话,而是纷纷端起面前的茶杯,一边喝茶吸烟一边脸色平静的看着陈思江。
见三个人不急不躁、不温不火的看着他,陈思江明显的感到了失望。刚才的时候,自己是为了调节一下办公室的氛围,不让三位领导过度紧张才故意逗他们的,但是这三个人不但没有一个人领情,反而纷纷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怎不让他失望呢?
想到这里,他轻轻的叹了口子,自嘲的摇摇头,转而又一脸严肃的打开面前的文件,看着李勇、顾向阳和张正初说道:“在通过乔红巴结上郭书怀之后,侯广进就成了郭书怀真正意义上的‘干儿子’,帮助郭书怀包括他的妻子、女儿以及郭涛、郭涛的妻子乔红跑腿办事,甚至连买粮买油、接送孩子上下学都成了他每天工作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而他的治安大队大队长这份工作则成了‘业余爱好’。鉴于这种情况,侯广进所说的对于郭书怀以及整个家庭的情况了如指掌这件事并不是夸张。在江天雪对他进行审讯的时候,为了争取立功减刑、争取宽大处理的机会,在得知郭书怀马上就要‘倒台’的情况下,他如实的交代了他所知道的有关郭书怀的一切,包括受郭书怀指派,到乔红的家里找乔红‘做工作’的详细情况以及乔红在他走了之后没有多长时间就跳楼自杀的根本原因。”
说到这里,陈思江停下话题,故作神秘的冲着李勇、顾向阳和张正初挤挤眼睛,然后笑着说道:“三位领导,您们先坐好了,我担心我接下来说的这番话会惊着您们。”
“哈哈哈哈哈,老陈,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三个人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傻帽?我就不说了,李厅和张处可是见过大场面、经历过真刀真枪的人,你能说出什么话把他们两位惊着?别卖关子了,说吧!”看着陈思江一脸神秘的样子,顾向阳笑着说道。
“郭涛的妻子乔红是郭书怀的情妇,道貌岸然的郭书怀是个实实在在的‘扒灰佬’!”看看顾向阳,陈思江一边说一边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啊?”陈思江的一句话就像一枚炸弹扔到了李勇、顾向阳和张正初的中间,三个人不约而同的“啊”了一声,然后用疑惑地目光,就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捂着嘴发笑的陈思江。
“老陈,你可千万不要开玩笑,这种玩笑开不得呀!”稳定了一下心神,李勇端起茶杯喝了口水压压惊,然后看着陈思江说道:“郭书怀价值观扭曲,背弃了自己的信仰走上了犯罪道理确实令人气愤,但他总不至于道德败坏到对自己的亲侄媳妇下手,做万人唾弃的‘扒灰佬’的地步吧?”
“老陈,我和李厅的想法是一样的,我个人觉得,侯广进这一供述绝对是为了争取立功表现瞎编乱造的。”接着李勇的话,张正初的头摇的像货郎鼓:“说句不该我们这些人在这里说的话,在整个边城市,郭书怀权高位重,地位显赫,如果他真的道德素质低下,有那种‘特殊’的嗜好,想巴结、死皮赖脸往他身上贴的女人多得是,他何必背负一身的骂名,对自己的亲侄媳妇下手?我不信,真的不信!”
说到这里,张正初一边冲着陈思江频频摆手,从顾向阳身边的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一脸迷茫的看着陈思江。
三个人当中,只有顾向阳没有说话,而是一直皱着眉头,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陈思江。和陈思江共事多年,作为自己刚刚进入边城市公安局工作时的‘老师’,顾向阳了解陈思江比了解自己都透彻。他知道,如果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和确凿的证据,陈思江不可能在今天这样的场合,面对着李勇、张正初这样重量级的人物如此坚定的说出这样一件绝大多数正常人都不可能相信的事情。
看着李勇和张正初一脸狐疑的表情,再看看顾向阳眉头紧蹙看着自己的样子,陈思江笑着摇摇头,然后打开写着‘侯广进’三个字的档案袋,从里面抽出一张纸递到李勇和张正初面前说道:“在没有正式逮捕之前,郭书怀还是边城市政法委常务副书记,我顶头上司的上司,所以,你就是借给我几个胆我也不敢污蔑他呀!这是从侯广进办公室的抽屉里搜到的一份DNA鉴定报告,乔红交给侯广进后让他马上转交给郭书怀。但他并没有听从乔红的安排,而是把这份DNA报告藏在了抽屉里,并在江天雪警官第二次审讯他时告诉给了江天雪,江天雪派人取回了这份报告。三位领导您们自己看吧!”
接过陈思江递过来的报告,李勇、张正初和陈思江三个人的头赶紧凑到一起,认认真真的看了起来。
“从这份报告来看,郭涛和乔红的女儿郭娜竟然是郭书怀的孩子?这是怎么回事?”抬头看看陈思江,刚才还一脸淡定的等待着陈思江“揭锅”的顾向阳第一个惊了一下,一脸迷茫的看着陈思江问道。
看看顾向阳,陈思江打开面前的一个厚厚的笔记本,然后一脸认真的说道:“乔红和侯广进都是边城人,两家还是邻居。两个人同时毕业于省司法警官学校,并同时分配回边城工作,侯广进在市公安局工作,乔红则进了市政法委,在办公室担任文职工作。据侯广进交代,从小学到初中、高中,再到省司法警官学校,他和乔红都是同班同学,在司法警官学校时两个人就开始谈恋爱,毕业参加工作之后,两个人都分别见了家长,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可一年之后,乔红竟然毫无征兆的拒绝了他的求婚,和他断绝了关系,而是嫁给了郭书怀的侄子、当时还是市公安局刑警大队一名普通民警的郭涛。为了这件事,侯广进有近五年的时间没有搭理乔红。直到两年前因为要巴结郭书怀,他才不得不厚着脸皮见了乔红并请她帮忙引荐见了郭书怀。但是,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郭书怀与乔红之间的事情,直到乔红跳楼自杀前的那天晚上,他奉郭书怀之命去见乔红的时候,已经准备自杀的乔红才跟他说起了这件事情的始末。”
听了陈思江的话,特别是看了那个写有郭书怀名字的DNA鉴定报告之后,李勇和张正初终于接受了自己百般不愿接受的现实。两个人看着陈思江,急切的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看着李勇、张正初和顾向阳三个人急迫的表情,陈思江赶紧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乔红告诉侯广进,就在她入职政法委两个多月后,便被和他父亲一般大小的郭书怀勾搭上了,虽然她没有跟侯广进讲详细的过程,但从乔红复杂的表情中可以看得出来,对于这件事,她既痛苦又后悔,所以他判断,郭书怀和乔红之间的‘忘年恋’,过错并不仅仅是郭书怀一方,她乔红也是有责任的。慑于郭书怀的权威也好,爱慕虚荣、希望通过郭书怀‘上位’也罢,乔红接近郭书怀的目的也不单纯,只是她没有意识到郭书怀如此阴险,让她近十年的生活过得如此痛苦并最终死在了他的手上。”
说到这里,陈思江停下话题,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拿出一支叼在嘴上,点上火,一边吸烟一边看着三个人的表情。
“现在的女孩子啊,简直有些不可思议。不思进取,爱慕虚荣,为了实现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不择手段。什么忘年恋、大叔控,全部是扯淡,不是看上了对方的钱就是觊觎于对方的权,哪有什么感情而言?正是有了这些人的不自重、没自尊,让多少本来事业有成、前途光明的干部因此走上歧途,翻身落马?就像乔红,现在知道后悔了,早干嘛去了?”听完陈思江的话,张正初一边说话一边无奈的摇摇头。
“张处,您说的不无道理,但并非完全正确。”看着张正初一脸懊恼的样子,李勇微笑了一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后接着说道:“中国有句俗话叫做‘一个巴掌拍不响’,把这件事放在郭书怀身上再合适不过。不管这些女孩子是怎么想的、如何做的,你郭书怀一个受党教育多年、有家室、有妻儿、年龄甚至可以当乔红的父亲的人都干了些什么?如果你郭书怀坚守道德底线,有坐怀不乱的修养和内涵,她乔红又能奈何?还有,基于我对郭书怀的了解,我可以断定,在他与乔红的关系这件事上,一定是郭书怀主动勾搭的乔红,这个不知廉耻的畜生!”
说到这里,从来没有说过粗话的李勇大骂了一句,然后挥起手狠狠的砸在面前的桌子上。
把一支香烟递到暴怒的李勇手上并亲自给他点上火,顾向阳看了看陈思江说道:“既然乔红和郭书怀存在这种关系,但最后怎么又成了郭涛的妻子了呢?”
见李勇突然“发威”,陈思江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格外严肃起来:“在交往了一年多后,时任边城市政法委政策法规处处长的郭书怀得到了自己要升任政法委副书记的消息。为了清除自己升迁道路上的一切障碍,防止节外生枝,郭书怀准备和乔红断绝关系。他先是通过关系把乔红调到边城市财政局并安排了一个财务科科长的职务,然后给了乔红一大笔钱,再之后,竟然厚颜无耻的把自己玩够了的女人介绍给了自己的侄子郭涛!而已经从郭书怀身上得到好处、担心郭书怀翻脸之后把他们之间的丑事传出去的乔红竟然也答应了郭书怀的条件,嫁给了郭涛,而那个时候,她已经怀了郭书怀的孩子两个月了!”
“难道郭涛没有丝毫的察觉吗?在我的意识里,郭涛是一个特别敏感而且疑心很重的人。”看看陈思江,顾向阳好奇的问道。
“别说郭涛了,一般人谁会想到,自己的亲叔叔会给他这个侄子‘戴绿帽子’?再说了,带着两个月的身孕嫁给郭涛,孩子提前生两个月,医生用一句早产就能圆满的解决问题,他郭涛怎么能发现?还有,那个时候郭涛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民警,乔红在郭书怀的关照下已经是边城市财政局财务科的科长了,而且人长得也漂亮,所以,郭涛高兴还来不及呢,哪还有怀疑什么的心思?”看看顾向阳,李勇一边说一边看了看陈思江:“郭书怀和乔红之间的孽情我们已经知道了,但问题的关键是:郭书怀安排侯广进给乔红传了什么话让后者产生了自杀的想法?在三起杀人案侦破的敏感时期,已经感受到了组织怀疑的郭书怀在这个时候让乔红自杀,是不是乔红知道郭书怀在三起杀人案中做了什么,为了防止泄密,而逼着乔红自杀的?如果是这样,乔红也一定是有什么把柄握在郭书怀的手里,否则,在至关生死的问题上,乔红是不会轻而易举屈服的。”
抬头看了看李勇,陈思江一边冲着他竖了竖大拇指一边笑着说道:“怪不得您能当厅长,而我只有在快要退休的时候才混上一个副局长呢,看得远,想的对,完全的正确!”
“哈哈哈哈哈!”听了陈思江的话,一直被陈思江的“精彩演讲”搞得特别紧张的顾向阳和张正初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把手中的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李勇笑着看看陈思江:“现在拍马屁有些晚了,你都到了这个年纪了,再怎么样也‘混’不到厅级了,还是赶紧说事情吧!”
自嘲的用手摸了摸头上稀疏的头发,陈思江一脸认真的看着李勇、顾向阳和张正初说道:“根据侯广进的交代,郭书怀之所以选在三起杀人案侦破的敏感时期去逼乔红,首先是已经感受到了上级组织对他的怀疑。侯广进告诉江天雪,还在张文没有被抓之前的一个周末,侯广进开车送张文和郭书怀到高尔夫球场打球,在车上,他听到郭书怀和张文讲,市委领导找他谈话了等等,因为他们说话的声音太小,侯广进没有听清楚具体内容。”
“侯广进交代的这个问题没有错,市委领导按照省委的安排,依照组织程序对郭书怀进行了劝勉,虽然没有说具体问题,但郭书怀还是能意识到什么的。都做了这么多年的领导了,连这么点警惕性还没有吗?”听了陈思江的话,李勇一边向顾向阳和张正初解释一边看着陈思江说道:“老陈,你继续。”
冲着李勇点点头,陈思江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当然,真正促使郭书怀逼乔红的重要原因还是乔红知道郭书怀太多的秘密,特别是他在三起杀人案中的所作所为......”
“叮铃铃”就在这个时候,顾向阳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扭过头来看看来电显示的号码,赶紧冲着陈思江做了一个暂停的收拾,然后按下了手机的免提键,对着电话说道:“马警官,请讲!”
“报告顾局,康晓梅已经抓到了!”电话里传来了马全恩激动地声音。
“马上押解回边城,一刻都不能耽误!”不等顾向阳说话,李勇便拿过手机,对着手机大声说道。
挂断电话,李勇、顾向阳、张正初和陈思江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来,四个人击掌相庆,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